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朔听出他话里的打趣,无所谓地笑笑。
“不对,既然你不想续弦的问题解决了,不该这么抑郁啊。”佟义道,“我看你进门时的神qíng,分明记挂着什么。宫宴上不止发生了这一件事吧?”
崔朔闻言不语,视线落在手中的酒杯上。杯中酒水清澈,圆月投在里面,显得遥远而飘渺。
就好像她之於他。
63
今晚上他太冲动了,不应该答应与她合奏的。但是当陛下提出这个要求时,他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渴望。
许多深埋心底的往事都被这句话勾起了。
记忆里灵慧可爱的少女,窍细白嫩的手指,拨动琴弦时如同蝴蝶蹁跹,胜过世间最美妙的舞蹈。
就这么烙印在他心上,这么多年。
佟义见他说完那句话,崔朔便陷入了沉默。右手握紧酒杯,眼神飘忽,仿佛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qíng。
在心头藏了许久的困惑再次浮上来,他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来着。当然,你要不想说也不要紧。我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崔朔看向他。
佟义清清嗓子,斟酌道:“你如此坚定地不愿续娶,到底是因为先夫人,还是……”
“还是什么?”崔朔深深地看着他。
压力太大,佟义几乎就要退缩了。然而话已出口,半途而废不是他的风格,索xing把心一横,“……还是你心中另有心仪之人!”
崔朔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你你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我就是随口问一问,你说不说——哎呀,叫你别这么看着我——我都没意见啊!”
在佟义的qiáng烈抗议之下,崔朔终於别开视线,沉默许久方淡淡问道:“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是他哪里露出了端倪?
“感觉喽。”见他没有生气,佟义也轻松起来,“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自问对你还是有几分了解。你这人生得这般好,最招女子喜欢,却偏偏在女色上十分冷淡。我一开始也和旁人一样,觉得你是难忘发妻。可后来却觉得也许我们都被你骗了猜。”
他凝视着崔朔足以使女子看得痴迷的侧脸,慢慢道:“我觉得,你心里藏着一个人。”
酒杯猛地放上石桌的声音。
崔朔的动作太快,酒杯没有放稳,在半空中歪了一下,便慢慢倒了下去,里面的美酒顺着流淌出来。
佟义看看酒杯,再看看崔朔,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qíng,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我猜对了。”
崔朔闭上眼睛。
“我不知道那是哪家的小姐,也不知道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但我想,既然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和她在一起,想来你们之间是没什么希望的。”佟义道,“我们是朋友,我不想看到你终日自苦,还要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人担上绝嗣的风险。”
崔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从前我总劝你逝者已矣,看开一点。其实现在也一样。那位小姐既然注定与你无缘,那她对你来说就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不一样。”
佟义正一本正经地进行说服教育,忽然听到他冷静的回答,不由睁大了眼睛,“什么?”
“我说,不一样。”崔朔慢慢道,“她若真死了,那么人死万事空,我可以想象她在另一个世界过着安乐祥和的生活。可她还活着。而且我知道,她活得很累,很辛苦。我没办法不去担心她。”
今晚上那一曲,不止陛下听进去了,他作为合奏人,更是听得明明白白。
她心中原来藏着那样多的恨意和不甘,她原来过得这么不快活。
其实早该猜到的,不是吗?
堂堂皇后,一国之母,却陡然被废,以废后的身份过了一年之久。就算如今再蒙圣宠,也不过是居妾妃之位。
夫君如此狠心的对待,她怎么会过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