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做噩梦了
十九抱着阎温, 哭的十分凄惨,阎温手足无措的僵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抱住了十九。
好一会儿,十九才抽抽噎噎的止住哭,却还是抱着阎温不松手, 阎温好容易将她从身上撕下去, 坐在床边沉默的看着十九哭得通红的眼睛,嘴唇动了几动, 最终只说, 「陛下好生休养。」便转身要走。
十九被噩梦反复纠缠,梦里面肝胆俱裂了无数次,见到无数次阎温面如死灰身体僵硬, 总算见到了活人, 能够看着他皱眉,触摸他温热的体温,心绪骤然大起大伏, 此刻整个人都有些呆滞,急需阎温的陪伴,才能抚平她裂了无数回的心肝。
「大人……」十九连忙扑到床边,揪住了阎温的袖子,可怜兮兮道, 「大人……能不能再陪我一会。」
十九看着阎温脸色不好, 下青黑也很明显, 其实十分心疼, 只是她现在真的不想同阎温分开,所以从袖口慢慢的将手向下滑,抓住了阎温的小手指。
「我做噩梦了……做了好久的噩梦……」十九说。
阎温将手指拽回来,在床边站了片刻,想到他前些天险些将人给捂死,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重新坐回了床边上,开口声音有一点暗哑,「做什么噩梦了?」
想到梦中的场景,十九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特别想和阎温说实话,想要将自己的能力,还有她梦到阎温即将遭受的苦难死亡,都一股脑的告诉阎温。
但是十九不能。
噩梦初醒,也伴随着十九大梦初醒,阎温可能对她有一些心软,这种心软大概是基於她相貌生得像她的阿娘,但这一点心软,不足以让十九放上所有的筹码,否则她会立刻在阎温的心中翻船。
十九那天不过是话赶话,咬着牙硬着头皮吐露了那么一点似是而非的心思,阎温就差点捂死她。
阎温比她想像中的,还要难以接受男欢女爱的这些事情,十九断定,阎温并没有将那天的话当真,只当她是为了给喜全求情,故意与他唱反调。
否则就不会只是恼羞成怒险些捂死她,更不会在她醒过来的时候出现在她床边。
不能再冒险,试探一遭,她发现她在阎温的心中并没有多少重量,十九将自己的位置重新摆正,这些天的妄想,也都随着这一场噩梦先压回心底。
现在绝不是时候,不能再叫阎温窥见一丁点她的心思,更不能将她的老底儿揭给他,否则阎温绝不会再同她有丝毫亲近。
十九的眼泪在眼圈转了转,默默的顺着眼中涌出来。
她才尝试着伸手去触碰阎温的内心,果然摸到一块冰冷入骨的磐石。
可是十九回忆的梦中见到阎温屍身那种感觉,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放弃,如果阎温真的死在她面前,阿娘也不在了……那她大概也活不成。
阎温伸手给十九抹了一下眼泪,十九抓着他的手腕,抽噎了一声说道,「梦到大人……大人狠心将我处死,」十九见阎温对於那日捂她似有愧疚,索性道,「淩冲,车裂,腰斩,砍头……」
十九才止住一会儿的眼泪又开始簌簌而下,面上的恐惧之色绝无虚假,眼见着阎温愧色更浓,直接扑进他怀中,瑟瑟发抖道,「大人莫要打杀我,我以后听话便是了……呜呜呜……」
阎温是最不喜揪揪抱抱扯扯拉拉的这些小动作的,不过十九现如今这样子是让他给吓得,他不喜也得忍着。
阎温伸手胡乱的划拉着十九的后背,感受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小人儿,想她吓得实在是不轻。
可阎温就不明白,真的被他吓到了不应该躲着他吗?怎么还一个劲儿的朝着他的怀里扑?
