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1 / 2)

桓容 来自远方 2744 字 15小时前

战斗从正午开始, 一直持续到傍晚。

日头西沉, 天边燃烧晚霞, 火红的颜色, 仿佛是被鲜血浸染。

狭长的山谷中, 四处倒伏着骑兵和战马的尸体。越靠近谷口尸体越多, 过半是身着小口袴, 头戴长裙帽的吐谷浑人。

尸体最密集处,挤挤挨挨,近乎堆叠在一起, 形成一座触目惊心的矮丘。

赤色的血蔓延过草地,交织成无数溪流,最终汇聚成一个个鲜红的血洼。遇晚风吹过, 血液逐渐凝固, 同大地融为一体。

天色渐暗,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待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 交战双方不约而同休兵。

吐谷浑人退入山谷, 以死去的战士和战马为盾, 勉强护卫安全;汉兵严守山谷出口, 接连点燃火把, 将夜色照得通亮。

桓石秀未立大帐,而是坐在武车上, 借火光眺望山谷。见到垒起的尸体,不由得眉头紧蹙。

今日一战, 三千吐谷浑兵死伤超过大半。领兵的将军死在刘牢之枪-下, 余下群龙无首,仍是不肯投降,似要顽抗到底,与汉兵不死不休。

“刘将军,你观此战如何?”桓石秀开口道。

“桓使君是指方才战斗,还是眼前这千余残兵?”刘牢之反问道。

“后者。”桓石秀放开缰绳,拍了拍战马的脖颈,道,“吐谷浑大王子顿兵边境,数量一万有余。剿-灭这三千人,无异于断其一臂。”

“使君所言甚是。”刘牢之扯了下嘴角,紫红的脸膛带笑,却没有丝毫的暖意,“只为彻底-剿-灭,无需等到明日,只需令人在山谷中放火,这伙残兵一个也逃不掉!”

“火-攻?”桓石秀稍显迟疑。

“时将九月,仆闻梁州偶有旱情。此地少落雨水,山谷中多有枯枝衰草。之前为发讯号,亦在谷间有所布置。”

似没看到桓石秀的表情,刘牢之继续道:“命士族以麻油浸布,施放火箭,并严守山谷出口,不放一人离开,这伙残兵必死无疑!”

如果不想死,唯有弃刀下马,投降汉兵。

“使君,事情当断则断。”刘牢之转过头,看着桓石秀,沉声道,“吐谷浑犯我过境,杀我百姓,罪恶滔天。官家有言,必令其百倍偿还!”

此言绝非杜撰。刘牢之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假借桓容之名。为骑兵壮行时,桓容当众道出此语,随他驰援之人俱都知晓。

桓石秀斟酌片刻,又看一眼山谷,终于点了点头。

“好,就依此行事。”

很快,汉兵接到命令,开始集合麻油粗布,准备火箭。

数百士卒一起同手,火-箭迅速堆积成山。

弓兵系好箭筒,在几名队主的带领下,攀上高处,迅速占据有利位置。跳荡兵和-枪-兵列起战阵,将山谷口彻底包围,务求火势起来,不放走一名敌人。

山谷内,吐谷浑兵没有点燃火把,借月光和星光,发现有火龙移动向高处。

队主下令停止动作,密切关注汉兵动向。看到火龙一路蔓延,随后分成几点,似在高处将自己包围,心中隐隐感到不妙。

下一刻,预感果然成真。

呼啸声中,燃烧的火箭破风而至,钉在四周地面,迅速燃烧起来。

箭矢如雨,成片划过半空。焰尾拖曳,形成一道道赤金色的流光,仿佛一场光雨,异常的耀眼夺目。

此等盛景,山谷中的吐谷浑人无心欣赏,反而肝胆俱裂。

在他们眼中,这一切都象征着死亡。

火-幕连成一片,燃烧成可怖的火墙,很快将吐谷浑兵包围。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浓烟,咳嗽声接连响起。

吐谷浑兵知道,继续守在这里绝对是死路一条,就算不被烧死也会被浓烟呛死。

“上马,冲出去!”

队主抽-出长刀,率先推开-尸-墙,跃身上马。遇战马踌躇不前,摇头打着响鼻,狠心-猛-抽-马鞭,驱赶战马飞驰向山谷出口。

“冲!”

吐谷浑兵被逼到绝境,各个赤红双眼。策马冲出火海时,身上带着浓烟的痕迹,头上的长裙帽早已不知去向。

谷口处,跳荡兵严阵以待,遇到冲锋的骑兵,没有一个人退后,随激烈的战鼓声,同时架起高过肩膀的长盾,眨眼连成一片盾墙。

长-枪如林,从盾牌后斜-刺-而出。

最先冲到的骑兵,哪怕看到枪林,已然收势不及,迎头狠狠-撞-上立盾,尚未反应过来,已被长-枪-扎成了血葫芦。

挡住第一波冲-击,跳荡兵立刻放低身形,盾牌向内侧倾斜,等待第二批残兵。

吐谷浑兵不断前冲,踏着同袍和战马的尸体。

汉兵三度变换阵型,死死守住山口,即便长刀袭来,照样不退半步。

很快,山谷前的尸身堆成小山,浓烈的血腥味甚至盖过烟气。

残存的吐谷浑兵不到六百,并且半数带伤。面对包围谷口的汉兵,冲又冲不出去,后退只能被烧死,焦躁之下,各个犹如困兽,不断挥舞着长刀,神态近乎疯狂。

疯狂滋生绝望。

吐谷浑兵开始相信,这处山谷将是自己的埋骨之地。

就在这时,山谷后传来一阵悠长的号角声。

包围谷口的汉兵突然向两侧分开,让开中间道路,容一辆武车通过。武车通体漆黑,在黑夜中仿佛一头凶兽,张开大口,欲要择人而噬。

吐谷浑兵盯着武车,眼底遍布血丝,却无一人冲杀上前,反而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桓石秀坐在车上,部曲护在车身左右,刘牢之策马在前,提防吐谷浑兵狗急跳墙,不要命的发起袭-击。

“我乃梁州刺使,奉圣旨讨贼。”桓石秀扬声道。

“尔等寇我边境,害我百姓,行残-暴之举,恶行当诛,本当尽数斩杀。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如尔等弃刀下马,臣服我朝,可饶尔等一命!”

桓石秀对时机的把握相当准确。

这个时候开口劝降,远比大火未起时有效百倍。

在无尽的绝望中遇见希望,在恐怖的黑暗中重见光明,这伙残兵会如何选择,已是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得桓石秀不杀的保证,陆续有吐谷浑兵弃刀下马,从衣着上无法判断,仅能从发型和图腾推断,仅有少数鲜卑,多数是羌人和杂胡。

下马的吐谷浑兵越来越多,最后,仅剩百余人宁死不降。

“杀了吧。”

桓石秀不打算多费口舌。

这百余人明显是大王子嫡系,战死也不会投降。既如此,何须浪费口水,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

“诺!”

将士领命,将下马的吐谷浑兵带出山谷,如数看管起来。跳荡兵让开道路,一队骑兵越众而出,以秃发孤为首,呼啸着冲向残兵。

火光中,刀锋相击,鲜血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