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钱很多,引起了他的兴趣的家伙,或者是让他感到讨厌的顾客,都会成为他的目标。」
笛鲁埃想了一会儿又说道:「不过,莫索托好像越来越喜欢这种生意了,最近除了几个老顾客,其他人都给他抢光了,前两次甚至还死了人,看起来莫索托是越来越堕落了。」
「他会来抢劫我们吗?」系密特问道,他的语气中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随着对於那些圣堂武士记忆的渐渐习惯,系密特已经能够区分出,哪些才是真正属於自己的部分,哪些则是传承自历代的圣堂武士。
因此,他原本的性格也渐渐地显露了出来。
「我想不大可能,莫索托是个相当小心谨慎的人,以前不是熟悉客人的生意,他决计不做,太远的地方也不去,在佣兵界里面,他的小心是出了名的。
「自从开始打劫客商以来,如果不是将那些客商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他同样也不会随便出手,我想他肯定已经知道了和你有关的事情,他还没有愚蠢到对一个圣堂武士动手的地步,无论我们携带的货物有多么诱人,也没有必要动手。」
笛鲁埃说这番话,实际上,已经是在试探系密特的身份。
系密特不置可否,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笛鲁埃话中的意思一般。
「你们为什么不使用弩箭?弓箭虽然发射速度快很多,但是无论是力量上还是准确性,都无法和弩箭相比。」系密特问道。
「弩箭?除了军队和贵族,普通老百姓是不允许拥有弩箭的,一旦被发现违反这项禁令,可不是罚款或者监禁那样简单,弄得不好会送命的。」笛鲁埃淡淡地说道。
系密特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身为一个贵族家族的子弟,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对了,刚才我问你,你是怎样通过奇斯拉特山脉的,你还没有回答我呢。」那个佣兵,显然并不是像他显示的那样粗鲁。
「无可奉告。」
系密特摇了摇头说道,当他看到笛鲁埃不死心的样子,他又加了一句:「很抱歉,这是一项军事秘密,知道了这个秘密的人,全都能够轻而易举地通过魔族的监视。」
笛鲁埃对於这个回答,倒并没有多少怀疑。
事实上他确实听说过,军队掌握着一种特殊的本领,能够躲过魔族的耳目,悄无声息地袭击那些魔族的营地。
对於探听军事机密,笛鲁埃并没有什么兴趣,他最后一次将水壶装满之后,便走出了帐篷。
将这位不速之客送走,夜也已经深了。
系密特将挂在帐篷顶上的油灯熄灭,四周一片平静,唯有远处的镇上,时而传来一阵欢笑声。
那是和自己完全处於两个世界的平民的生活,他们能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活着,不过,也得为每天早晨的面包而辛勤工作。
将烦乱的心情整理了一下之后,系密特重新进入刚才那被打断的精神修炼中。
当第二天,从修炼中恢复过来的时候,系密特已经感受到帐篷外那微弱的光芒了。
虽然身处於帐篷之中,但是周围的一切都清晰可辨。
天空中启明星刚刚露出身影,微微泛白的天空,还只能够为大地带来一丝朦朦胧胧的黯淡光线。
野外的草地里面挂满了清晨的露珠,那些正想展翅飞翔的昆虫们,纷纷占据面向阳光的地方,它们等候着太阳晒干它们沾湿的翅膀。
系密特甚至能够感觉到,远处维琴河奔腾汹涌的水声,虽然这里离开维琴河有十公里之遥。
睡不着觉的系密特,从帐篷之中出来。
搭在野外的帐篷早已经成了昆虫们聚集的所在,帐篷朝着太阳升起的那一面,爬满了各种各样的昆虫。
将帐篷折叠好,系密特展开双腿飞快地向维琴河跑去,以他的速度,在众人起床梳洗之前,肯定能够回来。
这也算是一种修炼圣堂武士对於身体的修炼。
平时在家里的时候,系密特可以关起门来在房间里面,做这些身体和武技修炼,但是在这旅途之中,他只能够利用清晨这段很短的时间。
从小镇到维琴河来回至少有二十公里路程,不过对於身为圣堂武士的系密特来说,倒是稀松平常。
维琴河那汹涌的河水,正好让系密特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这是回到家中之后养成的习惯,在姑姑那里时,倒是从来没有这个规矩。
不过,系密特并不十分反对这个习惯,洗澡能够让他感觉放松。
从冰冷的维琴河爬上岸,系密特重新穿上那身让笛鲁埃说起来是洋娃娃时装的衣服。
不过系密特自己并没有这种感觉。
除了对紧绷着的裤子感到有些不太舒服,总是要担心在快跑之中,裤子是否会被撑破以外,倒没有其他令自己感到不自在的地方。
回去的路程同样遥远,不过系密特并不在乎,太阳已经升起,大地照耀在光明之中。
远处的小镇依稀可以辨认,系密特绝对不会担心找不到方向。
在青草和田埂之间穿行着,系密特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原来的所在。
那些仆人们正在忙碌地收拾着马车,那些放了一晚上哨的佣兵们,则躺到了位於车队最后的那辆平板车上面去。
平板车的顶部,有一块用来遮蔽风雨和阳光的顶棚,底下铺着厚厚的毡毯,甚至还有三个枕头,这倒是一个相当舒适的床铺。
其他佣兵们倒是个个显得精神抖擞,但是,那些仆人们全都显得无精打采,显然对於旅店的喧闹,他们并不习惯。
和往常一样,系密特被沙拉小姐叫了过去。
虽然早晨的洗浴因为旅店之中缺少足够的清水而取消了,但是例行公事一般的更换衣服,却仍旧是必须进行的一件重要事情。
不过系密特倒并不反对这样,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沙拉小姐和母亲才显得比较靠近,她们俩之间的关系也稍稍和睦一些。
在沙拉小姐给自己扭衣扣的同时,母亲则为他精心地调整着衣领,和袖管上的花边造型。
而当沙拉小姐给自己喷洒香水的时候,母亲则为他梳理头发,并且绝对不会忘记抆抹那亮晶晶的发油那是系密特唯一感到讨厌的东西。
每当这个时候,母亲和沙拉小姐之间的隔阂好像暂时消失了。
她们俩有的时候甚至还会互相帮忙,比如递东西或者给自己抹面霜的时候,互相讨论一下哪种香味的面霜比较合适。
系密特有的时候确实感觉到自己,就像是被女孩子抱在手臂上的洋娃娃。
他很怀疑女人原本就是这样的。
一切收拾妥当,沙拉小姐和母亲,立刻又恢复到原来那种互不搭理的样子。
不过,系密特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又一天的旅行开始了。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笛鲁埃居然放弃骑他自己那匹骏马,而一定要和车夫更换位置,显然,他想进一步发现,那辆设计精巧的单人马车的其他秘密。
同时,他也绝对没有忘记马车后面那桶酒的美味。
毕竟,比利马士伯爵是勃尔日城数一数二的美食家,而他准备的酒,同样也是数一数二的。
和昨天不同,车队没有行驶多久,道路便显得越来越狭窄,往左望去便是连绵起伏的奇斯拉特山脉。
系密特已经认不出,当初自己到底是从哪里下山的了。
所有山的样子好像是一模一样的。
山脚下的道路不但狭窄而且难行,当马车经过斜坡的时候,不得不放慢速度。
