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猎命师传奇 九把刀 5970 字 3个月前

之章

怎么说呢?以杀胎人对穴道原理的熟悉,想要一方面杀死畸形胎儿一方面顾全孕妇的生命,只要细心花时间必然可以做到,但杀胎人只是迅速麻痹孕妇,然后发狠将胎儿杀死。

有仁慈之心,但有做大事行大恶、“不拘小节”的觉悟。

何况,真要虐杀,可以让宁静王零零碎碎地受尽折磨而死,但杀胎人只是凶暴地、相对爽快地断折他的四肢。

“所以说,是刑罚。”宫泽自言自语,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推论:“杀胎人想要问出什么?想要从宁静王的口中问出什么?”

一定要问宁静王吗?

还是只要是吸血鬼,都是杀胎人询问的对像?宁静王不过是碰巧倒霉,遇上了有个问题要问的杀胎人?

什么问题要问吸血鬼?

还是,什么问题要问宁静王?

这个问题跟谋杀畸形胎儿有没有关联?

不,一定有关联,但应该从何思考起?

“看样子,杀胎人在执行什么计划。”宫泽闭上眼睛,脑中浮现出一个高大宽实的背影。

背影模糊,黑色大衣浸溶在惨暗的夜。

强壮,孤独,霸道,一意孤行。

摆荡在善恶之间的脸孔。

“线索不足,如果连阿不思这头资深吸血鬼也没办法联想的话,这个地下世界也不是我所能透彻理解的。”宫泽的手指抠着下巴的胡渣。

但话虽这么说,宫泽却隐隐认为,只要杀胎人再犯案,再犯不同的案件的话……

“只要你继续行动,我就可以知道你想做什么。”宫泽自信满满,他的眼睛已经很久没有绽放出这样的光芒了。

书房光线昏昏沉沉,宫泽站了起来伸个懒腰。

眼睛瞥看着桌上宁静王惨不忍睹的照片,宫泽仿佛可以看见他死前面对一个比他恐怖万分的对手,霸道地坐在面前,不言不语,只是无聊地等待宁静王将答案说出。

当时的宁静王,是觉得很害怕呢?还是很不服气?

就算是活了五十几年的吸血鬼,也懂得恐惧的吧?

宫泽的思绪本想就此打住,因为他内心抗拒着同情吸血鬼这件事。

但,宫泽脑中的对峙画面却没有消失。

黑衣人,冷冷地看着双腿俱断的宁静王,气氛凝重。

黑衣人抓起了宁静王的右臂,嘴巴慢慢张开,像是要问什么。

要问什么……

宫泽张开双手,身子摇晃,不断地想从嘴巴里吐出一个似是而非的问句。

宫泽的影子在书房的黄色灯光下晃动,越来越急促。

黑衣人的眼睛没有一丝同情,百分之百的坚定。

“皇城……”宫泽右手突然握紧,大叫:“皇城!是皇城!”

宫泽灵光乍现,大叫:“杀胎人!原来你想知道地下皇城在哪里!要不然就是想知道地下皇城的配置!”

乌拉拉躺在惨淡的月光下,赤裸裸,在寺庙的瓦片屋顶上沉思。

钟声隆隆响起,古铜色的音符震动不已。

乌拉拉的眼眶有一滴泪水,兀自坚强地凝结着。

有些回忆越是悲伤,就越是教人难以忘记。

难以忘记,回忆就会变成人的一部分,或竟变成人的所有。

某种力量交托给乌拉拉不得不为的未来,一种称之为使命的东西。

未来浑沌不明,使命艰险沉重,本是男子汉应勇敢追寻闯荡的目标。

然后诞生出一种称之为英雄的非人类。

然而,乌拉拉却很喜欢单纯地看着月光,活在回忆里。

他知道自己不是成为英雄的料子。

从前不是。

以后也不想。

“走开!”

每次乌拉拉想起这两个字,眼泪就会在天真无邪的笑容里打转。

猎命师啊猎命师,天下数千奇命皆可自由运用,偏偏自己的命运不过是寥寥几句话。

曾经真正掌握过什么吗?

