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狂之诗第四章华山论剑
“气剑一如“。
这面高挂在“紫气东来堂“正面横梁上的金漆牌匾,每一个字都相当於人身及腰的高度,远比青城剑派“归元堂“那块已被焚毁的“巴蜀无双“牌匾更要巨大。
——当然。天下论剑,以华山为尊。
华山派的总本部,乃是位於华山西峰东坡之下的“镇岳宫“。此宫正殿之前,有一座水色苍翠的玉井,自唐代开始已有各种神妙传说,并建了一座“玉井楼“,本为游人和修道者的名胜。后来华山派选了这片福地,在楼后建成宫殿,作为修练的总坛,已然禁绝闲杂外人。
华山派道人,既修全真内丹的道术,也练武道剑法。“镇岳宫“里最雄伟的建筑,自然是正面的大殿“华庙“,内里供奉“西岳大帝“的神像,气势非凡,足堪与武当派“遇真宫“的“真仙殿“相比。
可是要数华山武道的总坛,则是位於宫殿东首的“紫气东来堂“,为华山剑派领导层主理事务之重地,亦是华山最精锐的“道传弟子“修习剑术的道场。
与青城派“归元堂“一样,“紫气东来堂“其中一面墙壁,也排列悬挂着许多木制的名牌,正是门派领袖和高级弟子的列名,其数量却比青城派多了一倍以上——华山派人才鼎盛,本代能登堂入室成为“道传弟子“的,至今共有四十四人之众。
四十四人的名牌里,排在最顶的十个,格外明显地跟下面三十四个隔了开来。此十名年资和修为最高的弟子,合称“华山十威仪“,已具有代教师范的资格,是未来华山派的接班栋梁。
此刻“紫气东来堂“内,身为“十威仪“之一的杨泰岚,在那铺成了八卦图案的石地板上,不安地踱来踱去。
跟全体华山弟子一样,杨泰岚腰间已经佩了剑。
从“见性馆“逃出的三个小道士,早就奔回来“镇岳宫“报信。此刻从这“紫气东来堂“的正门外,一直延伸到“镇岳宫“的大门,每隔不足十步就有带剑的华山弟子守备着。气氛之凝重,乃华山派三百年来所未有。
一身道袍的杨泰岚年纪未足四十,身高手长,步履敏捷。以武艺论,他绝对是当代弟子头五位以内,但常常败在性情太过急躁。
“你就别走来走去啦。“同是“十威仪“之一的张泰朗皱着眉说。他只是安坐在椅子,把长剑横放膝腿上,未有显得太过忧虑。在他左旁,“十威仪“的首席、当今华山派大弟子司马泰元,就更在座上闭目,双手交结成印放在丹田处,似正在入定。
“武当派的事情,看来是真的…“杨泰岚没再踱步,却还是双手交互捏着指节。
“可是…“另一边较年轻的“十威仪“之一宋泰猷说:“不久前才听闻他们上青城和峨嵋的事。怎么这么快又来了这里?“
宋泰猷这话,引起堂内各弟子交头接耳。
大师兄司马泰元没有睁眼,却开口说:“事情是怎么样的,不一会儿后就分晓了。你们急什么呢?“
他的声音并不特别响亮,却令众师弟都安静了下来。司马泰元不论那稳重的脸容和低沉雄浑的语声,都隐隐透着华山下一代领袖的风范。
“我们是华山派。“司马泰元又说。“没有应付不了的敌人。可是别乱了心。心乃气之舵,气为剑之缰。心乱,剑就乱了。“
这本是华山剑道的最基本。众师弟听了,都有些惭愧。
这时几个人从后室进入大堂。司马泰元等弟子马上起立,肃然行礼。
进来的,自然是墙上的名牌比“华山十威仪“排得更高的人。
首先出现是四位“宗字辈“师叔:黄宗玄、赵宗琛及成宗智、成宗信兄弟,为当今华山“四炼师“。“炼师“名号仅次於掌门,原本是道教的称呼,在华山剑派里则相当於师范护法——地位和武当派的副掌门相若。
再来是两位华山派硕果仅存的“祥字辈“长老,金祥仁和李祥生。两人俱已七十多岁,剑技武功早就大不如前,但论辈份是当代众弟子的太师叔,自然德高望重。