每当这个时候,塔特尼斯伯爵便会从车窗里面伸出脑袋。他倒并不是担心有人掉队,而是为马车上面装着的货物担忧。
幸好山地之间的道路并不是很长,前行大约五、六公里之后,车队再一次驶上了平坦的道路。
这一次,他们已经进入了莽莽的北部森林。
森林之中那唯一的一条道路,对於系密特来说是那样的熟悉,但是,他却只是第二次到达这里。
之所以让他感到如此熟悉,是因为北部森林一直绵延到奥尔麦。
这里的一切,和奥尔麦是何等相似。
在奥尔麦的森林之中度过的那段时光,令系密特终身难忘。
正当系密特沉浸於回忆之中的时候,突然之间,前边拉车的马匹不安地嘶叫起来,一种极为糟糕的感觉,向系密特袭来。
在森林深处,好像正隐藏着一个讨厌的东西。
「让马安静下来,所有人全部下车,把家伙取出来。」笛鲁埃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
除了系密特之外所有的人,甚至包括塔特尼斯伯爵在内,都听从命令顺从地从马车上面下来。
几个佣兵扶着他们,让他们蹲在那些运载货物的马车前部,车夫座位的底下。
那里可以说是最为安全的所在。
仆人们也学着样子钻到座位底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那突如其来的马嘶之声,让他们感到心惊肉跳。
其他的那些雇佣兵们,则迅速地向最后两辆马车奔去。
原本躺在马车之上睡觉的佣兵,早已经跳了下来。毯子和枕头被扔到一边,从底下抽走一块木板,立刻露出了隐蔽的暗隔。
在暗隔之中,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把把重型军用弩。
佣兵们熟练地一个接着一个,从暗隔里面取出这些用来对付魔族最适合的武器,然后纷纷占据有利的位置。
笛鲁埃看见系密特望向自己,并没有感到不好意思。
他耸了耸肩膀说道:「这并不违法,我们是在保护贵族,自然有权力使用重弩,等到和你们分手之后,我会将这些东西扔进河里面去的。」
系密特将头转了回来,他并没有兴趣搭理笛鲁埃。
事实上,对於普通人不能够使用弩箭这种规定,他并不是相当在意。
特别是当这里发现魔族的时候,这个法令简直就是在让那些平民送死。
更何况,系密特并没有看到这道法令被严格执行过。
无论是在奥尔麦还是在回蒙森特的路上,他都不止一次看到过一些显然不是军人、更不是贵族的人,手中握着弩弓。
在这个非常时刻,一把弩弓有的时候便代表着生存的保证。
系密特从马上跳了下来,凭着他那奇特的感觉,他好像知道森林之中,隐藏着的那个魔族的心思。
那个魔族正犹豫不决,不知道是否发起攻击。
显然佣兵们手中拿着的重型军用弩对於它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
系密特走到那辆轻便单人马车旁边,在后面的挂斗右侧安着一个匣子,那个匣子甚至比系密特本人更加长、更加大。
佣兵们好奇地看着这个打扮得像一个洋娃娃似的贵族小少爷。
他们中有些人亲眼看见过这个小孩的身手,另外一些人则是听同伴们转述的。
反正,对於所有的佣兵来说,这个小孩身上充满了异样的神秘色彩。
现在看到这个小孩在如此紧急的状况下,仍旧从容不迫地摆弄着一个大木匣子,佣兵们自然更加感到不可思议起来。
系密特打开木匣,从里面取出那对「双月刃」。
这种古代圣堂武士所留下的奇特兵器,确实令佣兵们在心目中更增添了一份神奇的色彩。
将「双月刃」平举在腰间,系密特走入森林深处,在他身后传来一片沉重而又急促的呼吸声。
慢慢地深入丛林,系密特好像再一次回到了奥尔麦的森林里一般。只不过,这一次的猎物,要比森林之中最凶悍的棕熊可怕和危险得多。
森林之中永远是阴沈而又黑暗的世界,不过在奥尔麦的森林之中,系密特已经相当熟悉这个世界了。
而现在,他更拥有了当初难以想像的强大力量。
系密特用他那与众不同的感觉,锁定住森林中那犹豫不决的魔族。
他一步一步向目标逼近,那个魔族显然越来越紧张,系密特甚至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个魔族内心的躁动。
突然之间,系密特感到有一股浓重的杀机向他袭来,他连想都没有想,立刻向旁边掠去。
在树木和树木之间纵越着、绕行着,系密特凭着直觉迅速地逃离了原来的位置,一股极为难闻的血腥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系密特早已经领教过这种东西的可怕。
事实上,他确实吓了一身冷汗。
他原本以为躲藏在树林之中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族士兵,没有想到竟然是一个诅咒法师。
如果刚才那个诅咒法师对准车队施展血咒的话,恐怕所有的人都无法幸免於难。
系密特这才想起,当初在奇斯拉特山脉第一次遇到诅咒法师的时候,便有一位力武士牺牲了。
力武士并不是战无不胜的,他们的天敌并不只有飞行恶鬼。而缺乏经验的力武士,很容易送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
作为魔族中最为强大而又珍贵的种族,这些诅咒法师显然不像魔族士兵那样勇敢和果断。显然,它更在意的并不是是否消灭敌人,而是尽可能得保存自己。
系密特再也顾不得和那个魔族纠缠了。
在森林里面,他比较占有优势。
那些密密麻麻的树木,将恐怖的血咒的威力,降到了最小的程度。
他一个转身,闪电般地射向那个魔族所在的位置。
突然之间,又是一股杀气迎面而来,系密特高高地跃起,迅速伸到了森林顶部的树冠之上。
随着他身形落下,一道银色的弧光从天而降,紧接而至的,是断枝和落叶如同雨点一般纷纷落下。
树冠之上立刻显出一大块空隙,阳光从空隙之中透射进来,将光明带进了这片终年阴暗的世界。
在灼眼的阳光照射之下,那个可鄙的魔族法师清晰地显露在光明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得底下的诅咒法师呆呆地愣住了,它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在这决定生死的时刻,稍稍的愣神,必然导致死亡的命运。
随着第一道破空而至的银光,洒落下来的是致命的阳光。
这道灼眼的光芒不仅仅将它的身形完全暴露了出来,更将另一道银光包裹在了一片灿烂的阳光之中。
第二道银光,毫无阻挡得切开了那个魔族的身体,巨大的伤口从左肩一直斜拖到右腰之上。
诅咒法师甚至来不及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它的上半截身体已经和下身份开。
鲜红的血液喷洒了一地,就和森林里面其他那些树木上,沾染着的星星点点的小血珠一样的颜色。
两把银色的双月刃,深深地插在一片血泊之中,阳光照射在那银色的刀刃之上,闪现着一片妖异的光泽。
当一切都平静下来之后,系密特的身影才从树冠之上跳落下来。
不过,系密特并不想让自己的鞋子沾上血迹,谁知道沾上这些诅咒法师的血液,会不会中可怕的血咒。
系密特在旁边的树干上面轻轻一点,身体立刻平侧着掠过地面。
当他掠过那两把双月刃的时候,顺手一抄,两道银光一闪,双月刃再一次回到了他的手中。
随着右侧银光再次一闪,那个诅咒法师的头颅,立刻和它的身体分离开来。
系密特并不敢用手去拿那颗头颅,只得用双月刃的前端的弯钩,小心翼翼地挑着那颗头颅。
