第16章
狗从小在陆爲真身边长大, 了解自己主人性格, 当它看见他的表情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行爲似乎把陆爲真惹毛了。
它慢慢低下头, 小心翼翼把口中轻飘飘的纸片放在他脚下后,又悄悄看了他眼, 之后跑到郑楚旁边, 夹着尾巴躲到她身后。
郑楚的身体遮不住狗庞大的身躯,它蹭着她的腿,低声嗷叫, 像是在寻求帮助的庇护所。
陆爲真皱眉, 郑楚抬头看了他一眼,弯腰摸了摸狗的头, 狗蹭了蹭她的手, 乖顺地吐着舌头。
这狗平时就喜欢亲近人,哄两下就能跟着别人回家,和郑楚待过段时间, 已经把人当自己人, 撒起娇来毫不要脸。
陆爲真面子都是被它败光的, 如果他可以说话,非指着这蠢狗駡一顿。明明他还没动手, 它反倒先给自己找靠山了。
陆爲真抬头和郑楚对视,剑眉拧紧,他不喜欢她这种眼神。
郑楚微微敛下眼中的戒备,顿了会儿开口:「陆大哥要是暂时不方便, 那我下次再来问,外面还有人在等我,不过我今天不想和他走,能借一下你的狗吗?」
她贸然来这里,如果说对陆爲真没有顾忌,那不太可能。只是刚才出了点小意外,撞上陆爲真那种……样子,她完全没料想到。
女孩子脸皮薄,心中想法全换了个样。
狗刚才惹陆爲真生气,郑楚看着他皱眉冷淡的表情,才猛然惊醒,自己和他相处太随意了。
郑楚对陆爲真有好感,陆爲真也的确算是她喜欢的类型。他看起来有点冷漠,时时会让人觉得怕,但人似乎不错,至少没有乡里人说的那样冷血无情。
孟家好像和陆爲真有点关系,但顾元泽说没有,他没仔细跟郑楚解释,她心痒痒,虽说好奇,但目前这种情况,也不好细问。
她不会在这个地方结婚,不打算和陆爲真産生交集,也不准备深入查他的消息。毕竟顾元泽说没有,那很大可能就是真的。
郑楚觉得自己是清净日子过多了,以爲这边都是没心思的老实人。仅因一点少女心的好感就对旁人没有防备心,换做以前,这肯定不会发生。
「就借一会儿,我不太想和那个人一起走,待会就还回来。」她开口,「不会花多少时间。」
郑楚的手搭在大狗身上,倒也不是真的要借这条狗,只是想缓解一下此时的窘迫。
陆爲真打量她两眼。
郑楚脸蛋白净,眼眸清澈,不像是在说谎。他心情突然好了一些,冷淡的表情缓和下来。
算她有脑子,他心里轻哼了声。那个野男人找了有什么用?除了种地什么都不会,她要是勾搭上了,生的孩子都逃不了穷酸命。
郑楚楚静静抬眸,与陆爲真对视。这块地方清闲幽静,微风习习,夏天适合乘凉。
陆爲真神色淡淡,但看得出心情愉悦,他把手放进兜里,站在原地回望她。郑楚那双眼睛生得好,看着她是种享受,陆爲真不否认。
而狗嗅着地上的土,偷偷看着陆爲真,见他没什么反应,和以前不太相同,以爲他生气了,低头冲他委屈的低嗷了几声,又走到他身边。
陆爲真才回过神——郑楚是在等他答应。
他头开始胀痛,陆爲真揉揉眉心,微微点头,示意她随便,借条狗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陆爲真发烧洗冷水澡,头不痛就怪了。可他相信自己身体的素质,没怎么放在心上。他觉得自己对郑楚是没什么兴趣,就算有,也不会太大,虽然她的确很漂亮。
陆爲真一个人习惯了,他体会不到两个人在一起时什么感觉。
他想如果郑楚愿意勾引,他也不会太特意拦着,总不可能一次次把女孩子的脸面往地上丢吧?人姑娘家覥着脸,假装没看懂他写的东西,要是直接说他不喜欢她,到时她想不开怎么办?