“那也没什么。”乌拉拉笑道。

他反而不是那么在意。大而化之却是他最受责难之处。

一道黑色闪电穿越十几丛大树,枝叶沙沙作响,一眨眼,已经溜上寺庙屋顶。

白领黑猫,绅士。

“有发现吗?”乌拉拉盘坐了起来,绅士点点头。

“是凶命?”乌拉拉眼睛一亮。

绅士摇摇头,但随即眯起眼睛表示嫌恶。

“这样啊,那你觉得有没有机会?”乌拉拉反而高兴起来,绅士无奈不语。

“总之拜托了。”乌拉拉把右手放在绅士的额头上,念念有词:“‘朝思暮想’,来吧!”

绅士紧闭眼睛,身上的黑色细毛登时竖了起来,一股暖流沿着猫的额心爬上了乌拉拉右掌,他原本空白皎洁的手心登时浮出几条紫色的纹路,慢慢地扭动。

月光有如煮沸的开水,银色的空气开始膨胀、扰流,瓦砾啪哒啪哒微震,一股圆润的气自乌拉拉的身上晕开,充实而饱满。

乌拉拉拍拍绅士的脸,笑着说:“谢啦!”看着自己手掌上的紫色漩涡。

“喵呜——”绅士搔搔头,一副我又能怎样的无奈表情。

这奇命“朝思暮想”可无法在体质特殊的猎命师身上停留太久,於是乌拉拉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破自己的手指,鲜血自指尖迸出。

乌拉拉将手指放在胸口,口中唱着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奇异地,鲜血以飞奔的速度溢散开来,沿着黄色的皮肤幻化成一个又一个夸张的赭红色文字,覆盖住精赤的身子。

那赭红色文字是中国古隶书,在月光下有如具有生命般在乌拉拉的肌肉上爬梭着、浮动着、低诉着。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你去看一看,你去想一想,月亮代表我的心……”密密麻麻红色的字是这么写的,邓丽君的歌词困住了乌拉拉体内的朝思暮想。

乌拉拉双掌合十,默默祷祝。

绅士像一团毛球滚上了乌拉拉的左手,乌拉拉轻轻抓住,纵身朝涩谷奔去。

“医生,病人快不行了,要打强心针吗?”

“糟糕,心电图显示心律不齐,血压偏低!”

“皮肤百分之九十,三级灼伤!”

“不行,伤患严重脱水,点滴快上!点滴!”

几个医护人员手忙脚乱,深夜的急诊室正用尽所有的方法,抢救一个奇特的伤患。

泽村雄彦,现在全身正冒着白烟,与难闻的焦臭气味。

“哔!”一声长鸣。

经过四十分钟的紧急抢救,心电图终於没有反应。

所有的医护人员面面相觑。

医生拿下口罩,遗憾地宣布:“遭到雷击的伤者,经过抢救38分钟无效,已经不治身亡,现在的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三分。”

“啊……咿……啊……”

此时,泽村却痛苦地睁开眼睛,心电图又开始哔哔哔哔地叫,医护人员赶紧又慌又忙地继续刚刚的急救动作。

过了五分钟,泽村的血压居然逐渐稳定下来,脱水的状况也及时获得改善。

然后心电图完全正常,留在泽村身上的,只有皮肤焦烂的无限痛楚。

“真是奇迹!看样子我们救活一个稀奇的雷吻者呢!”医生又惊又喜,随手拿起泽村的病历仔细一看,这才又吓了一大跳。

泽村雄彦,31岁,身高161公分,体重55公斤。

遭到雷击11次,不明原因自焚8次,身上早有数不清的三度灼伤!

医生吓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叫泽村的家伙……真是……真是个经常死里逃生的“幸运儿”!