系密特在没有沾上血迹的树干之上连连点击,他的身形如同一道闪电一般,向林子外面射了出去。
只是快要到了森林边缘的时候,系密特才落到地面之上。
当他挑着那颗魔族的头颅,走出森林的时候,系密特看到有十几支弩箭直指着他的身体。
等到佣兵们看清楚,是那个被打扮得如同洋娃娃的小少爷,他们这才将弩箭缓缓地放下。
所有的佣兵全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刀尖之上挑着的魔族头颅上面。
这颗头颅有着两个卷曲的犄角,和一对尖长的耳朵,靛蓝色的皮肤上面,布满了红色的花纹。
「好奇怪啊,和我以前看到过的魔族,怎么不太一样?」那个吟游诗人疑惑不解地问道。
「这是个诅咒法师。」系密特淡淡地说道。
不过,听到这句话的那些佣兵们,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大多数佣兵都惊恐地往后退开了好几步,彷佛害怕那颗头颅会再一次复活过来,并对他们造成伤害一般。
对於诅咒法师的恐怖,早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他们的心中。
在北方领地,无数军团就是毁灭在这种魔族最可怕的种族的手中。
甚至,有几座坚不可摧的城堡,也同样是被这些诅咒法师的邪恶魔法所攻破的。
在所有人的心目中,诅咒法师都是犹如传说中的魔神一般的存在,是死亡和毁灭的代名词。
只要一想到刚才他们就暴露在诅咒法师的威胁之下,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佣兵们,便胆战心惊,恐惧万分。
所有的人都紧紧得盯着那颗诡异的头颅,他们的目光中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不过佣兵们的心中感到更加恐惧的,反倒是那个挑着诅咒法师头颅的小少爷。
没有人敢正眼瞧这位小少爷。
在他们眼中,这位小少爷是更加恐怖、而又不可思议的存在。
是一个非人的怪物。
第三集 前进京城 第五章 掠夺者
也许,是因为生活在北方领土之上的人,真正经历了魔族的侵袭,因此他们变得勇敢和坚强了。
也许,是因为蒙森特的居民,通过战斗迎来了宝贵的和平。
因此,当魔族被彻底赶出北方各郡的消息宣布之后,那些饱受魔族侵袭之苦的人们,都用欢呼和庆典来迎接这来之不易的宁静和平安。
但是,那些没有真正被侵袭到的省分,则仍旧处於一片恐慌之中,每一个人都在怀疑魔族被击退的消息。
在酒吧、在旅店,人们纷纷谈论着和魔族有关的事情。
那些有学问的人,引经据典以证明魔族是何等的强大,就连古代强盛一时的埃耳勒丝帝国,都惨遭魔族灭亡,只有严寒的冬天和父神的惩罚,才能够将这些恐怖的东西彻底消灭。
那些有些门路、比较见多识广的人,则谈论着北方各郡省所发出的捷报。
只不过,他们是为了向国王陛下邀功领赏,同时也坚定国王陛下不要放弃北方各省的信心。
至於那些原本往来於北方各省和其他地方的货商脚夫,则一口咬定,北方的魔族根本就没有被击败。
他们的理由,自然是仍旧没有看到原本和他们作生意的那些北方客商,出现在他们眼前。
邻近北方各省的地方,人们心中的恐慌仍旧相当强烈。
一路上,仍旧能够看到庞大的车队和逃亡的人群,沿着前往南方的道路前进,那副模样并不比一个多月以前系密特来的时候,看到的那幕景像要好多少。
道路两旁的树上,仍旧吊挂着屍体,显然抢劫和暴行并没有结束。
唯一有所不同的便是,那些迁移的长长车队最前端的马车,已经不再漂亮和华贵,里面坐着的,也不再是那些脸孔涂得惨白的豪门贵族。
而后面的用来运载货物的马车也显得更加牢固,车上的货物也不像当初那样朗朗当当。而且,那些马车旁边,同样也有佣兵时刻守护着。
虽然坐在马车之上领头的不是真正的豪门贵族,而仅仅是总管或者更低一级的管家,但是,他们手段之严厉,一点都不比他们的主人逊色分毫。
只不过,他们对於那些雇佣兵们要客气很多,这就是为什么要由他们来负责迁徙的原因。
显然那些损失惨重的贵族们,将经验带给了他的亲友和朋友们。
整条大道之上,可以说只有塔特尼斯家族,是真正由贵族带队的迁徙队伍。
除此之外,他们这支队伍也是大道之上最与众不同的一支,因为无论是贵族、仆人或者那些雇佣兵,所有的人都保持沉默。
即便在酒吧之中,那些原本最喜欢高谈阔论的佣兵们,也只会自顾自地喝酒。
只有当他们中的某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人们才会从他的胡言乱语之中得知,他们是从北方的蒙森特郡来的。
而且,一路上他们还消灭了三只魔族,其中甚至有一个魔族的诅咒法师。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塔特尼斯家族的迁徙车队,成为了一个猜测不透的谜。
而对於笛鲁埃和他的兄弟们来说,他们并没有意思让自己成为给别人用来破解的谜题。
他们相当不愿意和别人提起,在北部森林里面发生的事情。
因为,那三个魔族并不是他们猎杀的。
他们甚至从来没有看见过魔族的样子,所能够看见的,只是一颗颗魔族的头颅。
如果杀死魔族的是一个魁梧彪悍、一看便让人肃然起敬的壮汉,那还好说,偏偏却是个打扮得像是洋娃娃一样的贵族小少爷。
这其中的滋味,那些佣兵们自己最清楚。
另外一个原因便是,笛鲁埃吩咐他们不要随便乱说,显然,他和那个少年达成了某种默契。
佣兵们并不总是快嘴快舌,有的时候,他们也得保守一些秘密,因此佣兵们早已经训练出了守口如瓶的本领。
对於系密特来说,众人的猜疑虽然有些令他担忧,但是,当魔族的出现威胁到所有人的安全的时候,他在权衡利弊之下,仍旧进入森林,猎杀那隐藏着的可怕生物。
自从遇见那个诅咒法师之后,系密特再也不敢放松警惕,那两把双月刃始终挂在坐骑两侧,以便随时取用。
唯一令系密特感到放心的,是那些仆人们和哥哥好像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因为每当魔族出现,马匹因为感应到杀气而发出警报之后,哥哥和仆人们是最先躲进车夫座位底下的人之一,从那个地方,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而且无论是哥哥还是那些仆人,都不喜欢和雇佣兵们打交道,他们既不感兴趣是谁杀了魔族,也不感兴趣雇佣兵们是否有人伤亡。
唯一知道内情的,只有沙拉小姐,不过她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提起。
至於母亲大人,系密特猜测她同样是知情人之一,因为母亲的感觉同样敏锐。
除此之外,每当魔族出现的时候,她也从来不急着到处找寻系密特的踪影。
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哥哥身上,这倒是能够理解。
母亲这样做,除了她知情之外,便不可能有第二种解释。
事实上,系密特对於哥哥是否知情,也不敢完全肯定。
哥哥城府很深,就算他知道什么事情,也不会从表面上显露出来的。
虽然心中充满着各种疑虑,但是对於能够平平安安得穿越莽莽北部大森林,系密特仍旧感到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走出北部森林之后,他们所面临的威胁不再是那些危险的魔族,而是跟在旁边的那些掠夺者们。
