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2 / 2)

猎命师传奇 九把刀 5775 字 3个月前

「……就在最关键的时候,我爸爸用最后的力量使出了石破天惊的「居尔一拳」是多么可怕的命格,他却连逃的想法都没有,我哥啊,竟然就直接迎了上去……」

直到乌拉拉不小心睡着后,神谷还津津有味地沉浸在快速奔放的故事里。神谷不由自主认为乌拉拉的过往,与自己的悲惨童年有种相互取暖的共鸣。

第二天一大早神谷起床后,地铺的棉被乱七八糟叠在角落,只剩下睡得正香甜的小内猫咪。乌拉拉留下纸条说,他跟绅士去到处找找有没有新的「命格」,以及哥哥的下落。

神谷上学去,按照她原本的生活步调,下了课先去漫画店打工,然后再搭电车回家。

一回家,神谷看见乌拉拉坐在满地的报纸与杂志上阅读,似乎刻意寻找着什么。而乌拉拉也买好了火锅料理,等着她开饭。

原本陌生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有很多尴尬,但乌拉拉的个性洒脱,向来不拘小节,又有「很了不起」的借宿理由,乌拉拉赖在神谷家是过得挺自在的。更妙的是神谷不能言语,直接省下很多言语上可能的暧昧,只用纸条与这位养猫的怪房客沟通。

孤独惯了的神谷,对於乌拉拉的一切感到很新鲜。

乌拉拉个性鲜明,喜好溢於言表,活脱就像一个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大部分的时候,乌拉拉无理由的骄傲自信,是他身上重要的气质。

「真的!虽然我打斗的技巧不能说是顶尖,咒术也常常在紧要关头气力放尽,但就一个猎命师的素质来说,我可是天才中的天才!」乌拉拉从鼻孔里喷气。

正在吃红豆面包的绅士抬起头来,唉唉地摇摇头。这个主人真是大言不惭。

「从何说起呢?」神谷吃吃笑,在报纸上写着。

乌拉拉将没有掌纹的手掌撑开,在空中虚甩说道:「咒术再怎么神奇,都敌不过命运的安排。猎命师真正的拿手好戏,是用命格作战—牵动命运的丝线、掌握战运中的一切要素,就有机会打倒比自己强十倍的对手。」

今晚天气变冷了,小小的桌上正煮着小火锅,乌拉拉连写火炎咒术都不必,直接附掌在锅缘加热,汤水一下子就滚了起来。

明明就有天然瓦斯可以用,乌拉拉却硬是要施展咒术,神谷觉得乌拉拉真是把握每个机会大显身手,幼稚的行为让神谷肚子里暗暗好笑。

昨夜睡觉前,神谷听乌拉拉说过他的身世与遭遇,觉得那宛如一条潮湿阴冷的黑暗隧道。神谷深深觉得,爬梭过那些黑暗隧道的乌拉拉能够不变成如漫画《烙印勇士》里打着巨剑的主角凯兹那般「创伤型人物」,而能保持现在的嘻嘻哈哈模样,真是一场奇迹。跟自己截然不同。

乌拉拉得意地笑笑:「我天生就比其他的猎命师,对命格的存在要来得敏感,所以我能够用十倍以上的速度盗取人们身上的命格,并且很快就了解如何活用刚到手的命格。但我哥哥说,天才如果没有比一般人更严酷的自我要求,就是十恶不赦的混蛋,所以我刻苦锻炼,达到可以瞬间突破猎命师身上的血咒,偷走镶嵌在他们身上的命格的境界……」

与其说是骄傲自信,不如说乌拉拉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

「既然这么厉害,你为什么还会受伤啊?」神谷故意写下。

乌拉拉却没脸红,只是两手一摊:「那是因为我对上的命格是可以盗听周遭所以人思考的『恶魔之耳』,在那么可怕的命格前,我想要偷到对手的命格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尤其撇开命格,他的身手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沉吟了片刻,乌拉拉继续说道:「这件事给了我很重要的启示,就是想要打倒更强的敌人,就得找出几个重量级的命格储存在绅士身上,并且灵活地运用。这也就是我买了一大堆杂志与报纸地原因。资讯社会消息流通得很快,许多奇人异事得背后,其实都有命格得影响。依据奇怪得新闻去找命格,会比我跟绅士整天在外游荡还要有效率得多。」

