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2 / 2)

她舔了舔嘴唇,唇上还残留着参汤淡淡的苦味,想到阎温刚才给她灌药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下。

多像一个临幸了宫妃,还不让孕育皇子,一碗落子汤硬灌给她的狗皇帝。

她想了一会阎温刚才温柔的样子,作为勇气来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去回忆梦中那些让她只要想想就浑身发冷的场景。

但是十九必须去回忆,而且还要仔仔细细的,将一些细节挑拣出来,好想出破解的办法。

一夜的时间,十九将所有细节,触发事件的关键点,都在脑中理顺清楚,不由得生出极度的恐慌。

清早上天色蒙蒙亮,十九便从凤床上爬了起来,招呼着青山,叫他赶快派人去询问,阎温今天是否有出宫的计画。

青山欲言又止,最后应了一声退出去。

十九没有再睡下,一直坐在凤床上等着,大约半个时辰,青山派去询问的人才回来。

「陛下,大人此刻还未起身……」青山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这些天时常来凤栖宫,奏折也是在此处批阅,陛下身体抱恙,大人十分挂心,连膳食进的都少了……」

十九听得目瞪口呆,片刻后笑了起来,急忙追问,「大人是在这里批阅奏章?在外间的桌案,还是在里间?」

青山应道,「是在里间,陛下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惊梦,叫大人的名字,大人他……」

「你说什么?!我梦中都说了些什么,大人听了是否有什么异常?」十九脸上的笑意霎时间退了干净,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惨白一片。

十九有时候做梦会说一些梦话,这些梦话的内容不确定,她的阿娘曾经就听到过,她说出预知的内容。

阎温一直都在这里,会否已经听到她的梦话,若是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就完了!

青山愣了一下,只以为十九是害怕阎温悉知她的那点心思,宽慰道,「陛下放心,陛下只是不断的叫着大人的名字,并未说其他的话。」

十九长出一口气,有些虚弱的靠着床边,闭上眼睛朝着青山挥了挥手。

青山躬身后退,在门口处顿了顿,问道,「陛下可要用早膳?」

十九摇了摇头,现在时间太早,刚才又自己将自己吓了一身的冷汗,没有什么胃口,只说,「再等一个时辰吧。」

青山退出,十九躺在床上,安心的闭眼睡了一个回笼觉。

她这一次因为梦中惊吓过度,伤了精神,调养了好几天才见好。

不过十九即便是食欲不好,还是强迫着自己多吃一些东西,想要尽快好起来,并且每天晨起第一件事,就是要青山去打听,阎温当天是否要出宫去。

因为梦中的第一个场景,便是天色灰蒙蒙,阎温的车驾从宫中出去的画面。

十九将那画面反复的回忆,宫灯稀稀落落的亮着,灯座青石台上,有微湿的印子,像是未干透的露水。

且天上有一轮不是很清晰的月亮影子,应当是清晨黎明将破不破之时。

这两天阎温也来过两次看十九,不过每一次匆匆来匆匆走,十九挽留也不肯多坐一会儿,将眼泪攻势拿出来,阎温就拍拍她的头,告诉她好生休养,自己近日有些忙。

十九终於有力气朝着阎温那儿跑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之后。

梦境的时间并不能确定,她必须要紧紧的看住阎温,梦中阎温出宫之后,去了他在皇城中设立的济世医署。

十九梦中场景是阎温端着一个茶盏,喝了一杯茶。

这些梦境十分零碎,并不连贯,而且阎温喝茶之后,接下来便是缠绵病榻,梦中最后的一幕,就是十九在屍山中翻找阎温。

所以灾难的源头,就是阎温出宫,喝了一盏茶。

这其中还有很多零碎的画面,十九无论怎么想也无法将它们拼凑到一起。

比如丞相那老狗就出现过多次,还有其他的朝臣,纷纷在御极殿上指责阎温。

梦境中阎温的脸色一幕不如一幕,御极殿上被朝臣们生生气得吐血。

十九不能让这些事情发生,同时也要想尽办法提醒阎温,皇城中真的传进了瘟疫,梦中的屍山就是瘟疫所致。

她脖子上戴着小牌子,已经多天没有来了,门口又换了人,十九亮出小牌子之后,这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将十九给放进去。

她朝着阎温的屋子走,才到门口,就被从屋里出来的喜全拉住,拽到一边。

紧接着听见屋里传来阎温的怒吼,「百余人,叫你们盯着城中消息,为什么等到人死了才发现?!」

阎温很少暴怒成这样,单怀连个屁都不敢放,五体投地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晋江阁百余号死士轮流,日夜不歇的守着,街边市井更是布置了很多眼线,属实是没有发现哪家有异常。