最近这段时间掠夺者的数量越来越多,不过,看他们面黄肌瘦的样子,显然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什么收获了。
和其他那些长长的车队比起来,塔特尼斯家族的这十几辆马车显得并不怎么样。
但是,因为保护的是豪门贵族家族,因此,笛鲁埃名正言顺地将重型军用弩给亮了出来。
那些掠夺者对着这些致命的家伙,毕竟心有余悸,再看看那些马车不像是油水很足的样子,因此也就讪讪离去了。
不过,系密特看着眼前这些掠夺者,心中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一个多月以前,他所看到的掠夺者中还有一些老人、女人和孩子,现在,除了那些年轻人,和原本身体强壮的中年人存活下来以外,其他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正当系密特为那些不幸者的命运而哀悼的时候,突然间,笛鲁埃驾着那辆轻便马车赶了上来。
现在这辆马车,简直已经成为这个家伙的专用物品了。
「我说,亲爱的小少爷,看样子今天的状况不太对头啊,后面跟着的那些家伙,人数越来越多,而且有的人手里还拿着家伙。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身强力壮的人物,混在人群里面。」笛鲁埃压低了声音,说道。
系密特回转头看了一眼,情况确实如同笛鲁埃所说的那样。
「你的意思是,他们打算动手?」系密特同样压低声音问道。
「依我看来,有人挑动他们动手,看样子,这次行动有人暗中主持。」笛鲁埃悄声说道。
「有这种事情发生?」系密特问道。
「这种事很多,任何地方都有黑势力在暗中控制着,那些家伙抢来的东西,就是卖给这些暗中控制一切的王八蛋的。
「我们这一行虽然装的货色并不是很多,但是却很值钱,干这行的人都有一双高明的眼睛,很容易就看得出来。我们准是给什么人瞄上了。」笛鲁埃压低声音,详详细细地解释道。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系密特并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他更不愿意将那些奄奄一息的掠夺者挂在树枝上面。
「你能不能劝你哥哥做做好事,反正你们的干粮有不少多余的,对於那些掠夺者来说,那些东西比车上的货物更加吸引人。」笛鲁埃悄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系密特这才知道,为什么笛鲁埃不直接去找自己的哥哥,以哥哥的为人,未必会答应这样作。
不过,这确实是一种两全其美的方法。
「万一那些暗中布置的人进行煽动,怎么办?」系密特将他心中唯一担忧的事情说了出来。
笛鲁埃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重弩,说道:「这么明显的目标,我正好用来让兄弟们练练射击。」
看着笛鲁埃胸有成竹的笑容,系密特点了点头,他催马向哥哥的那辆马车驶去。
出乎系密特意料之外的是,这一次哥哥居然很好说话。
一听完他所说的事情,就看到哥哥点了点头,向马车外面看了一眼,又思索了片刻之后,便吩咐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
塔特尼斯伯爵从马车上下来,他吩咐仆人们将干粮都集中在一起。
那些硬梆梆、面盆般大小的厚烤饼,和一米多长小腿粗细的面包,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里。
看到这些食物,周围大多数掠夺者的脸上露出了垂涎欲滴的神情,有些人甚至摆好姿势,打算扑上来抢夺。
塔特尼斯伯爵吩咐仆人们拖了一个酒桶过来之后,他用一只脚蹬着酒桶,用尽可能温文尔雅的声音喊道:「你们大家一定饿了吧,有谁知道现在这个季节,种植哪种作物能够最快赚钱?
「如果,有谁能够回答出来,我赏赐他一块面包,一杯酒。」
那些面黄肌瘦的掠夺者们互相瞪视着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这位贵族老爷葫芦里面,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不过,终於有人忍不住那些食物的诱惑,在人群之中高声叫喊起来:「这位老爷,我如果回答上来,你真得会给我面包吃?给我酒喝?」
塔特尼斯伯爵扬起了下巴,肯定得说道:「当然,我用不着消遣你们这些人,如果你知道答案的话,便站到前面来。」
那个刚才喊话的人,喜滋滋地挤过人群,站在了塔特尼斯伯爵面前,他点头哈腰,极尽恭维。
「老爷,我原本就是一个庄稼汉,我种的田可好了,您的问题,对我来说轻而易举,您不是说现在这个季节,种什么东西最快赚钱吗?
「如果仅仅是说快的话,大麦顶多三个月就可以收获,无论是用来喂马,还是做成粗面包,都可以卖一个不错的价钱。」那个人低着头、弯着腰,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看得出,你是个出色的农夫,霍博尔,将属於他的奖赏给他。」塔特尼斯伯爵转过头来吩咐道。
那个农夫喜滋滋地走到那个正掰下一块烤饼的仆人身边。
当掠夺者们看到浅黄色泛着厚厚泡沫的麦酒,从酒桶之中流出来的时候,他们的眼神更亮了。
「好吧,那么我问第二个问题,用什么木头作成让马背着耕田的支架最好?」塔特尼斯伯爵再次问道。
这下子「呼啦」一声,站出来十来个人,他们同样对伯爵歌功颂德一阵之后,各自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过,这一次的答案并不是很统一。
最终这些人围绕着用杉木好、还是用槐木合适,激烈地争论起来,每一个人都为了他们的奖品而坚持着。
「好了,你们都可以去领取奖品,你们的答案都很有道理。」
看着那些掠夺者狼吞虎咽地将面包和烤饼吃下去,然后捧着麦酒在那里吱溜、吱溜地喝得起劲,塔特尼斯伯爵再一次转过身来,问道:「有谁知道波尔玫的铁矿石和罗尔的铁矿石有什么区别?用它们打制出来的铁器有些什么不同?」
那些真正的掠夺者们,每一个人都期待着,能够回答得出这位慷慨大方的贵族老爷的问题。
那一块小小的面包和烤饼,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父神最高的恩赐,而那杯麦酒,则完全已经超出恩赐的范围了。
但是对於这个问题,掠夺者们一时之间愣住了。
这可不是简单的问题,谁那么有空,将所有的矿石都试着使用一遍。
「老爷,我如果回答得出这个问题,是不是能够赏我双份的奖励。」一个骨瘦如柴的大汉喊道,不过看他那个身胚,这个人原本肯定是一个壮汉。
「可以,这个问题确实难度大了一些,我看三倍奖赏都是应该的。」塔特尼斯伯爵笑着说道。
而他高兴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有人能够回答得出他的问题,而是因为他的猜测终於成功了。
当系密特向他提起发放食物给那些掠夺者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他心中并不是很高兴。
在他看来,施舍食物给这些掠夺者,并不能够将他们从困境中拯救出来,相反会让这些人更加贪婪。