就当照顾女孩子面子,毕竟他今天心情不错,大概是刚洗了个澡。
郑楚以爲自己看懂他的意思,心底松口气。
她站起身来,陆爲真往前踢了一下狗,没用多大力气,但狗委屈极了,它看了一眼陆爲真,慢慢走到郑楚面前,四肢踩在地上,鼻尖湿润冰凉。
陆爲真回了屋。
郑楚忍不住笑了笑,半蹲下来摸了摸狗。狗回蹭她的手,没一会儿就又活泼起来。记吃不记打,被人欺负了也不会还嘴,明明是陆爲真的狗,长得也黑壮,怎么和他一点都不像?
「陆大哥,那我走了。」
虽然郑楚看不见,但屋里的陆爲真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他按着额头,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郑楚带着狗往外走,太阳从白云里露出半个面。虽然不知道陆爲真上次写的「不可能」是什么意思,但看陆爲真这样,也不像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她不是非得明白陆爲真心中的想法,只要他妨碍不到他们。
相比之下,郑楚更不想听顾元泽在她耳边罗嗦,他真的太能说了。
顾元泽对自己人说话不难听,但也不会太委婉。陈大哥要是送她回去,顾元泽肯定会来找她,劝她不要把心思放在这些人上面,单是这种类型的话,他都能说上半天。
长辈托顾元泽照顾她,来这边时千叮咛万嘱咐,郑楚不太想生事,很多话都会听顾元泽的。
郑楚和顾元泽从小一起长大,某些想法还是相同的,她不太可能看上这边的男人。
顾元泽说一两次感觉没什么大不了,但每次有别的男人靠近,他都能谈上两句,来来回回都扯那几句,郑楚自己都不想听了。
陈大哥坐在跳动的树荫底下乘凉,脖子上有根抆汗的毛巾。他看见郑楚走过来,连忙站起来,理了理衣服。
「郑老师要回家了吗?」陈大哥看见后面的狗,大吃一惊,「这狗怎么又跟出来了?」
黑色的大狗在他们中间转,跑到了他的旁边,陈大哥又是一惊,抬脚要狠狠把狗踹开,郑楚连忙招手说了句回来。
狗又屁颠屁颠跑到她身边,郑楚无奈俯身摸了摸狗,说道:「陈大哥,我找陆大哥有事,要借他的狗找东西,待会才回去,可能有点久,怕你一直等,所以来说一声,你先回去吧。」
陈大哥尴尬收回脚,他是个老实人,没想过郑楚会骗他,他皱眉问:「要找什么东西?你先跟我说说,我帮你找别人,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不安全。」
「暂时不用,上次在这边摔了一次,那时候掉了几样东西,我来找了几次,已经习惯了,」郑楚摇头说,「你别跟顾老师和婶娘说,我那些都是私人东西,不好让他们知道。」
这些半真半假的话她信手拈来,连脸都没红一下。她对处理男人方面有些生疏,只会保持距离,但也不算是单纯的人。
但这些话也就只能骗骗陈大哥,顾元泽要是知道了,非得找她问个清楚,说不定还会找上陆爲真。
不过陆爲真是哑巴,问他也说不出,顾元泽不会做这种无用事。
郑楚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亏,她要是早知道结果,就不会特意避过顾元泽和李婶娘悄悄过来,直接回家待着了。
陈大哥想留下来帮郑楚找东西,郑楚没有接受,再三拒绝,他人再傻也终於清楚她不想和自己一起回去。
好在他性格不错,只是微微脸红,抬手摸了摸后脑勺。
郑老师和顾老师是一起来这里的,听说他们从小就认识。
两个人青梅竹马,顾老师长得好,人又会干活,连他去年嫁出去的姐姐都经常提起他,郑老师对他有意思,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她来找陆爲真干什么?难道真的有事情要做?陈大哥犹豫了会,陆哑巴长得不错,郑老师总不会被他的脸骗过,看上他了吧?