「怎么说?」神谷写下。

「像是这则新闻……」乌拉拉指着一份报纸上的奇闻异事版,用自己的话解释一遍:「中国四川有个喜欢睡觉的老农妇,八十二岁的李友玲,她最长冬眠期四十二天,每天只吃一顿热稀饭,喜欢吃冷食,一年四季不分时间都可能在睡梦中进入冬眠的状态,冬眠的间距则在一到两个月不等。她可神了,冬眠前没有任何征兆,睡醒后全身无力手脚发软,最忌讳中间有人叫醒她,全身会有如棒打一样疼。唯一的嗜好乃天天洗澡,严冬依旧,某次冬眠后竟长出黑色头发,约占三分之一。」

乌拉拉停止复述报道,说:「很明显,这个冬眠狂的身上是被『眠眠无期』命格给寄宿了。可惜中国四川离这里太远,新闻又有乱写乱报的可能,不然我倒想帮老农妇把『眠眠无期』给拿走。」

「但,这种命格可以拿来作战吗?」神谷写下。

「我自己当然是不用的,但是我可以强行把这种烂命塞给敌人,让敌人瞬间昏昏欲睡。如果敌人不是猎命师的话,中了我这一招,无法自己把命格取出来,那么即使他这次打赢了我,回家睡个觉就爬不起来了。」乌拉拉竖起大拇指,神谷笑了出来。

「又比如这个命格……」乌拉拉打开八卦杂志,说:「据说在台湾有人连续中了两次大乐透的头彩,彩金有好几个亿,真是多到十辈子都用不完的巨富。」

「这是因为命格的关系?」神谷写问。

「没错,一次中奖是幸运,两次中奖就是命格发动的影响了,这种跟幸运有关的命格很多,差异只是招来幸运的方式不同而已。但这个中奖人在哪?天知道!所以算是无效的资讯。即使这个幸运的人真的存在,在我的急需命格的时候跋涉这一趟,并不划算。」

「我懂了。但是为什么不从网络上搜寻呢?」神谷不解,将纸条倒转。

「网际网路已经被吸血鬼控制住了,在搜寻引擎输入特定的字眼都会遭到监控,有个曾经被我打败的胖吸血鬼警告过我,说吸血鬼已经锁定猎命师的存在,想要一举歼灭侵入东京的我们。我如果一直在网路上搜索特定的资讯,就会有不必要的风险。」乌拉拉解释。

「了解。我可以帮你吗?」神谷小心翼翼地问,看着地上地杂志与报纸。

「再好不过啦!」乌拉拉笑嘻嘻。

两人开始读起琳琅满目地报纸与杂志,将看起来真实性高地奇怪新闻剪下来,依照新开发地地区排放在地上。乌拉拉并不怎样专心,因为坐在对面帮自己过滤资讯地神谷,可是他暗恋已久地女孩。

神谷再怎么笨,也发现了乌拉拉地眼神比起放在报章杂志上,更常在她身上逗留游移。没谈过恋爱地神谷一下子不知道改怎么办,只好低头皱眉,假装专心搜寻奇人奇事的资料,却掩藏不住她地心跳。

任何一本教人贪恋爱的守则教科书都会告诉你,一个女孩子不论是否有了男友或是有了暗恋地人,无论如何都是喜欢被追求地。也由於女孩对於追求者向来容易产生基本的好感,所以也就很不容易讨厌追求自己的人。

神谷在漫画堆里长大,充满粉红色桥段地少女漫画也看了好几叠,但身有残疾的她对於爱情从来没有过幻想;现在,神谷一下子被一个厚脸皮的「特异功能者」喜欢到,让她整个不知所措。高兴归高兴,但神谷可是想到清楚,自己对乌拉拉的好奇,远远大过对於他的感觉。保持戒心到失去言语能力的神谷,可是相当理智的女孩。

说到乌拉拉的特异功能,神谷今天倒是想了很多。

「今天我上班的时候,就在想,为什么命格这种东西会存在呢?」神谷写道。

「天地间每一个生灵,都想要修炼成形,修成正果,命格也不例外。命格是一种能量,一种性情,一种生物之间互动的联系,有的命格在天地之间无端的生成,但绝大多数的命格都是在人群中诞生。比如说,如果王先生因为全家被劫匪杀光光,导致性情大变,很有可能在王先生发狂的那一瞬间,王先生的灵魂缝隙里就会滋生出一个原始的命格。」乌拉拉边说,边翻动着杂志。

神谷点点头。

「所以啦,以前的命格没有现在那么多,品种也没有那么丰富。但是随着工业革命后,全世界的人口大爆炸,现代都市的大量兴起,让人与人之间的互动也变得很新奇,很多相处的模式都是以前古代社会所没有的,於是很多新的命格蹦蹦蹦地跑了出来。」乌拉拉引述哥哥地说法:「还有,拥有超长寿命地吸血鬼也是命格繁衍地一大关键,毕竟命格需要不断重复地吃食宿主能量才能茁壮,所以在固定组主身上,对命格自身的修炼很有帮助。」