十九揪着阎温心中的一点愧疚,将人抱了个心满意足,她到底还是虚弱,几天没吃进东西,这好容易醒了,青山很快命人送来了,煮得稀烂的米粥和参汤,端着站在外间,人未出声,米香味儿先飘进来了。
青山开口,「陛下,大人……」
十九也确实饿了,前心贴着后背,饿的胃都发疼,一闻见米香,更是口水泛滥,但她没等开口,阎温却先道,「端进来吧。」
青山端着参汤和米粥进来,十九本来是打算自己喝,但她看了看身边阎温,突然觉得「浑身无力」,伸手扶了一下额头,眼见着就要朝着床头凤雕上磕。
阎温连忙扶住十九的肩膀,将她推着靠在床边上。
十九哪怕被阎温给推开了,也一直勾勾缠缠的,手指又借机揪住了阎温的袖口。
阎温起身要给青山让位置,让青山伺候她进食,十九却是揪着阎温不松开,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眼里始终带着水雾,又红又肿,配上被噩梦折腾的有些萎靡的精神,属实看着凄惨了点,倒真的勾起了阎温的怜惜之心。
但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懂得怜香惜玉,而是因为他想起先前十九在他病的时候伺候他,想方设法的给他弄合胃口的东西,让他心中忍不住动容。
青山端着托盘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婢女,迅速的伺候着十九简单洗漱。
阎温坐在床边没动,等到婢女伺候着十九洗漱完,阎温朝着青山伸出了手。
青山则是愣在原地,张大了嘴。
阎温微微拧起了眉,青山这才连忙将参汤和米粥都放在床边的小案上,然后捧起米粥递到阎温的里,心惊的提醒,「大人仔细着,粥碗有一些烫。」
阎温嗓子里面嗯了一声,接过了粥碗,垂头皱着眉,用勺子搅和了一会儿,这才转头看向十九。
十九依靠着床边,眼睛半睁摇摇晃晃,整个人像是一不留神就要咽气了,她虽然也确实虚弱,只是没虚弱到她现在表现的这种程度。
阎温终於舀起了一勺,递到十九的嘴边,十九才刚刚止住一会儿的眼泪,又抑制不住的要朝着外面涌。
太不容易了,要阎温来伺候她,在从前十九连想都不敢想。
她微张开嘴,将勺子含进去,尽管米粥还有一些烫,但十九却一声都没吭,吸溜进了嘴里,明明是毫无滋味的白粥,她却吃出了甜味。
青山神色复杂的退出里间。
这几日阎温除了奏折在凤栖宫中处理之外,夜里得空也会过来。
青山在十九被送回来那天,就打听了那日在内院中的事儿,知道阎温一时盛怒将人捂昏了。
但是阎温杀过的人怕是他自己都记不清,将人捂昏若真有愧意,左不过是病好了,送一些什么东西安抚也就是了,像这样陪着熬的……哪里还像是对待傀儡?
青山不是没有朝歪了想,两人搂搂抱抱他也并不是第一次瞧见。
但是他想不通。
阎温固然皮相生的还算好,但到底是个阉人。入宫前,青山便知,十九愿入宫为傀儡,唯一要求便是如意郎君须得自己做主。
阎温既然已经答应,那么这当今天下,无论这小傀儡想要谁,谁便是她的如意郎君。
只要她不蠢到企图揽权,老老实实的做傀儡,阎温并不会亏待她,她也根本无需以身媚宦,再说阎温根本也不好那口。
先前十九朝着阎温示好,青山还觉得她是机灵,可是十九日日朝着内侍监跑,整日围着阎温纠缠,这已经过了示好的界限,动了什么念头,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按理说阎温这个人,哪里是能够容人纠缠的。
可青山瞧着十九一日复一日的去,虽然有时候会被拒之门外,可大多时候还是真的进去了,并且前些日子还向他显摆,说是以后内侍监可以随意出入。
内院不同寻常,许她随意出入,便是阎温已经将她划在了自己人的界限之内。
可最让青山不解的是,十九的心思连他都看出了,阎温玲珑心肝,难道会看不出小傀儡打的是什么主意吗?
难不成是刻意纵容?
但这样说也说不通。
阎温是什么人?他在朝中党羽虯结拥趸无数,当今天下无人能与之抗衡,挟天子以令诸侯,以阉人之身,行帝王之事,他想拿捏一个傀儡,还用得着牺牲自己色相?
且见两人之间的相处,有温馨却并无旖旎,根本不像是有什么。
青山在外间站着,琢磨来琢磨去,怎么想都想不通,听着汤勺时不时轻轻碰到粥碗的声音,想到端着粥碗喂人的,是那个朝臣们提起,止不住腿哆嗦的活阎王,就觉得自己八成实在梦游。
十九倚在枕头边上,除了一开始米粥有些烫之外,她发现阎温伺候人非常的有一套,两勺之间间隔正好,一次舀的粥,绝对够她一口,又不会太多以至於沾染到嘴唇周。
她含进嘴里后,汤勺下压着斜上方取出,绝不会碰到她的牙齿。
并且时不时的拿过布巾给她抆嘴,不会让她感到一丁点的不舒服,实在是再精细再熨帖也没有了。
阎温久居上位,若不是他伺候起人来这么熟练,十九几乎都已经忘了,他也是一步一步从底层爬上来的,曾经干的也是伺候人的活计。
一碗热乎乎的米粥下肚,十九觉得自己飘飘欲仙,快要美的原地飞升了。
一碗米粥,也已经耗尽了阎温所有的耐心,米粥喂完,轮到参汤的时候,阎温用勺子舀了两勺,嫌弃太慢了,索性端着碗,捏着十九的下颚抬起她下巴,姿势和力度都非常巧妙,十九不疼,但也挣脱不开。
阎温倾倒的快慢掌握的也很好,压着十九的舌头,没用几息,就将一碗参汤给灌进去,连呛都没呛。
十九:……
阎温伺候人的手已经生了,但是折磨人,例如灌药上邢拔牙剜骨,却是熟练得多。
没呛着她,十九想要咳一下装个可怜都不成。
阎温将碗放在桌边的小案上,用桌上的布巾抆了抆手。
开口道,「陛下休息吧。」说着又垂头看了十九一眼,伸出手掌在她的头顶按了按,便一甩衣袍,走出了里间。
十九没有再留阎温,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即便她再留阎温也不会待在凤栖宫中过夜。
而且十九还要花费一些精力去梳理自己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