出事的这一家,是城中的一户富商,出事的是他的第十几房小妾,前些年就失了宠,凄凄惨惨的在后院中苟延残喘,本身就患有肺痨,时日不多,总是病恹恹,根本连门都不出。

谁也没能联想到她身上去,头天晚上人死了,第二天晚上才有人发现。

其一开始也并不知道是瘟疫,都以为她是肺痨至死,死之前咳血多日,正是肺痨的症状,因此没引起任何人的警觉。

谁料这富商狼心狗肺的很,连副棺材也不愿给小妾,这小妾也没有家人,莫说是葬礼,死了个人,宅院中一点水花都没激起,富商直接命人用草席子一卷,扔到城外荒山上去了。

原本扔在荒山上,没过几天也就腐烂得差不多,飞鸟啄食,野狗撕扯,风雨烈阳侵蚀,很快人也就会归於尘土。

可偏生好巧不巧,撕扯完屍体的野狗也被染上了瘟疫,而后不知怎么窜入了城中,一连咬了好几人,这些人也很快出现瘟疫症状。

虽然现在已经被组织隔离,但皇城中已经传开了,现如今百姓惶惶不安,好多商铺都关门歇业,集市上也寥寥无几人,城外荒山上的艾草,被人割得一干二净,街道上几乎家家关门闭户,熏得到处乌烟瘴气。

屋子里面安静了一会儿,又听见阎温出声问道,「人隔离在什么地方,医署里面可有人研制出药方?」

「人隔离在城外,」单怀说,「医署……还未能有人研制出药方。」

里面又没了声音,十九跟喜全站在墙角,两人一块伸着脖子,竖起耳朵听着屋里面的声音。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里面都没有交谈声。

「怎么回事儿呀?」十九根据对话猜到了一点,但并不能够确定,她问身边的喜全,「大人为什么动这么大的气?」

喜全朝着屋子里的方向看了一眼,拉着十九走远了一些,这才压低声音道,「城中发现了瘟疫,蔓延的速度很快,这两日每天都有不少人被隔离到城外。」

十九有些发怔,梦中的那些画面闪过脑海,十九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轻轻的呼出去,没想到预知梦竟然印证的这么快。

她都还没来得及提醒阎温……她在宫中不与任何人接触,这种闭塞的环境中她若是知道外界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自圆其说的。

十九就是因为苦於找不到理由,才耽误了这么多天,况且瘟疫她是无法阻挡的,因为她的梦境中没有瘟疫的起源。

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只知道阎温是从喝了那一盏茶之后,就染上了瘟疫,十九要是红口白牙,只说这城中有了瘟疫,却说不出起源,也说不出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莫说是阎温,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自己。

如今这样也好,瘟疫是这几天才被发现,她只要看住阎温,不让他喝那一盏茶,这场大祸应当就能避过。

至於这城中的瘟疫,十九相信,她只要保住了阎温,阎温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百姓。

十九在发愣,喜全在看着十九,隔了一会儿,用手肘碰了一下十九,说道,「那天……谢谢你。」

「啊?啊!」十九回手拍了拍喜全,将声音压得特别低,「我既然帮到了你,那你要一直帮我保守秘密。」

喜全刚要说什么,十九又道,「而且我现在也知道你的一个秘密。」十九可没忘了,那日阎温说喜全并非阉人。

假太监混在宫里,若是被揭穿可是死罪。

十九微扬着眉看着喜全,喜全神色几变,最后点了点头。

这时候房门被打开,单怀从屋里走出来,他脸色非常的不好,皱着眉,脚步飞快的走出了内院。

「你不避避风头吗?」见十九要迈步朝着屋里走去,喜全善意的提醒道。

毕竟两个人也是互相有小秘密的人,而且那日十九的举动确实救了喜全,阎温没有再提将喜全打发走的事情,十九因为那件事险些被捂死,并且病了这么多天,喜全嘴上不说,心里对她是很感激的。

十九摇了摇头,迈步朝着屋里走去。

所有人都知道避风头,知到阎温盛怒的时候,不要朝着跟前凑。

可是所有人都会生气发怒,人家生气了,至少有家人有朋友,在旁边劝解着,甚至帮着打抱不平。

而阎温生气了,所有人都躲着他,避开他,害怕他,却没有人敢劝他,安慰他,甚至哄他。

十九心里啧啧,说白了就是没人疼,老东西这么可怜……她来疼!

不过想的再好,她一推开门,还是迎面被阎温呼了一脸的怒火。

「滚出去——有什么消……」阎温掐着眉心转头,看清了十九之后,声音顿了顿,后极度不耐烦道,「你又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