「所以,这也是猎命师与吸血鬼誓不两立的原因?为了命格而战?」神谷写道。真是漫画喂养惯了的二元思维。

「誓不两立个蛋,猎命师里面多的是自私自利的坏蛋,吸血鬼,再坏,也有改过自新的好蛋。在人类的世界里,很多猎人的名声都臭得很。」乌拉拉漫不在乎地说:「在我的想法里,一个人之所以该死,绝不是因为他是谁,而是他做了什么。」

两人就这么聊着,直到神谷翻到一页杂志,奇异的话题才停止。

杂志该页并非报导,而是一篇读者投书,分享自己亲身体验的灵异事件。

乌拉拉的目光,完全被一篇读者投书的内容给吸引住了。

「在大阪啊……搭新干线的话,来回只要……」

乌拉拉眼中闪过一丝神采。

大阪,道顿崛。

在并不宽敞的道顿崛街道两旁排满了许多餐馆和酒吧,多到目不暇接。五颜六色的广告招牌、闪烁的霓虹灯以及装饰豪华的入口,让人不禁眼花缭乱。电动巨蟹、硕大的河豚和正在击鼓助兴的木偶等,都是知名的地标。

每到夜晚,灯光装饰的招牌、霓虹灯和道顿崛川水面上的反射光交相辉映,把城市点缀得更加华丽漂亮。

乌拉拉偕同请了假,换上便服的神谷,来到一间名为「玻璃鞋」的小酒吧。

在此之前,他们已在道顿崛换访了十七间酒吧与居酒屋,不断打听八卦杂志里某篇小报导的主角,是否真的有其人。答案莫衷一是,但乌拉拉渐渐从多方说法里找出一个轮廓。此间,应该就是报导人物常来的几间酒吧之一。

绅士在神谷的手提袋里探头探脑,贼兮兮地张望着。一个穿着蓝色连身洋装的老女人,意形阑珊地坐在吧台前,看着电视前的欧洲杯足球锦标赛转播。手里夹着根烟,酒杯半空。

老女人目不转睛,手指缝里的烟烧了三分之二,也没见她抽上一口。

绅士抬头,看着他的主人。

「嗯。」乌拉拉点点头。是的,他也有感觉到。

这可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命格啊。

乌拉拉与神谷选了老女人身旁的位子坐下,点了一大盘炸虾拼盘与乌贼烧,两大杯啤酒,静静地陪着老女人看电视球赛转播。

乌拉拉并不着急盗走老女人身上的命格,因为他认为命格与宿主的亲密关系,不应该强行被他打破。偷偷取走一个人的命格,跟夺取一个人的人生没有两样,尤其宿主如果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让他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再平凡不过,是件很残忍的事。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这可是乌拉拉与神谷第一次的外出约会啊!乌拉拉当然不急着完成任务,他慢条斯理与神谷用纸笔在吧台上玩起文字接龙,享受着并不怎么好吃的晚餐。他很喜欢这种不需要太多言语的感觉。

很多时候,过剩的推辞会稀释掉得来不易的浪漫—「能接吻,就不忙说话」这句广告词是深具智慧的。乌拉拉跟神谷距离第一个吻,当然还久得很,但不用说话的乐趣,他们正温馨分享。

球赛结束,老女人叹了口气,将半杯剩酒一饮而尽。

「为什么叹气呢?」乌拉拉随口问,假装若无其事。

老女人有些惊讶乌拉拉的攀谈。老女人一向是人群的沙粒,受到丝毫注意都是奇妙的大事,而现在,有个年轻人正主动与自己说话?

踌躇了片刻,老女人才在乌拉拉的眼神鼓励下,缓缓开口道:「年轻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其实都不是你所看见的那个样子啊。」

「喔?不然是什么样子?」乌拉拉失笑:「怎么看一场球赛,可以生出这么多感触啊?」左手将餐盘推向老女人,示意她一起吃。

老女人很不习惯与陌生人聊天,但脸上不自禁露出愉快的表情。

「一起吃吧,我跟我女朋友吃不了这么多。」乌拉拉笑笑,神谷脸红了起来。

於是老女人腼腆地沾了块炸虾饼。恭敬不如从命。

老女人寂寞了很久,所以才会独自到酒吧里看她喜欢的球赛,而不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看电视。只是很不幸,老女人误解了寂寞的真意。

在熙攘人群中,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才是被迫独食所以寂寞滋味。待在没有人搭理她的酒吧里,只是凸显出自己的行单影双,对於消解寂寞一点帮助也没有。

