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淑仪没有说话。
“顾云羡你!”明充仪几乎要把银牙咬碎,恨不得撕碎那张平静的脸。可残存的一点理智告诉她,如今的顾云羡早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废后。她是恩宠正盛的元贵姬,她若是再敢掌掴她,无异於自寻死路。
顾云羡施施然立在夜风中,身穿秋香绿云锦大氅,清雅端静,却自带一股不可侵犯的凛然之姿。
四周众人看着这样的她,不由都想起了从前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这是久居上位者的威仪,即使今非昔比,但她始终曾凌驾在她们所有人之上。
她是她们的主母。
不自觉的,一些原本还对顾云羡心存轻蔑的宫嫔微微侧头,避开了她,似乎有些畏惧那种气势。
顾云羡冷眼打量众人神qíng的变化,眼神幽深。
是了,这样才对。这样子的她们,才是妃妾该有的样子。知道在她面前应该忍耐,知道不可以放肆。无论是潜邸出来的宫嫔,还是永嘉元年大选入宫的家人子,从前多多少少都是明白这一点的。然而自己被废一遭,受尽欺rǔ,她们见到了她的落魄,便真当她就此跌入尘埃、不复尊贵了。
她会慢慢让她们明白,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可笑。即使她不再是皇后,也由不得任何人在她面前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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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各大官署在次日便将原本送去咸池殿的文书改送含章殿,几位女官亲自跪在含章殿外,求见元贵姬娘娘。
采葭将这话告诉顾云羡的时候,她正懒懒地靠在贵妃榻上,闻言头都没抬一下,“让她们把文书放下便好,人就不用进来了。”
阿瓷犹疑道:“可奴婢见那几位女官都是从前效忠於娘娘的,像裴尚仪和秦司衣。您真的不见一下?”
“正因为她们是从前效忠於我的,我才更不能见。”顾云羡伸指轻揉太阳xué,“我甫一掌权,便迫不及待联络旧部,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你当他会怎么想?”
“娘娘所言极是。”采葭道,“这种时候,还是慎重些好。那些人既然对娘娘忠心,那么以后再见也是一样。若受了一两次冷遇就心灰意冷,那便说明她们的忠心十分有限,不可信任。娘娘正好还可以趁这个机会检测一下,哪些人是真正忠於您的。”
顾云羡颔首,“本宫正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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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三刻,庄令仪照例来含章殿。顾云羡一壁煮茶一壁闲闲问道:“柔婉仪如何了?”
“好多了。陛下昨儿陪了一夜,今日上朝前还留下话,说下朝后会再来看她。臣妾离开chuī宁宫前,特意去颐湘殿瞧了瞧,柔婉仪脸色已不像昨日那般惨白吓人了。”
“这就好。”顾云羡将一杯茶递给她。
是今年新产的“神泉小团”1,茶汤呈淡淡的琥珀色,清香怡人。庄令仪饮了一口,默默回味了一会儿,方道:“姐姐这里的茶也是极好的。”
“陛下前些日子新赏的,我想着你喜欢茶,已经吩咐采芷包了一些,你一会儿带回去吧。”
“既如此,臣妾便却之不恭了。”庄令仪笑道。
见顾云羡神qíng自若,庄令仪思及昨夜之事,还是忍不住道:“昨夜姐姐突然挺身为那试食的宦官求qíng,可把臣妾给吓了一跳。”顿了顿,“我们事先不曾说过这一环,姐姐就不怕陛下着恼?”
“我敢这么做,自然有我的原因。”顾云羡声音低下去。
庄令仪同这宫中许多嫔御一样,只知道皇帝年少时曾被林婕妤下毒,险些丢了xing命,故而深恨此类事qíng。然而她们并不知道,在那件事qíng里,最让皇帝愤恨的,是他疼爱的妹妹三公主,因为此事xingqíng大变,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变成孤僻封闭的怪孩子。
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在她与他上林苑偶遇的一个月之后。
那天傍晚,姑母身边的尚仪大人神qíng焦虑地来跟禀报:“太子殿下下午与诸位皇子在太液池畔饮酒赋诗,喝得多了一些,这会儿在鸾鸳殿寐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可眼看就是宫门下钥的时辰了,殿下还不离宫,恐怕不合规矩。”
姑母沉默了一会儿,“算了,今天这样的日子,难怪他心qíng不好。他喝多了,想睡就让他睡吧。陛下那边本宫去说,料想这样的小事,陛下也不会在意。”
尚仪大人领命退下了,姑母看向一旁的她,微微一笑,“云娘,你还没见过你的太子表哥吧?”
她想说,她已经见过他了,就在一个月前的上林苑。他差点一箭she死她,还给她簪了朵碧桃花赔罪。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是,不曾见过。”
“再过段日子,姑母找个机会让你们见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