但是在下一瞬间他突然想到,自己身边缺少合适的仆人,这不但很不体面,到了京城,哪个豪门家族不是仆人成群,自己身边只有这几个仆人,未免显得寒酸了一点。
更何况,等到到了京城,自己总得买些土地,总得有所经营。
如果在蒙森特郡,这相当容易,凭着塔特尼斯家族的名号,工人们都会抢着为自己服务。
但是在京城,这一套根本就行不通。
在京城想要找一个有本事的好工人,还得对自己忠心耿耿,是相当困难的。
而现在面前,有这么多为了一块面包不惜用性命去抢夺的人,这些人里面,也许有不少可以为自己服务的人。
而且将这些人带到京城,只要自己稍微作些手脚,就可以让这些人签署下为自己终身服务的契约。
用几块面包换来一群有用的工人,实在是没有比这更加合算的交易了。
正因为如此,当他听到有人能够回答他所提出的难题,塔特尼斯伯爵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
因为,用三块面包换来的工人,要远远比那些只值一块面包的家伙,有用得多,他们之间的价值,并不只有三倍而已。
「大人,波尔玫的铁矿石炼制出来的钢铁韧度很大,但是淬火困难,很容易打造出次品,罗尔的铁矿石供应充足,而且炼制容易,打造起来相当顺手,但是无论是质地还是柔韧性,都远远不及波尔玫的铁矿石打制出来的铁器。
「因此,波尔玫的铁矿石最适合打造那些最花费功夫、但价值最高的兵器,而罗尔的铁矿石可以用来制造其他一些东西。
「我以前经常用罗尔的铁矿石炼成的钢铁,来铸造铁器的骨架,用波尔玫的钢铁打造轴或者开刃的部位。」
那个大汉仔仔细细、原原本本地将他所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
「看来你是个出色的铁匠,我正好需要一些有本事的工人,你愿意为我服务吗?除了食物之外,我还会给你丰厚的报酬。」塔特尼斯伯爵问道。
那个铁匠喜出望外,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去领取他的奖品。
对於这从天而降、能够令他脱离苦海的良机,这个铁匠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当他从失神的状态清醒过来之后,第一个反应,便是跪在塔特尼斯伯爵的脚下,捧着他的脚,不停地亲吻着。
塔特尼斯伯爵欣然享受着这最为隆重的礼节,虽然对於那个铁匠用蓬乱而又肮脏的头发,在他那干净、整洁的裤子上面蹭来蹭去,颇有些不自在。
他甚至极为担心,跳蚤和臭虫会因为这无比隆重的礼节,而传染到他的身上。
但是,能够享受这只有教宗大人和国王陛下,才能够享受的隆重礼节的机会,并不是很多。
据塔特尼斯伯爵所知,丹摩尔曾经发生过一件事情。
曾经有某位狂妄自大的贵族,让自己的仆人和农庄里面的佃户,向他施行这种隆重的礼节。
但是他的这种行为,最终被国王陛下和教廷双双认定是极大的亵渎,那个贵族为此付出了沉重代价。
但是塔特尼斯伯爵,却并不害怕被人告发,他甚至很希望有人告发自己,因为他的行为从表面上看来,和传说中的圣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塔特尼斯伯爵甚至很怀疑,那些圣人们是不是和自己打着同样的主意。
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种名声一旦传扬出去,必然会对自己的前途造成绝佳的影响。
更何况,铁匠的行动,使得其他掠夺者们也跃跃欲试。
很快,便又有一个人跳了出来,毕恭毕敬地说道:「伯爵大人,请您收下我吧,我虽然谈不上有什么本事,但是我原本在夏农的酒厂里面担任调酒师,您知道我们这个工作,可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
塔特尼斯伯爵听到那个人所说的话,心头一动。
他正缺少一个能够在上流社会的社交*里面,对自己有所帮助的人,而对於酒的鉴赏,在上流社交圈里面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
一个擅长酒类鉴定的专家,无论他来自於哪个穷荒僻壤,绝对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一个土包子。
相反的,在这种事情上有所专长的人物,全都被当作雅士,受到了吹捧。
但是对於酒的鉴赏,除了那些真正的豪门世家之外,便只可能由那些历史悠久的酒厂训练得出来,而这两种人都不容易找到。
「霍博尔,去将我的马车柜子里面放着的那瓶酒取一杯来,我想看看这位先生是不是如他所说,是位高超的调酒师傅。」
被伯爵大人点名的那个仆人,连忙向马车奔去。
当他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中托着一个白瓷碟子,碟子里面盛放着浅浅的鲜红色葡萄酒。
那个浑身邋遢的人,看到那碟子中的葡萄酒,神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显然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品酒专家。
「老爷,我好几天没有吃东西,舌头已经失去了感觉,因此不敢胡乱尝试,不过我的鼻子还没有完全失去作用,我的经验也许同样能够弥补失去味觉的损失。
「以我看来,这瓶葡萄酒是蒙森特郡出产的玫钦酒,这种酒的风味相当独特,不过真正喜欢喝酒的人,并不饮用这种葡萄酒。
「因为这种酒的口味虽然不错,但是香味便差得多了,而且回味也太淡。」那个调酒师说道。
「不错,一点都没错,我雇佣你,去领取面包和麦酒吧,我很希望你的舌头能够尽快恢复原来的灵敏。」伯爵大人微笑着说道。
那个调酒师同样千恩万谢,不过和那个铁匠比起来,调酒师毕竟要高雅得多,因此他还不至於跪在伯爵脚下亲吻他的皮鞋。
看到又有一个幸运的人找到了安稳的靠山,掠夺者们立刻骚动了起来,毛遂自荐的人纷纷站了出来。
正如塔特尼斯伯爵预料的那样,这些面黄肌瘦的人中,确实隐藏着不少人才。
没有多少时间,在他身侧已经排成一排站着二、三十个人。
他们中有精通香料炼制的工匠、有擅长织造的裁缝、有手艺灵巧的制造工人,甚至还有一位药剂师。
他们中的一些人因为逃出来的时候极为匆忙,因此什么东西都没有携带。
不过也有一些人原本有些身家,他们同样是被人抢劫一空,最终不得不沦落为掠夺者中的一员。
对於这些人来说,伯爵大人无疑是救苦救难的仁慈天使。
看到有用的人才已经被挖掘得差不多了,而剩下来的那些人,大多数是些庄稼汉,对於自己来说用处不大。
不过,塔特尼斯伯爵突然之间意识到,这是增加他的政治筹码的大好机会。
将这些贫民带在身边,再提供一些仅仅足够使得他们存活的食物,然后将这些人带到京城。
这些无依无靠的家伙,必定会成为社会动荡的隐患,而对他们有恩的自己,将会成为唯一一个能够说服他们的人。
这样一来,就算那位钦差大人或者其他原本被自己当作是有力靠山的人物,想要过河拆桥,自己也同样有办法应付。
更何况,这一路之上,还可以让这些贫民充当廉价的保镖,同时他们也将是最优秀的宣传者。
他们可以将自己的名声,宣扬到所经过的每一个角落。
而这一切,仅仅只需要一些能够让他们餬口,并且有力气跟在马车后面一起行走的粗粮。