老女人轻轻喉咙,准备打发议论。毕竟这是她这辈子唯一仅有的,能够拿来大大吹嘘的奇妙体验。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只是表面,就像冰山一样,浮出水面的冰层,只有全部的七分之一。很多真正的奥秘啊……如果你没有睁大眼睛往下潜,根本就不会发现其中巧妙的关连。」老女人神秘兮兮地说。

她故意语气压低,带动气氛,深怕乌拉拉觉得无聊。

「喔?我越听越糊涂了。」乌拉拉皱起眉头,神谷也将耳朵凑了过去。

「以前我很喜欢看球赛,格式各类的球赛都看,有时还会买机票到欧洲去看足球,到美国看NBA篮球。但最近五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让我惊讶得说不出话。」老女人有些得意地说:「某天晚上我发现,只要我穿上蓝色的衣服,我所支持的队伍就会赢!」

乌拉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摇头:「你醉了。」

老女人很严肃地否认,说道:「是真的!别说你不信,起初我也觉得太荒谬只以为是凑巧,因为后来有几次我穿了蓝色的衣服后,我支持的队伍还是输掉了。」

这次换神谷笑了出来,乌拉拉哈哈笑道:「本来就是嘛!哪有球迷的衣服颜色,会影响到一支队伍的胜负这种事啊?」

是啊,这个世界之大,何以认为区区自己,竟是运作世界的关键齿轮呢?

老女人脸色有些不是滋味,悻悻说道:「的确不是单单因为我衣服的颜色所影响,但要全盘说不是,却也不对……因为,影响到一场比赛胜负的,还有很多生活的小细节。我经过一年的统计,记录我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餐吃什么,吃多少,配什么饮料,当时的天气,遇过的人,睡眠时间,前晚做过的梦,发型,发饰,香水,甚至洗澡时用了哪一个牌子的沐浴乳……最后总算让我理出一个胜利公式,保证可以为支持的球队带来百分之百的幸运,胜利!」

「喔?例如穿红色的内裤吗?中国招来幸运的习俗。」乌拉拉表情也认真起来。

「不,不是红色内裤,而是红色的鞋子,越闪亮越好。」老女人轻轻撩拨裙摆,自信满满露出她皱巴巴的大腿,晃着红色的高跟鞋。

「真的假的?就这样?」乌拉拉搔搔头,呆呆地张大嘴巴。

他装模作样的表情让神谷忍俊不已,伸手用力在他的腰上一掐。

「当然不只,还要喝大名星最爱的爱维亚矿泉水,三大口。」老女人想了想,说:「什么时候喝都可以,我则是早上一醒来就喝,免得忘记。记住,是没有间断喝三大口喔!」

乌拉拉与神谷听得一愣一愣。

「最重要的是,一定在比赛开始前,吃这个牌子的泡泡糖。这款根据漫画《海贼王》研发出来的泡泡糖,叫做蓝波球,黏性很强,口味共有五种,我认为蓝色的效果最棒!」老女人从皮包里拿出半条泡泡糖,信誓旦旦说:「吃一颗,赢得刚刚好。吃两颗,赢得更轻松。吃三颗,则是一面倒的狂胜喔。」

「那么,哪里有在卖呢!」乌拉拉惊呼。

「全日本各大便利商店,都有在卖!」老女人给乌拉拉逗得笑了出来。

乌拉拉与老女人就这么聊了开来,气氛愉快,有说有笑的。一个半小时后,三人面前的吧台堆满了好几只空酒杯,只是浅酌的神谷也感到微醉。

老女人有了些醉意后,渐渐吐露出自己对这种「发现球队胜利法则」后的人生,感到无趣至极的想法。

说起来也真悲哀。

老女人原本就是个寂寞的人,看球类比赛是她唯一的兴趣,也由於她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对每一项球类比赛的规则与球队状况都很关心,对每个重要球星的种种记录也都如数家珍。但自从她为了想支持的队伍得到胜利,开始实践诡异的胜利法则后,胜负对老女人来说就只是一个可以操纵的两面铜板。

看任何比赛,最重要的都是过程,而不是胜负。

但若事先知道了胜负,就失去了对比赛内容的紧张感,真正精彩的过程却变得如跳蚤身上的毫毛般,可有可无,趣味乏然。

更可悲的是,这个胜利法则对任何一种比赛都有效。举凡拳击、空手道、举重、百米赛跑、十项铁人竞赛,只要老女人心中有期待的对象,这个胜利法则就会主导三千里外的某项竞赛,让老女人眼前的电视转播,瞬间变成预知胜方的「重播」。

比赛……比个大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