两人跟下面的徒子徒孙一样,手里提着长剑。既有外敌来犯,他们一样要加入对抗——一天是华山剑士,直至咽气那一刻都还是。
最后一个进入大堂的,自然就是当今华山剑派掌门刘宗悟。
刘宗悟那堂堂身躯,穿着一袭深紫色法衣道袍,头戴方巾,五绺长须甚是潇洒,仪表不凡。可是鼻梁处却有一道横过的刃口伤疤,又比寻常一个炼丹修法的道长,多了一份强悍如鹰狼的气势。
刘宗悟道号“应物子“,武林中外号“九现神剑“,上任华山掌门霄宇真人①的嫡传大弟子,身份地位和武功传承,正统得不能再正统。
『注①:华山派里只有掌门人在过世后,才获得追封“真人“称号。』
刘宗悟身旁尚有一名年轻道士,双手捧着华山掌门专用佩剑“羽客剑“,紧紧跟随。那长剑的镂银护手与柄首,造形呈翔鹤形状,柄部木色深黑,乃是年代久远的不凡之物。
刘宗悟走到“紫气东来堂“的正座交椅前,先等两位师叔就座了,自己才坐下来。他的四名“炼师“师弟亦逐一排次坐下。堂内“十威仪“及其他“道传弟子“则仍然站着。
刘宗悟的样子显得一脸不耐烦,催促弟子快点报告。
“禀众师长。“张泰朗俯首说:“弟子已经再三问明了回报的师弟…对方,确是只有一人。“
“是武当?“旁边的师叔黄宗玄焦急问。
“这个…没有肯定。对方并未报上名号。“
“一个人?“刘宗悟带点愤怒地说。“只为了一个人,就让全华山弟子要这样史无前例的戒备?“
“可是,掌门…“杨泰岚上前说:“陈泰奎已经死了啊。“
刘宗悟这才作出一个“也对啊“的表情。
他的师弟赵宗琛在旁边微微叹息摇头,心想:这个师兄,武功确是高得没话说,可修道养性方面却差了,处事不分轻重,当年师父选立这个掌门,也许是选错了…
“那么人呢?“刘宗悟威严地喝问。
“好像正在上山来…“张泰朗报告说。
就在这时,“紫气东来堂“那已开启的大门奔进来一人。
是山下“见性馆“负责监馆的骆泰奇。他魁梧的身躯已被汗湿透,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堂内所有人瞪着眼在注视他。可是骆泰奇气喘吁吁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也不必说了。
他带上山来的人,随即出现。
那白袍飘飘的身影,不徐不疾地一步步走到那地面八卦图中央。背后仍然斜带着那柄“卍“字护手的弯剑——华山派开山立道三百余年来,未经批准而带兵刃上山的,他是第一人。
他身后跟着王士心等那十四、五名年轻人,一个个都脸色惶恐,慌张地左右看着大堂里佩着真剑的众华山高手。他们即使没甚武功,也清楚感觉得到堂内那股腾腾的杀气。
这些本来都是想投拜在华山派门墙下的年轻人,许多年来的梦想,就是能够踏足这座“紫气东来堂“,如今却蓦然成真。
——但想不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原本守在“紫气东来堂“门外的几名华山弟子,也都随着进入,在这些来客后面戒备着。正门之外也塞满了守备“镇岳宫“的过百弟子。他们一个个都紧张地手握腰间剑柄。等的只是一声命令。
白袍男人身在强敌环绕的杀阵当中,脸容却是泰然自若,彷佛不过是进来道宫观赏的游客。他抬头略瞧一瞧那“气剑一如“的牌匾,然后直视正座上的刘宗悟。
华山众人看见他胸口的太极图标记,更无疑问。
黄宗玄打量此人脸容。看来似甚年轻,像是二十后半的年纪,却有一份年轻人所无的闲适气度,真实年龄必然较样貌年长,但猜想亦不过三十出头,比这儿许多华山派“道传弟子“都还要小。
武林中人尽皆知:武当派自张三丰祖师以后,全派上下只有一人有资格穿全身纯白色的道袍,象征了“无极“的境界。
再加上这样的年龄,更证实了这男人的身份。