想到这里,塔特尼斯伯爵故作慷慨地宣布,所有的贫民,只要他能够自行跟随他们的马车,就可以和他一起前进。
虽然,他没有能力提供太多食物,但是让每一个人能够吃上一块烤饼,还是可以做到的。
听到塔特尼斯伯爵所宣布的事情,那些面黄肌瘦的贫民们,立刻高声欢呼起来。
对於这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伯爵心中颇为得意,他高抬着下巴,昂着头,志得意满地回到马车之上。
仆人们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将食物分发下去。
那些混杂在掠夺者之中的心怀叵测的家伙,看到情况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也只得趁乱离开了队伍。
看到眼前这些欢呼雀跃的人群,听到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笛鲁埃慢慢驾着马车走到系密特身边,轻声说道:「你们这个家族很快会兴旺发达的,我敢肯定。」
系密特惊奇地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像你哥哥这样精明的家伙,也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彻底的伪君子,不过像他这样的家伙,很容易发达。」
笛鲁埃说道,他的语气极为肯定。
系密特对於笛鲁埃所说的一切,不置可否,他自顾自地驾着马在四周转悠。
车队重新启程,只不过这一次在车队的旁边,跟着长长一串人群。
这些人将一只手搭在马车旁边的护栏之上,以便让马车拽着他们奔跑。
那些身体虚弱、跟不上车队的人,则用绝望的目光望着远去的车队。不过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立刻又继续跟了上去。
因为那行驶在前面的马车,对於这些人来说,无疑是生存的希望。
大多数人都坚信,只要他们能够紧紧跟在马车后面,就肯定能够得到平安,而那位仁慈善良的老爷,也肯定会收留他们,让他们能够重新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庭。
大道之上,拚命往前赶的人越来越多,每一个人都在为能够生存而追赶。
当夜色降临的时刻,系密特终於看到了一座规模颇大的城镇。
城镇外围停满了马车,在这些马车边上,全都有雇佣兵守护在那里。
塔特尼斯家族的车队在一块空旷的土地上停了下来,仆人们熟练地搭起了帐篷。
他们知道伯爵大人,是绝对不会住在旅店之中的,甚至於连他们,也对旅店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个叫霍博尔的仆人,管理着所有的一切,伯爵已经任命他为新的总管。
当然他也清楚,这个任命只是暂时的。因为到了京城,伯爵肯定会让某个被推荐来的年轻人,取代自己现在的位置。
将一切都布置妥当以后,霍博尔便从伯爵那里领取了几个金币,他要到前面的小镇上面,购买一些用来喂马的饲料和食物。
多了那些跟在马车旁边的贫民,所需要准备的食物的数额要多得多了,驾着一辆马车,霍博尔让两个仆人跟着自己一起往小镇上赶去。
在空地上停着的马车旁边,五、六座帐篷很快便搭建好了。
这一切都是在北部森林之中训练出来的。现在那些仆人们,早已经是搭建帐篷的专家了。
中间那顶最大的帐篷,是伯爵和伯爵夫人住的地方,旁边另外一座则是老夫人的寝帐,其他的帐篷则是仆人们睡觉的地方。
至於系密特的帐篷,全是由他自己亲手布置,从来不要其他人帮忙。
佣兵们晚上从来不睡帐篷,他们自己带着皮质的睡袋。
只是那些刚刚加入的仆人比较难以处置。
他们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有的人身上甚至布满了伤口,而伤口之上已经生出了蛆虫。
不过,幸好这些人之中有一位药剂师,虽然他并不是医生,但是对於怎样治病,多少有所了解。
塔特尼斯伯爵让他暂时成为了这群新来仆人之中的首领。
那个药剂师开出了一连串的处方,那张处方也被霍博尔带在了身边。
塔特尼斯全家聚在中间那座帐篷里面,享用着他们那丰厚的晚餐。
虽然仅仅是一份火腿、两片奶酪,和一杯让那个调酒师说起来真正擅长喝酒的人绝对不喝的葡萄酒。
但是和外面那些喝着廉价的麦酒、啃着难以下咽的烤饼或者粗面包的人比起来,这已经是绝顶的享受了。
正当他们享用着晚餐的时候,突然之间,有人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系密特抬头一看,正是霍博尔带走的那两个仆人中的一个。
只见他的额头上留着鲜血,左边的脸孔肿起一大块。
黑紫的瘀肿一直延伸到眼角,鼻子同样也被打破了,鼻血流淌下来,甚至将胸口都沾湿了。
「伯爵大人,霍博尔和希卡流给镇上的人扣下来,您快去救他们啊,如果去晚了,他们可能就没命了。」那个仆人哭喊道。
还没有等到塔特尼斯伯爵说话,帐帘一撩,笛鲁埃也走了进来。
「别慌,你把事情说清楚。」塔特尼斯伯爵平静地说道。
对於霍博尔的生死,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因此到底要不要去救他、怎么救,就要看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才能够做出决定。
「霍博尔带着我们到镇上去买食物和药品,一开始的时候还相当顺利,等到购买食物的时候,那位面包店的老板,怎么都不肯将那些粗面包卖给我们。
「他说镇上禁止外来的人员购买大批的食物,如果想买这些粗面包的话,得到镇上的市政官署去办理许可证。
「霍博尔便带着我们到其他的面包房去,打算看看有没有其他商店肯卖给我们,所需要的食物,没有想到,所有的面包房所说的话都是完全一样的。
「霍博尔只得带着我们,到前面的一个村庄里面采购,那里倒是有我们所需要的东西,当我们赶着马车往回走,正要通过小镇的时候,突然之间,几个官员将我们拦截下来。
「他们看到车上满载着食物,便二话不说将我们揪下马车拚命殴打,我运气比较好,逃了出来。」
那个仆人一边诉说,眼泪一边便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塔特尼斯伯爵听到这件事情,沉吟了半晌,转过脸来向笛鲁埃问道:「你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起来,这个镇子已经被某些人控制住了,他们用那些粗面包来换取那些抢来的东西,只不过做得如此明目张胆,实在是过於嚣张了。
「干这一行,至少要遵循几个最为基本的规矩,特别是不能公然出面和有势力的人作对。
「看样子,占据着这个镇子的家伙有些势力,而且手下的打手数量众多,因此不怕别人反抗。」笛鲁埃稍微思索了一下,立刻回答道。
听到这样的解释,塔特尼斯伯爵站起身来,绕着帐篷转了几圈,然后停了下来。
「让你的手下准备一下,系密特,你在暗中接应,我亲自跑一趟。」说着,塔特尼斯伯爵走出帐篷。
系密特和笛鲁埃连忙跟随在他的身后。
当众人走到塔特尼斯伯爵的马车旁边的时候,塔特尼斯伯爵突然压低声音说道:「笛鲁埃先生,你敢不敢动手杀人?」
笛鲁埃好像早有预料一般,毫不在意地微笑了一下:「伯爵大人,你到底是看上了那些赃物,还是仅仅要造就你的名声?」
