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楼门口的雕花路灯似乎晃了一下，落在齐唤漂亮的眼睛里，乍一看，像是他能看见似的。

向茗看着对她仿佛避之不及的人，眼神黯了黯。

他看不见，原谅他。

她有求於他，她忍。

向茗终於还是挤出最标准的主持人笑：“来散步？”她耐心问。

齐唤点头，没法描述那股扑面而来的味道。

向茗没在意他的冷淡：“一个人散步？”

齐唤又点头，听着她的声音，想起下午在露台听到的“three little bears”，他有些犹豫。不知道把他哄睡的是这个儿童故事，还是她的声音。

这一冲疑在向茗眼里就是嫌弃，嫌弃她什么？

“我下来拿外卖，后来觉得螺蛳粉味道太重，就在外头吃了。”她以为他是觉得她三番两次跟他撞上是故意为之，虽然这次还真是她故意的。

蒋舒艺：【那你看个鬼？】

向茗看到他忽地踉跄了下，她吓得起身，朝他跑了两三步，就见他迅速稳住身形。他站在原地没动，好一会儿才重新提步，慢慢地继续往前。

向茗沉默了许久，收回目光，在他再一次路过时，跟蒋舒艺发消息：【此时无声胜有声。】

向茗果断把朋友圈删了，她才不是那种只会吸引爸妈注意的小孩。

齐唤走得很慢，他双手抄兜，步伐沉稳，跟常人无异。

只背影依旧挺拔。

齐唤往回走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经过长椅，他脚步顿了顿，但没停。刷了卡进楼，他径自去电梯，按了上行键。

蒋舒艺怼：【怕是你怂，没胆子追上去。】

向茗跟上，依旧百来米的距离，等他顺利进了电梯，她才刷了卡，打算坐下一班电梯上去。

下午她发的圈多了两个赞，来自她日理万机的爸妈。轻描淡写的点赞头像，对比热闹得看不到尾巴的评论区，简直就是火冰二重天。

蒋舒艺又发消息：【怎么不说话了？】

他们没那么熟。

从他第一次经过开始，向茗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再没有挪开过。

一条路，被他来回走。

向茗心里头忽然闷闷的，她重新坐回长椅。

她给他找了理由，也把自己给哄好了。

蒋舒艺回了个尖叫的表情：【别说正脸，背影也好，你给我发个影子是看不起谁？是姐没充钱吗？】

关於“光明”，她好像多了那么一点点的感悟。

那时，她以为他目中无人，还觉得他是故意的，气得不行。

向茗摸着良心：【我心地善良，不忍心放他一个人摸索。】

向茗斩钉截铁：【不去。】

他只是好奇自己自从失明后第一次这么顺利入睡的原因，并不是对她感兴趣。

她得意：【那是VVVIP才能看的。】

两分锺，他从她跟前走过，目不斜视。

向茗看着看着，嚼碎一颗芋圆，慢悠悠跟上去。

把螺蛳粉丢垃圾桶，她吸着奶茶找他。

向茗被噎了一下，想起销魂的螺蛳粉味：【我脸皮再厚，也比城墙薄那么一点。】

没想到，电梯一直等着她，和她来到“汀兰水榭”的第一天一模一样。

蒋舒艺发了十二个句号。

小区绿化多，齐唤已经走到小路口，他忽然停住。原地停了几秒又掉头，他慢慢往回走。

没什么好说的，齐唤打算绕过她。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光一个背影瞧着就很好看，她偷偷拍了一张地上的影子，发给蒋舒艺。

向茗却被他脸上再次外露的嫌弃给整胸闷了，她低头瞅了眼外卖袋，后知后觉，是觉得螺蛳粉难闻？难怪他刚才猛后退。

向茗看他越走越顺，稍放心，看起朋友圈。

齐唤知道了那股味道的来源，拧拧眉，一句“少吃，不健康”就在嘴边，被他咽下去。

向茗见状，在路边的长椅坐好，视线追着他。

蒋舒艺发了六个点：【不是，你真不趁机一起散步套个近乎？大好机会啊茗导！】

他穿上卫衣，又戴了口罩，与西装革履大相径庭的装扮，大约是不想有人认出他，或者说是不愿有人看到他的狼狈。

向茗抬头，她跟他隔了百来米，他快，她也快，他慢，她也慢，就是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夜幕笼罩，小区很安静。

五分锺后，他再次经过。

出神间，“不进来？徐小姐。”

偏冷淡的声音，竟然有几分温和。

向茗因为这一句，脑门亮起大大的问号，他怎么知道？

她看到是他按着电梯开门键，也不矫情，进电梯道谢：“谢谢。”

“不客气。”

然后，沉默。

电梯里好像还有螺蛳粉的味道，应该是她吃的时候染在身上了。

她默默往边上挪了挪，两个人都不说话。

到22楼，齐唤迈步出电梯，换向茗帮他按着开门键，直到听到大门密码锁的“滴滴”声，她才松开。

电梯上行。

齐唤摘了口罩，握着门把手开门。

*

第二天，睡个饱，向茗没有去书店。

不是不想，问就是穷，要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