“武当派掌门姚莲舟,今天上华山来,与诸君论剑证道。“
他说时未有拱手行礼,连略略低头也没有,脸容平静,似只是轻松平常的谈话。
——但在场每个人都知道,这句“论剑证道“是什么意思。
华山众剑士打量着姚莲舟,又看看他身后那帮小伙子。他们确实没有人带着兵器,看衣饰和表情判断也不似是武当弟子,实在不明白他们跟着来作甚。众剑士也不理会,目光又都投在姚莲舟一人身上。
有外派之人,竟敢孤身一个上来华山派的总本宫挑战——而且竟然真的能够走进这里来——实是华山门人平生没有想像过的事情。而这个人,正是近年武名大盛、野心勃勃的武当派里,那绝对的第一人。华山众弟子看着姚莲舟,有点儿虚幻不实的感觉。
只有刘宗悟,全未被“武当掌门“这四个字摇动,只是冷笑。
“论剑?嘿嘿,入我山门来,杀我弟子,却连挑战状也没有先送来一封。武当掌门,连最简单的武林规矩也不晓得,就像条喜欢乱咬人的野狗,真是贻笑大方。“
杀陈泰奎的理由,姚莲舟先前已在“见性馆“向骆泰奇解释过,现在他懒得再重复一次。
“无聊的规矩,不会令人变强,也就没有必要。“姚莲舟淡淡的说。
黄宗玄大皱眉头:华山和武当两派,毕竟是名满天下的大门派,两个掌门如此对话,成何体统?刘宗悟的说话,更无半点得道高人的风范。
他於是代掌门师兄发言:“姚掌门,贵派虽已还俗,但与我华山派皆是出於全真道,可谓渊源极深,何必伤这和气?姚掌门杀伤我派弟子,是否有何误会?如能说个明白,可免却两派的无谓纷争。“
黄宗玄这话,摆明是要给姚莲舟一个下台阶。众华山弟子听了,心中不忿,但黄师叔为“四炼师“之首,说话分量甚重,他们也不敢异议。
“没有误会。“姚莲舟却毫不领情。“他要杀我,我就杀他。练剑的人,本来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此语一出,“紫气东来堂“内群情汹涌。黄宗玄脸色更是难看。
“好一句『他要杀我,我就杀他。』“刘宗悟大笑,目光盛怒。“你也好大胆,孤身一人上来我『镇岳宫』!有没有想过,我此刻一声令下,数百个弟子拔剑相向,你必死无疑?“
“当然有想过。可是死不死得了,试过才知道。“姚莲舟明亮的双目,如结寒霜。“你们华山派要是喜欢这样,也不妨。“
姚莲舟最令人不安的地方就在此:相貌身姿明明是如此俊秀优雅,但是又能随时让人觉得,好像一柄没有鞘的剑。
他环视“紫气东来堂“众人,又徐徐说:“我走了很远路才到这儿来的,不是为了听这些无聊的话。我说要『论剑证道』,证的是我自己的道。“他指一指身后王士心等年轻人。“所以才带着这些人来见证。“
全场静默。
“你的道?“刘宗悟切齿。
“『拳出少林,剑归华山』,这句话自今天开始要改一改了。“
“炼师“之一的成宗智冷笑:“是想改作『剑归武当』吗?“
“错。“姚莲舟摇摇头。“拳和剑,此后皆尊武当。不过我先来找你们华山派而已。“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头上。
“我要证的,是武当派天下无敌之道。“
“掌门师尊。“一人马上从华山弟子之间步出。正是“十威仪“首席大弟子司马泰元。“请容许我与姚掌门『论剑』。“
刚才司马泰元坐着时,还看不出他身材,如今站着,显出比众师弟都高出一个头以上,而且胸肩广阔,腰如壮熊,双掌宽大得像扇子。他手里提的剑,也比其他人的标准华山佩剑长了一大截,连柄全长四尺七寸,而且只看那剑鞘,就知道剑刃亦格外宽阔。
是年四十二岁的司马泰元,已经由掌门刘宗悟亲授超过十五年,武功冠绝同侪,是华山弟子每年“大校剑“②的长胜将军。更难得是学道亦有成,性情处事比其师父还要稳重得多,早被认定将在十年之内接任掌门之位。