「我是在为国王陛下尽职。」塔特尼斯伯爵毫不在乎地说道。
听到塔特尼斯伯爵如此回答,笛鲁埃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他转身走开去完成自己的布置了。
「系密特,你帮我暗中察探一下,那些家伙到底有些什么倚仗,如果有麻烦的家伙存在,比如使用重弩的人,你就帮我解决掉他们。」
塔特尼斯伯爵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道:「亲爱的系密特,现在我最可以信赖的就只有你了,我相信你绝对不会让我暴露在那些危险的武器之下的。」
对於哥哥所说的话,系密特并不会完全当真。
不过,他确实是不想失去自己的哥哥,他更不希望沙拉小姐,年纪轻轻地便成为了寡妇。
不过这个工作对於他来说,倒是一件新鲜事情。
虽然系密特拥有历代圣堂武士的记忆,但是,圣堂武士都是光明正大和敌人进行战斗的人物。
这种偷偷摸摸的工作,绝对和他们无缘。
幸好,除了圣堂武士的记忆之外,系密特还有在奥尔麦森林之中,跟那些出色的猎手学到的狩猎方面的本领。
现在的工作同样也是一种狩猎,一种特殊形势的狩猎。
进行狩猎就必须要有适合狩猎的工具,那一对用来冲锋陷阵的双月刃,在这种情况下是根本用不上的。
系密特从那些佣兵所使用的装备之中,挑选了一把极为普通的短剑。
他之所以挑选这件武器,倒不是因为这件武器打造得有多么精巧,而仅仅是因为这把短剑由於锈蚀的原因,而在短剑的表面附着了一层深褐色的锈斑。
这层锈斑因为不能反光,所以使得这把短剑成为了在黑暗之中,很难被发现的一件武器。
将短剑佩戴在腰际后部。
这种佩戴方式,是那些生长在沙漠之中的游牧民族经常采用的,系密特在自己的记忆之中找到,并且发现它对於今天这种情况相当合适。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系密特向小镇走去。
当他走到小镇边缘一个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时,他看看四下无人,便向上一纵。
在屋顶和房檐之上快速行动对於普通人来说,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情,但是对於一个力武士来说则轻而易举。
市政官署是一个相当明显的建筑物,而霍博尔所发出的惨叫声,也为系密特指引了方向。
在小镇中央的一个广场上,密密麻麻地围满了人,这些人正兴致勃勃地看着站在中间的四个人,用各种手段殴打着那两个可怜的仆人。
让系密特稍稍安心的是,霍博尔还没有生命危险,那些尽情殴打他的流氓,显然得到过指示,他们刻意避开了那两个可怜人身上的要害部位。
旁边站着的那些人则纷纷叫嚣着,好像恨不得也上前去施展一番手脚。
在广场旁边的一座五层的高楼之上,很多人从窗户之中透出身体,他们兴致勃勃地看着底下殴打的场面。
这些人同样兴奋得叫着、笑着,并且往下投掷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最上面一层楼,有两个中年人兴致勃勃地朝着下面观瞧,其中一个人手中托着一杯葡萄酒,另外一个人则摆弄着一枚金币。
系密特慢慢地向那里凑了过去。
「镇长先生,依你看,我们的客人,什么时候才会到达这里?」那个摆弄着金币的人问道。
「应该快了吧,不过,我但愿他能够在底下这两个人昏过去之前,到达这里,我想听听惨叫声对於我们和他之间的交易,会相当有帮助。」那个身材削瘦的镇长说道。
「那些家伙油水很足,他们的马车上面装着的东西相当沉重,我原本打算让那些穷鬼将他们抢光的,连人马都布置好了。
「没有想到,那些家伙居然强充圣人,穷鬼们倒投靠他们了。我只好亲自出马了。」那个玩金币的人说道。
「会不会出事?他们好像不是普通人,万一是群贵族,我们的麻烦就大了。」镇长说道,但是他的语气中却没有丝毫担忧的味道。
「那有什么?我们又不是没有干过同样的事情,只要像上几次那样将一切收拾干净,不就没事了?
「我唯一担心的便是有人逃出去,虽然温格已经将路口全部堵住了,但是,那些家伙手里有重弩,打起来恐怕不太妙。」玩金币的人说道。
「温格,你老兄有没有告诉他重弩的事情?」镇长笑着问道。
「到时候他会知道的。」那个玩金币的人同样笑了起来。
「你说得不错,温格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嚣张了,让他吃点苦头也好。」镇长连连点头说道。
听到这两个人的对话,系密特立刻感到大事不妙,他绝对没有想到这些人如此狂妄大胆。
虽然不知道笛鲁埃是否布置了站岗放哨的人马,但是即便有所准备,面对这两个人早已经安排好的阵势,笛鲁埃恐怕未必阻挡得住。
在车队之中,有自己的母亲和沙拉小姐,这两个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人,系密特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们俩的安全。
事到如今,系密特也顾不上手段是否光明正大了,亲人的安危,永远是放在第一位考虑的事情。
虽然在圣堂武士的记忆中,并没有如何处置现在这个局面的办法存在。
但是,系密特记得当初在奥尔麦,曾经听汉摩伯爵讲起过,当初如何在北部冰原之上猎杀野狼的故事。
野狼是一种极为凶残的动物,而且它们成群结队的时候,极为强大,甚至连北方冰原之上最为强悍的熊,都会成为它们猎杀的对象。
人类和它们相比,就更加弱小了。
但是野狼有一个弱点,如果它们的首领死去,它们便会慌乱起来,那时候想要对付它们就容易多了。
想到这里,系密特从屋檐边上探出身子。
那两个正在放肆谈笑的人,看到突然之间有一个人影从屋檐之上冒了出来,顿时吓了一跳。
但是还没有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他们的衣领已经被系密特一把抓住,随着一阵惊叫之声,两个庞大的身影从窗口掉落下来。
当这两个人摔落到地上的时候,惊叫声愕然而止。
底下所有的人都充满惊诧地看着顶上,他们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等待着他们的是飞落下来的瓦片。
不过这些瓦片是如此致命,无论是头部还是肩膀之上被瓦片削中,那个不幸的人都会立刻被砍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这是系密特为了对抗那些生命力无比强悍的魔族士兵,以及那些高高在上、除了弩炮根本伤害不到的魔族飞船,而祈求来的力量。
用这种力量对付普通人,这些普通人又如何禁受得住。
这意外的变故,使得底下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鸡,一时之间广场上面一片平静。
但是平静立刻被慌乱所淹没。
摸不着头脑的人们,慌慌张张得四处逃窜。大多数人逃进了附近的房子里面,不过也有一些人向镇外逃去。
人类逃避危险的天性,在这里获得了最有力的证明。
刹那间,广场之上除了横七竖八躺着的几具屍体,便只有那两个正在痛苦呻吟着的仆人。
系密特虽然很想下去帮助那两个仆人,但是母亲和沙拉小姐的安危牵动着他的心弦,他从这个屋顶跳到另外一个屋顶,飞快地向镇子外面奔去。