「郑老师,陆哑巴这人吧你别单看他那张脸,其实他吧,不太正常,就是那种心理变态。」他冲疑说,「你注意安全,我先走了,你找到自己东西也快点走。」
郑楚不太明白他前面的意思,但看着他的眼神,也知道他误会了。
她无奈道:「陈大哥想多了,我和他才见过几面?我是真有东西不见了,要不然也不会向他借狗,你也知道最近乡里有狼跑出来,我一个人不太安全,他家又住这边,狗比较熟悉。」
陈大哥也不太相信郑楚会看上陆爲真,陆爲真那种臭脾气,连乡里人都怵几分,郑楚娇娇软软的,更加不可能忍受得了。
他只是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郑楚一提出来,他反而不好意思了,最后摸头笑一笑,催了她几句,扛着锄头先走一步。
郑楚看他慢慢走远,松了口气,低头对狗说:「你先自己回家吧,我待会再回去了。」
狗抬头冲她吠叫,郑楚不明所以,它眼睛亮晶晶,似乎是想跟她回去。
郑楚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起初以爲它温驯,没想到才熟悉没两分钟就活泼起来,现在还想跟她回去,是把她当朋友了?这种热情的性格是从哪里继承来的,难道陆爲真私底下也是这种样子?
她忍俊不禁,心觉自己异想天开,她最后撸了把狗毛,笑说:「我不需要,我待会得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家。」
狗听懂了她的话,眼睛都頽丧暗下来。除了陆爲真外,它很少接触别人,平常要么是跟着陆爲真出去,要么就是锁在家里,哪也去不了。
只这样也没什么,但陆爲真一个哑巴,从不说话,也从不会和它玩耍,累了就直接休息。狗天性活泼,喜欢四处乱窜,好不容易找到能和它玩的郑楚,但她好像不怎么喜欢来这边,而且还害怕自己的主人。
******
陈大哥走了一段时间,郑楚才回家。
陆爲真的狗缠了她半天,看得出是很想和人一起玩。
这狗真的一点都不怕人,如果乡里有偷狗贼,几乎不用对这只狗用诱饵,牵着就直接能带回家。
郑楚回到家,李婶娘坐在门口的扶手椅子上,背靠着老旧的大门打瞌睡,轻轻打鼾。
人上了年纪就嗜睡,什么姿势都能睡。
郑楚轻手轻脚进门,叫醒她:「婶娘?婶娘回去睡吧,别在这儿睡。」
李婶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坐起来看郑楚,声音带困意道:「楚楚?你刚去哪儿了?顾老师过来找你。」
郑楚点头说知道了,又跟她说:「刚才出去找人,我现在去找他,你回去休息吧。」
李婶娘慢慢直起腰捶背,她摇摇头道:「顾老师说不用你去找他,他明天再过来找你。你昨晚上睡得早,不知道他和别人在外面找了一天,一回来又上课,现在应该回家睡觉了。」
郑楚没有多问,只是笑着说:「他挺辛苦的,今天本来准备帮他代课,但他不同意,说自己不累,我就没坚持。」
「你们两个关系好,这没什么,以后商量商量就行,可别听别人瞎说,总有那么些人见不得别人好。」
郑楚微疑,「婶娘说什么?」
李婶娘把椅子挪到屋里面,朝外面看了一眼,关上门。
「谢家那小女儿,今天说你和陆哑巴……」李婶娘犹豫说,「在一起这样那样的难听话。这姑娘心毒,胡乱造谣,还以爲我们都不知道,长得一般般,还没你好看,心比天还要高,这是看上自己姐夫了。」
李婶娘说得含蓄,她不太好在没结婚的郑楚面前说出来,谢琳摆明了就想说陆哑巴和郑楚尝了禁果。
郑楚听出来,她讶然,「谢琳说的?她说这些?」
「就是想拆散你和顾老师,」李婶娘说,「小小年纪,和她姐姐一样做人不正,你都不知道,听说谢晨那女儿都不是顾老师的。」
郑楚微怔,皱眉问:「婶娘听谁说的?要是半路听来的,最好不要再说,顾老师经常来这,他听见心里肯定膈应。」
李婶娘对郑楚不错,但经常没事说闲话这种事也没少做。
郑楚听过几次,知道不能信太多。
李婶娘也确实是听别人说的,手上没证据,据说谢晨那段时间和某个男人有联系,之后莫名其妙就和顾元泽好上了,没多久就怀了孩子。
郑楚不让她说,李婶娘只好道:「这种事传出来总是有原因的,只是没有证据,不好放台面上。」
「婶娘别看顾老师现在好脾气,他眼睛里是容不了沙子的,」郑楚道,「万一他到时生气了,说不定会嫌我们事多。」
李婶娘叹口气:「你要是有空,还是提醒一下顾老师吧,这事假的也就算了,如果是真的……那就不好了。」
谢晨不怎么喜欢郑楚,可她对顾元泽是用了真心的。顾元泽容易被女人骗,但也不是傻子,这种事情不可能瞒过他。就算有,或许他也早就知道。
……
今晚没有月亮,微风有些清凉,路上漆黑一片,街坊邻居早早入睡。干净的衣服挂在衣架上,郑楚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
她屈腿,慢慢坐起来,她在想今天下午李婶娘说的话。
谢琳说话语气冲人,郑楚领教过不少次,顾元泽越拦,这人说得越重,可追根究底,她不过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这些编排的话是跟谁学的?