“医生……我…我不想活了……我好痛……”泽村居然可以开口。

他的瞳孔快速收缩着,嘴角冒泡,意识涣散。

医生摇摇头,鼓舞着泽村:“别这么想,你大难不死,一定会有好运气在后头的。”但医生的手却兀自在颤抖。

这个怪人令他感到害怕。

泽村摇摇头,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喊道:“快快杀了我!快快杀了我!我被恶魔附身了!连上帝都要打雷轰死我!啊啊啊啊啊……”声音凄厉。

身体剧烈晃动的结果,是脆弱的焦黑皮肤重又裂开,渗出黄色的水液。

泽村的身世的确令人伤感。

自从11年前在滂沱大雨中遭到雷击后,他的命运从此崎岖难捱,每次遇到下雨,不好的回忆就缠绕在泽村的脑海里,让他压根儿就不敢出门。有一次,他好不容易克服心理障碍,鼓起勇气撑伞到便利商店买杯面吃,却在短短的三分钟路程中,於东京市中心遭到第二次雷击,花了好几个月才能勉强走下病床。

接下来,连无风无雨的时候,泽村走在稍微空旷一点的地方就有可能遭到无预兆闷雷的攻击,将他一次次送进医院,一次次在生死关头徘徊。他好像变成了活动式的城市尖塔,随时会吸引闪电的关照。

然而恐怖的命运还未结束。

有一次泽村刚刚从医院出来,便在一家便利商店内全身着火,痛不欲生,随即又被扛回了医院急救,可怕的是,尽管皮肤都烂掉了,但命运之神却始终选择让烧成焦炭的泽村活了下来,躺在病床上那几天,泽村的肌肉组织增生的速度竟是一般值的五倍,原本干涸萎缩的脂肪也膨胀起来。

后来,警方调出便利商店的监视录像带,竟无法发现泽村身上的火是从何而来,不抽烟的泽村,身上连打火机或是火柴盒都没有放。

惟一的可能,只有人体自燃了。

自燃了五次。

除了第一次的突如其来,其余的四次都是在泽村拿起刀子或是安眠药,想要了结自己生命的时候,无名怪火便从泽村的指缝中冒出,瞬间延烧整个身体,那狂暴的痛苦令泽村求生不能,整日将心灵封锁在扭曲残破的身躯里。

求死,只会招来更强大的痛苦。

“真是个可怜的人。”医生叹了口气,将病历阖上。

加护病房里的泽村不断大声哭嚎,宛如在地狱里遭到无尽的刑罚。

一只黄猫漫步在医院的通廊中,引来护士与病人们的侧目。

“是宠物吗?还是野猫?门口的警卫怎么让它进来?”护士啧啧抱怨。

但小黄猫长得十分有趣,额头上过长的黄毛居然学人类中分,活像个猫上班族,模样十分老成。

仔细一看,那中分的额毛好像是被人用发胶硬喷开的。

护士蹲下来,想跟这只故作老成的小黄猫打个招呼,但小黄猫不理不睬,只是抽动鼻子往前走,不知道寻找着什么。

“找东西吃吗?姊姊这里也有饼干喔。”护士逗笑,想起口袋里有一包蔬菜饼干,拿了一片出来。

叩叩……

一双不寻常巨大的黑色蛇皮靴子,沉稳地在护士面前走过。

护士惊讶地抬起头。

这个男人身材极为细瘦,但用竹竿形容却是太过贬抑,护士立刻联想到建筑工地裸露的钢筋铁条,那样的刚硬才恰足以形容这个男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刚强气质。

而且,这钢筋似的男人好高好高,头顶几乎要撞上走廊的日光灯,大概只有三公分的差距吧,但巨大的男人却没有弯腰矮身,而是面无表情地踏步前进。

“好奇怪的人喔。”护士喃喃自语。

她注意到钢筋似的长人一身紧绷的黑色劲衫,坦白说还真是不搭配,太瘦的人将自己包得这么紧,只会显得鬼气森森、营养不良。

但护士没有注意到,钢筋长人露出黑衫的颈子上,依稀盘旋着朱红色的古老文字。

加护病房前。

一男一女,一左一右。

“你们也来了,果然训练有素啊。”钢筋长人停了下来,小黄猫打了个呵欠。

钢筋长人有个很贴切的名字。锁木。

锁木的声音很有金铁之鸣,却不难听,好像有颗钢球在空心金属柱里,不断回转摩抆出来的细密回音。

“锁木,光靠你一个人恐怕不行呢。”一个壮硕汉子的肩上停了一只肥猫,张牙舞爪的。

壮汉穿着一身蓝色牛仔衣裤,肩头的僧帽肌高高隆起,比摔跤选手还要夸张,臂力定是十分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