当他站在小镇边缘的一座楼房的屋顶之上时,正好看到自己的哥哥指挥着笛鲁埃和那些雇佣兵,将正想要逃出小镇的人阻挡在了路口。
那些贫民们紧跟在佣兵们的身后,他们的手中或者拿着弯刀,或者拿着木棍。
看那副架式,哥哥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狭窄的街道之上躺着五、六具屍体,他们的身体之上钉着一支支弩箭,那些活着的人则一个个满怀恐惧,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他们已经没有了刚才那副嚣张疯狂的模样,一个个畏畏缩缩,神情之中布满了恐惧和慌张。
系密特顾不上和哥哥打声招呼,既然笛鲁埃已经让佣兵们将弩弓拿在手中,说明他早有准备。
回头看了哥哥和佣兵们一眼,系密特将身一纵,消失在夜空的一片黑暗之中。
虽然夜色黯淡,但是系密特拥有着常人所不具有的感知,这种感知,是当初那个垂死的魔族飞船所赋予他的特殊能力。
系密特可以在漆黑一片中看见东西,无论是人还是树木都清晰可见,就像是在太阳映照之下一样。
笛鲁埃选择的宿营地周围空旷一片,只是零零星星生长着几株小树。
在不远处有一座丘陵,丘陵的后边是一片小树林,那两个人所说的伏兵,显然就躲藏在树林之中。
系密特能够清楚得看到,那些人正沿着树林,从两边向宿营地包围过来。
宿营地之中,虽然仍旧有五、六个佣兵在小心守护着,而且他们的手中也拿着重型军用弩。
但是从人数上来说,他们远远不是树林之中那些匪徒的对手。
而那些今天刚投靠过来的贫民们,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哥哥一起带走,围攻小镇去了。
看到事态紧急,系密特顾不得关照那些佣兵注意防守,他闪电般地向那片树林奔了过去。
黑夜再加上茂密的树林,所有这一切,对於系密特来说都极为有利。
他那双能够看透黑暗的眼睛,是最有利的武器。
更何况,在奥尔麦森林之中,系密特便和森林结下了不解之缘,森林就好像他的第二故乡。
游走在树林之中,系密特就好像从客厅踱步到卧室,又从卧室进入厨房。
惊叫声、呼喊声在他身后纷纷响起。
树林里面的匪徒们慌乱成一团,因为他们的伙伴,一个接着一个,被来自於黑暗之中的利刃夺走性命。
每当响起一声惨叫,匪徒们便显得更加慌乱。
因为没有什么,比看不见的敌人更加可怕。即便是那些强悍得恐怖的魔族,也至少不会剥夺走人们抵抗的勇气。
在奥尔麦的森林之中,面对着突如其来的魔族,人们至少还懂得如何拿起武器,进行抵抗。
但是在这一片漆黑之中,在这时而传来的惨叫声中,每一个匪徒所想到的,只是尽快地逃离这片死亡树林。
他们毫无秩序地四处逃窜,用手中的武器将任何接近他们的人砍倒。
咻咻的弓弩射击声此起彼落,不过随之而起的,往往是同时发出的两声惨叫声。
那些幸运地逃出森林的匪徒,向远处的小镇亡命奔逃,根本不知道,那里已经不是他们安全的隐蔽所。
也有一些脑子比较灵活的家伙,从另外一个方向逃了出去,他们将会去寻求其他新的庇护。
反正,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到处都有可以让他们容身的所在。
树林之中很快平静了下来。
系密特从树林之中走了出来,他的目标是远处的宿营地。
宿营地已经不再太平,因为其他那些车队雇佣的佣兵们也紧张得拔出武器。
他们并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敌人,因此将每一个可疑人物,全部都当成了敌人来看待。
佣兵和佣兵们互相瞪视着,车主则死死地守护在车队旁边。一支支弩箭都向着外面,手指就搁在扳机之上。
当系密特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的时候,十几支弩箭同时瞄准了他。
幸好系密特矮小的身材,解除了众人的疑虑。
和其他的车队比起来,系密特他们的车队反倒是最为平静。
因为那几个佣兵早就知道,今天晚上将会发生一场巨大的风波,他们心中早就有所准备。
除此之外,另一个让佣兵们十分放心的原因就是,在他们的队伍之中,有一个连诅咒法师都能够轻易消灭的强大人物存在。
虽然佣兵们从来不讨论这个充满神秘的人物,也从来没有亲眼看到,他是如何杀死那些魔族的。
但是,对於系密特的身份,佣兵们早已经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只不过,他们互相之间都心照不宣而已。
拥有如此强大的人物,除非对方阵营之中同样也有圣堂武士存在,要不然,根本就不可能出现控制不住的局面。
这几个手拿重弩的佣兵心中十分清楚,他们与其说是在保护那两位贵妇人的安全,还不如说是给她们以心灵上的安慰。
因此,当他们听到森林里面传出阵阵骚动的声音,和紧接而起的惨叫声的时候,他们已经猜测到那是谁的杰作。
系密特回到宿营地之中,那些佣兵们很平静地迎接着他的到来,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他身上沾满了血迹。
「系密特,是你回来了吗?」帐篷之中传来母亲的声音。
门帘一挑,沙拉小姐从帐篷里面走了出来。
在她身后,跟着母亲大人,她们俩好像同样都对系密特满身的血污视而不见。
「你快去洗个澡吧。」
母亲指了指旁边一个帐篷,道:「衣服已经放在里面了。」
旁边一位佣兵,相当有默契地从那位小少爷的手中接过短剑。剑柄上那厚厚的血迹,令他感到颇不舒服。
系密特顺从地钻进帐篷。
等到他重新出现的时候,他又回复到那个干干净净、犹如洋娃娃一般的贵族少爷的模样。
虽然早已经习惯了这副模样,但是佣兵们,仍旧对眼前这种变化感到吃惊。
更何况那把滑溜溜、沾满了血迹的短剑,也同时在警告他们,就是眼前这个少年,夺走了树林之中那些匪徒的性命。
小镇上突然之间躁动起来,但是又很快平静了下来。
当一切都恢复平静之后,过了将近一个多小时,仆人们纷纷回到了营地之中。
但是塔特尼斯伯爵,却始终没有回来。
没过多久,小镇之上再一次沸腾起来。火光映照着整片天空,很多人甚至以为,小镇之上着起了大火。
前面的车队,纷纷派出了佣兵去打探情况。
一时之间,宿营地里也开始骚动了起来,唯有塔特尼斯家族的车队,却仍旧是毫无动静。
不一会儿,小镇之上传来一阵阵极有节奏的呼喝声。那声音就好像是愤怒的吼声,又好像是发自肺腑的欢呼声。
那声音如同起伏的波涛一般,一会儿汹涌澎湃,一会儿又风平浪静。
忽起忽伏的喧闹声,一直持续到深夜。
但是那映照天空的火光,直到黎明时分也没有熄灭。
当第二天一早,车队驶进的小镇的时候,系密特看到整个小镇,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小镇之上,那些面黄肌瘦的贫民,现在身上穿着着光鲜的衣裳,他们那肮脏、蓬乱的头发也已经修剪整齐了。
而且,每一个人都洗过了澡,显得精神多了。
当马车驶过广场的时候,只见广场之上支起了几十个木架。
每一个木架之上都悬挂着五、六具屍体,更多的囚徒则被锁链锁成一串,他们跪在广场的一角等待着审判。
在这些囚徒的四周,站立着无数面黄肌瘦的贫民。他们一个个都对着那些囚徒怒目而视。
在广场的另一角,一字排开着十几张桌案,系密特的哥哥宛如一位大法官一般,趾高气昂地坐在正中间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