谢琳对顾元泽确实有点心思,郑楚看得出来,但谢琳性子怂,胆子小,只会放狠话,不太可能背地里说这些不清不楚的话。
就像她上次说不会放过郑楚,谢琳至今还没做过什么。
郑楚和陆爲真见过面的事没特意瞒着人,这种事瞒也瞒不了太久,人多眼杂,被发现了反倒会惹人暗地里议论。再说上次来学校找她的是陆爲真,她也控制不了。
谢琳遇上自己不奇怪,但她在别人面前说这种话,这就有些不对劲了,不像她的性格。
顾元泽昨晚外出,没有回家,难道是谢家发现了?也不对,就算他们发现顾元泽出了村子,爲什么背地里被议论的人却是她?
郑楚还没想明白,家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急促又熟悉的狗叫声,郑楚下午才听过,是陆爲真的狗,她眼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乡里上次找到一只枯瘦的死狼,找了几天没发现别的,晚上家家都防着,生怕家里突然跳出一只。
这边住的人不多,旁边一户只有老人家,可狗要是被发现了,不是找死吗?
她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干净的地板上,匆匆穿上睡裙,连内衣都没来得及穿,套件外衣。
郑楚穿上鞋,拿出书桌里手电筒,匆忙下楼。
旁边的邻居似乎已经醒了,郑楚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隔壁住的是两个老人,但他们的小儿子今天在家住。
李婶娘在一楼睡,她一向浅眠,现在已经醒了,拿着木棍子在房里面,听见郑楚下楼的声音,她赶紧说:」楚楚回去,别出去,外面危险。」
郑楚回了一句没事,让李婶娘在屋里待着,跑出去打开大门。
大门一打开,狗就窜进来,冲她叫得厉害。郑楚摔坐在地上,手上的手电筒差点没拿稳,她听得都有些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它没攻击郑楚,只是咬着郑楚的裙角让她出去,动作焦急。
郑楚觉得不对劲。
这狗声音叫得急,不可能大半夜无缘无故跑来她家门口,陆爲真应该也不会让狗在这时候进乡里。
李婶娘看见这场景,在屋里面被吓得半死,连忙叫道:「楚楚赶紧跑!」
郑楚没觉得狗要攻击人,她顿了顿,回头说:「婶娘,它没咬我,可能出事了。」
李婶娘冲疑了会,从房里出来。
大门外有异动,有人在外面,哆哆嗦嗦地拿着铁锹,从门里往里面看了一眼。
郑楚察觉到什么,转过头,透过暗淡的光,发现来的是隔壁邻居,连忙道:「李晋叔,您别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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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爲真烧得像着火样,他睡在大厅的沙发上,身体搭着薄被,浑身无力,都在冒冷汗。
屋子里漆黑一片,今夜没有月光,什么都看不到。他的手放在滚烫的额头上,硬朗的面孔和嘴唇一样,透着苍白。
家里的退烧药过期了,吃不了,陆爲真在熬。
他小时候体虚,经常生病,没钱看乡里的医生,更加不敢一个人去外面医院,纯靠着毅力熬过这些小病。老校长好心,有时候会给他钱,偶尔也会给他带一些药。
陆爲真头昏脑涨,狗用舌头舔他的脸,在一旁大声叫,听得人厌烦,他大手挥开,随后就烧昏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的突然亮了起来,有人过来了。恍恍惚惚间,一个人影在旁边转动,陆爲真睁不开眼睛,他的手被温柔拿开,放进被子里。
