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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淑仪冷冷地看着她。

顾云羡看到她难得带了五分真实qíng绪的目光,心中轻轻一哂。

如果说在她所认识的人中,景馥姝是最能忍耐的,那么这个沈竹央绝对是最会伪装的。她长袖善舞、jīng明gān练,对待任何人都是笑如chūn风一般。

她还记得,自己嫁入东宫的次日,她以太子良娣的身份来向自己问安,跪地敬茶时,唇边的笑容恭顺无比。那时候,她差点以为她是个温柔无害的人。

如今终於把这个滑不留手的女人bī出了几分真实,她后面的话也就好说了。

“竹央。”顾云羡曼声道,果不其然看到毓淑仪神色一变,“我还是喜欢这么叫你。”

“这一阵我一直在想,我们之间怎么会搞成这样。”顾云羡悠悠道,“其实细论起来,你我相处的时间是最长的。从前在东宫,我们虽然关系不算好,却也不曾有过什么大的过结。我曾经以为,我们就算当不了朋友,至少不会变成仇人。”

“自然,我也明白,身在那个位置上,许多决定都是形势所迫,由不得自己。”顾云羡轻声道,“所以,就算你从前暗地里做了些什么,我也都可以不在意。”

语气意味深长地拖长,“当然,前提是,你希望我不在意。”

毓淑仪右手握着雪青色的瓷杯,小小的一个,捏在掌中,凉意沁人。

“今日午膳过后,我命人调来了柔婉仪宫中的文书记录,查看了她的日常饮食,还盘问了颐湘殿的掌事女官,皆未发现异样。后来听说,毓淑仪娘娘今日一大早,便已经这么做了。”顾云羡道,“现在竹央你来找我,恐怕心里也明白,这事儿没那么好查。”

“月娘已经因此事被削了宫权,竹央你肯定不希望步她的后尘。然而陛下的雷霆之怒,又有谁能阻挡?”

她话里有话,毓淑仪与她目光相接,忽然想起昨夜在颐湘殿,陛下那般震怒的qíng况下,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救下了那原本要被杖毙的宦官。

见她领悟到了自己的意思,顾云羡满意一笑。

果然,和聪明人对话,就是省力气。

“在我的心中,只有一个我不共戴天的仇人。”顾云羡慢慢起身,在她旁边跪坐下来,握住了她的右手,“我希望,竹央你不要变成第二个。”

毓淑仪微微抬眸,那双凤目还是那般美丽勾人,里面却蒙上了一层晦涩难言的qíng绪。

“这是威胁?”她淡淡道。

“不,这是商量。”顾云羡挑眉,“我知道竹央你最是通qíng达理,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毓淑仪默不作声地站起来,转身便走。顾云羡也没拦她,自顾自端起一杯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毓淑仪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她面前是青玉、玛瑙并琉璃串成的珠帘,随着微风轻轻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鎏金大鼎里散发出嫋嫋轻烟,深吸口气,满是杜若芝兰的清香。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顾云羡听到毓淑仪平静的声音,“我可以答应你,不与你为敌。但你也要记得你的承诺。”

顾云羡握着杯子,在嫋嫋茶气中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这个自然。”.

永嘉三年十一月初,前朝与后宫相继发生了许多大事。

朝堂上,宁王涉嫌勾结左相周世焘,进献烈马、谋害君王。前阵子刚因崔朔的弹劾而处在风口làng尖的周世焘,再次被推到了人前。

然而尽管言官对周世焘非议不断,陛下却对其十分信任,一一驳回了众人的弹劾。这种过分偏袒的态度不仅没有缓解局势,反而更加激起了群臣的不满,对周世焘的弹章不减反增。

周世焘原本是告病请假,过个一年半载便可以回来。如今在这样的qíng况下,不得不改了说法,直接请求告老还乡。陛下再三挽留,奈何其去意已决,只等应允。

周世焘离开之后的第三天,皇帝下旨,称“宁王姬沛不识大体,数番冲撞君上,如今更存了谋逆不臣之心,实可诛也。然朕念在兄弟之qíng,宽大为怀,特命其前往昭陵为先帝守陵三年,以赎罪过”。

群臣听到这个发落,便知宁王这一生都没什么指望了。守陵说是三年,然而陛下一日不发话,他便一日不能回来。想来下半辈子,都要在昭陵的凄凄冷风中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