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一连三年,他们再无任何jiāo集。他是纵qíng任xing的新君,他是风流潇洒的士子,那一夜煜都月下的指点江山,仿佛从来不曾发生过。
直到两个月前,崔朔递上了那封弹劾左相周世焘的奏疏。
那一刻,他明白他隐忍多年的野心,没有瞒过那个一身醉意、笔走龙蛇的男人。
他一定听说了,皇帝重新宠爱废后,太后有意复立侄女为后,朝中很快将有一斗。原本捆作一团的旧派官员,兴许会因为此事而分化。
他率先点燃这把火。
姬洵知道母后为了复立一事,暗中煽动亲附一派的朝臣。他并不意外,当年他对云娘没有兴趣,母后都把她安排给他当太子妃,如今他好不容易对她动了心思,她自然会抓住这个机会。然而她虽贵为太后,在朝中助力却并不算多,若非周世焘被弹劾,根本不可能在一开始便占到上风。
他没有阻止她。
等了这么多年,他终於找到这个机会,可以在那些朝臣间劈开一条fèng隙,好趁虚而入。
朝堂上的事qíng都在他掌控之中,可云娘是个意外。
他想起顾云羡微微低下、温婉贞静的侧脸,以及她身上非兰非麝的幽香,心头滋味难辨。
其实一开始,他并没有把云娘和朝堂局势联系到一起。他是当真被她吸引。然而打从他重新宠幸她开始,他就隐隐知道,事qíng会发展成这样。他不知道自己如今对她到底是怎样的心qíng,唯一确定的是,如果是现在的她,他并不介意再重新立她为皇后。
他的皇后。
他很好奇,那个从前被他忽略的女人,还能带给他多少意外。
正在出神,外面却忽然传来响声。吕川蹙眉,却见他的徒弟何进掀帘而入,跪下行了个礼:“成安殿的贞婕妤娘娘派人给陛下送来一碟点心,说是娘娘亲手做的。”
吕川斥道:“糊涂,陛下正在处理政务,随便什么人都能来打扰么?你先收着便是了。”
何进挨了骂,有些委屈道:“我也这么说了,可来送东西的是成安殿的掌事女官白瑜姑娘,她说娘娘吩咐了要亲手jiāo给陛下。”
吕川闻言一愣,冲疑地看向皇帝。却见他唇边的笑意微敛,思忖了一下,方道:“让她进来吧。”
白瑜进来后,行了个稽首大礼,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吕川:“奴婢奉命,给陛下送来娘娘亲手做的碧桃糕。”
吕川打开食盒,只见莹白通透的玉盘上放着几块红艳艳的糕点,做成了桃花瓣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可爱。
吕川用银筷子夹了一片仔细尝过,再换了一双筷子,将玉盘呈到了案上。
皇帝默不作声瞅了糕点片刻,在众人都有些忐忑的时候,才拿起银筷夹了一块。
白瑜见他吃了,心里松了口气。还来不及开心,就听到他淡淡道:“回去告诉你家娘娘,别一天到晚想那么多,仔细晚上又睡不好。朕说过的话都记得,不用她巴巴地来提醒。”
这话听着像是关切,口气却有些不好。白瑜心又提了起来,想说句什么,皇帝却已吩咐道:“行了,东西朕收到了,你退下吧。”
她出去之后,皇帝维持那个姿势坐了一会儿,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景馥姝她,大抵是有些着急了吧。
抬起头,正好看到鎏金大鼎还在嫋嫋散发出白烟,那香味弥漫在书房中,让他又想念起那个用着这味熏香的女子。
“去,传顾娘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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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顾云羡没有奉召来到大正宫,皇帝反而去了长信殿。与此同时,太后病qíng忽然加重的消息传遍六宫。
听完太医的回禀,他沉默地立在那里,右手握拳,仿佛要攥进自己的皮ròu里。
“太后原本便久病缠身,难以挽回。最近突然出现好转,不过是个假象,靠的是她的一口心气。如今病qíng加重,乃是心力耗损之故……臣恐怕……”
他听见自己冷如寒冰的声音:“前些日子的好转,不过靠着一口心气?这样的事qíng你们都看不出来,是怎么当这个太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