额上敷了块热毛巾,陆爲真鼻尖有股淡淡的女儿馨香,像很久以前嗅过的。
陆爲真大脑烧得迷迷糊糊,却还是认出了郑楚的味道。
她怎么会来这里?郑老师这么好心吗?连这种事都做?他眼皮艰难动了动,却没有力气睁开。
「陆大哥,醒着吗?」郑楚低头道,「你先起来把退烧药喝了。」
陆爲真没有反应,他听得见郑楚的声音,但浑身没力气,不想动。
郑楚微微抿了抿嘴,她扶起陆爲真,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又拿起杯水,试着喂他。
水顺着嘴唇往下流,陆爲真勉强喝下去,郑楚再次问:「陆大哥?听得到我说话吗?」
陆爲真个头大,身体也硬沉沉,压得郑楚半边身体都酸麻,他嘴巴紧紧闭着,郑楚喂不进水,药也喂不进去。
郑楚皱起眉,顺柔的长发落在陆爲真的脸上,挠痒痒一样。陆爲真迷茫地睁开眼,郑楚看见他睁眼,连忙开口:「陆大哥?先喝药。」
陆爲真脑子昏胀,下意识听她的话张开嘴,郑楚连忙把退烧药喂给他。他喝下去,呛了口水,咳嗽好几声,药片咳到身上。
狗安静地趴在门口,不吵不闹。灯光暗淡,轻轻晃动。
陆爲真好几年没生过这么严重的病,他意识不清,只觉浑身发冷,微风吹进来,就像刀割一样。他靠着郑楚温热柔软的身体,还是想不明白郑楚怎么来的这里。
他孤独惯了,习惯了自己撑着,从来没想过还会有人来陪自己。
陆爲真头都要炸了,脑子烧得糊涂,浑身的细胞撕扯难受,他想郑楚怎么会过来?她有什么目的?
他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好的待遇,除了老校长外,别人给他的一点恩惠,都是要耍戏他的前奏。
陆爲真从来只会猜别人不怀好心。
郑楚的身体很温暖,陆爲真否认不了,他大脑混沌,她靠得太近了,让人烦心。
陆爲真是个哑巴,但这对他的生活幷没有太大的影响,他没有和别人交流的机会,也不想开拓自己的朋友圈。
郑老师下午还和别的男人调情,四处撒网,不可能会吊死在一棵树上,他不会被她骗。
郑楚要知道他心里在想这个,非气得把水泼他脸上。她就算回不了本家,也不至於找好几个男人。
陆爲真眼眶微红,额头滚烫,郑楚咋舌,要是自己没过来,他恐怕就要烧成傻子了。
高大的身体似乎冷极了,缩着往郑楚怀里挤,她手上的水惊得差点没拿住。
这间房子有些老旧,但屋内收拾得干干净净,东西摆放整齐,有条有理,发黄的花瓶里还插了几根细竹。他看着是个粗汉子,没想到还有些情趣。
男人身形和气息都忽略不了,郑楚脸微红,没办法,只能继续拿药喂他。
陆爲真一身冷汗,他听见郑楚叫了好几声陆大哥,柔细的声音里带了焦急,像那天在竹林里听到的。
有什么好慌的?他又没死。
可郑楚听不见,她手心摸着他额头的温度,让他别睡过去。她好像在担心他,陆爲真茫然。
郑老师……太大惊小怪了,他又不是第一次这样。
他的眼皮轻轻动了动,睁开双眼,无神的双眸慢慢聚焦,眼睫毛被冒出的冷汗浸湿,高大的身体莫名透出一种可怜,郑楚连忙把药和水递给他。
陆爲真眼睛模糊,郑楚的身影印在他眸中,侧脸柔和,干净漂亮,在灯影下有些安静的婉约。她的长发随意绑在后面,姣好的面容有些看不清,衣服松垮,似乎是被他无意间弄的。
真是的,陆爲真闭了眼,没控制自己,他在她怀里蹭了蹭。
女孩子这么不矜持,以后嫁人会嫁不出去的。
他喝了几口郑楚递过来的药,又慢慢睡了过去。
陆爲真心有些乱,他的身体幷不排斥她。昏睡之前,他突发奇想,如果郑老师不随意勾搭人,自己是不是应该给她一个机会。
郑楚是体会不到他心里的百转千回,她望着陆爲真,扶额叹息。
如果不是因爲刚才邻居也被吵醒了,以爲她们家里进狼了,拿着木棍在外面观望半天,郑楚现在不一定会在这地方。
说起来也挺奇怪,明明陆爲真在乡里是最受讨厌的,但听到郑楚说他这里可能出事的时候,他们又互望一眼,面面相觑,突然沉默下来。
但现场没有安静,狗叫得最厉害。
犹豫半晌之后,他们爲了保险起见,来了这里。大门和篱笆门敞开,都没有锁,邻居家的李晋叔和他儿子先进去看一眼,拿着手电筒,找到灯,随后点了灯,发现发高烧的陆爲真。
谁都不太想进陆爲真家,只能让郑楚进来照顾。
大家都说陆爲真这里晦气,上了年纪的老人应该更加迷信,他们竟然要过来,郑楚想不通。
这些街坊邻居平时老老实实,闲话不太会拿到面上议论,但他们提起陆爲真,只会说他多么晦气吓人,其余的,郑楚几乎都没怎么听过。
李晋叔和李婶娘都有些岁数了,不像乡里年轻人,年轻人不怎么避讳那种事。
他们这些上年纪的,经历的事多,忌讳和陆爲真相处,平时连提都不会多提,今天怎么像转了性子,竟然先提议过来?郑楚心觉怪异,把疑惑压到了现在。
陆爲真鼻息温热,嘴唇微白,他长手长腿,睡在沙发上已经很勉强,现在靠在郑楚怀里,身体更加舒展不开。
郑楚慢慢放下陆爲真,给他掖紧被子,又帮他换热毛巾。
她抬手抆了抆身上冒出的薄汗,呼出一口气。狗站起身,轻轻走过来,在郑楚脚边温和地趴下。
郑楚小声说:「陆大哥喝药了,没事,不用担心。」
要不是有这狗,郑楚他们还不一定能发现陆爲真出事了。这男人明明身体看着挺硬朗,怎么是个空壳子?
郑楚低头摸了摸狗,让它在这里守着,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李婶娘在外面等她。
郑楚揉了揉眉心,走过去,打个哈欠。她一天没休息,明天还有课,困得不行。
「婶娘,把药喂给他了。」她说,「他头烧得烫,现在还没退,也不知道爲什么会突然发烧。」
李婶娘犹豫问:「应该没有大事吧? 」
「不知道,不过吃了药可能会好一些,」郑楚实话实说,「烧得太厉害了,最好还是在这留一个人照顾。」
李婶娘下意识道:「这哪行?这里不能久待。」
她来这里给他送药已经算仁至义尽,陆爲真是死是活跟她又没关系。
郑楚看懂她的意思,接过她的话,点头道:「知道婶娘不想久留,我留下来看着人就行,但有些事想问问婶娘,婶娘实话告诉我吧,要不然我心里也有点怕。」
李婶娘冲疑着摇头:「你也别留了,你把药和水放他旁边就行了。」
郑楚无奈,陆爲真烧得厉害,不是普通的小病,万一中途发热严重起来,留个人也好知会。重要的是,郑楚顿了顿。
「人还烧着,总不可能不管不顾,要真出了事,心里也过意不去,反正都过来了,不急着回去。婶娘,你以前不想说有关陆爲真的事,现在能跟我说说他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李晋叔愿意好心送药过来,但怎么不愿在这里待着?」
郑楚以爲自己问得这么清楚,李婶娘应该不会再瞒着陆家发生过什么。但出乎意料,李婶娘仍然闭紧了嘴,没把话说出来。
她这下有些惊讶了。
今晚出来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李晋叔和李婶娘两人对陆爲真的态度让人有些微妙,至少不是单纯的厌恶与害怕。
郑楚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但奇怪的是李晋叔的儿子幷不像他们一样。李晋叔的儿子听说二十三,她猜大概是出事的时候李晋叔的儿子幷没有开始记事,或许还没出生,所以才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