『注②:华山派每年四季皆举办“校剑“比试,考核弟子的实力和进度。其中以“夏校“规模最大,又称“大校剑“。』
华山众领袖早已听闻,剑名甚盛的青城派掌门何自圣,败亡於武当副掌门叶辰渊剑上一事;眼前的是武当掌门本人,更不可以轻慢对待。派一个次一级的弟子出场,不过是无谓的牺牲,不如一开始就派最强的。
刘宗悟和四个师弟互看一眼,又回头用眼神向两名师叔请示。分坐在他身旁的老剑士金祥仁和李祥生,到现在都未说过话,此刻第一次点头示意。
“泰元,就让姚掌门见识见识,何以武林中人会说『剑归华山』吧!“刘宗悟挥手下令。
司马泰元点头踏出场中,先向掌门师父、两位太师叔及四位师叔躬身行礼,才面向姚莲舟。
司马泰元虽比姚莲舟还要年长,但辈份地位却有差距。但见他直视姚莲舟,脸容无一丝激动或紧张,并未被“武当掌门“这名号压倒,确有修道者抱元守一、无畏无怖的风范。众师弟见了,心中暗自喝采。
华山派是全真道,属内丹派,不尚符籙,也不靠外物丹药,而以人身为炉鼎,炼体内的精、气、神,超脱生死。这内丹功法,与武功的“意“互相结合,开创出独步天下的华山剑道。
姚莲舟打量着司马泰元那魁梧的身材;那柄常人要用双手才使得动的大剑;那股不凡的气度…
从踏足华山开始,直至现在,姚莲舟第一次微笑。
——那笑容,跟荆裂经常露出的,非常相似。
司马泰元缓缓拔剑,逐一露出了宽阔剑身上镶嵌的七星寒点。剑拔出后,他轻轻把剑鞘往旁一抛。师弟张泰朗一把接着。
缩在一角的骆泰奇,是堂里唯一见过姚莲舟出手的华山弟子,可是亦未见过他出剑——刚才目睹姚莲舟以“太极拳“瞬间击杀陈泰奎,他犹有余悸。
——他这次…还是要徒手吗?…
骆泰奇惶恐地瞧着姚莲舟,只见姚莲舟似乎真的在考虑。然后真的伸出了左手来。
但并不是向着司马泰元。而是后面王士心那些人。
“你们好好看着。“姚莲舟没有回头地说:“今天在这里看见的事情,你们将来要告诉所有认识的人。还有你们的子孙。“
王士心用力地点头。
——世上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亲眼见证历史的幸运。
然后,姚莲舟拔剑。
他背后那柄“卍“字护手的环首弯剑,剑柄斜斜在左肩上突出。司马泰元早就留意,一直在猜想姚莲舟是否左撇子?
可是姚莲舟伸出的是右手。
他的右臂向左伸,从自己的脸前横过,把住了左肩上方的剑柄。
——反手拔剑吗?
司马泰元已举起剑,防范对方自肩上拔剑并即时斩击。
但姚莲舟没有立时拔剑。他的右手把剑柄从左上方往自己身体左下方拨,越过了收缩的左肩。剑鞘瞬间上下倒转,剑柄变成在左腰间。
——这怪异的动作,迅疾而流畅,充分显示他身体的筋骨关节是何等柔软。
姚莲舟左腰处,寒光大盛。
出鞘。
司马泰元一直防范对方的剑路,是从左肩膊自上而下砍来。但姚莲舟这一奇技,令剑路顿变自中下路而来。司马泰元急变架式。
姚莲舟拔剑却奇速。
剑光刹那间从下向上反撩,及至司马泰元面门。
司马泰元架剑同时,头脸也向自己的左后方侧闪——
金属互击的鸣响。
几丝断开的眉毛,在激荡的剑风中飘飞。
——若非加上侧头闪躲的动作,司马泰元已经失去一只右眼。
姚莲舟的弯剑在这一击完成后,继续挥到了右身侧。旁观的华山众高手这才看见:姚莲舟的右手并非握在剑柄上,而是仅以食、中二指扣着柄首上的铁环!
——他以两指之力,就把整柄剑从鞘里抽出,并且尽用那惯性加速之力,发出这快绝的拔剑斩击!
司马泰元的右眉,险险被对方剑尖刮过,削去了一片,皮肉却并未受伤,全凭那过人的反应。虽然差点儿就瞎了一目,他心神一点没有动摇,呼吸也无一丝紊乱。
——这最重要。以气息带动剑招,为华山武道之根本。
他下腹一紧。气劲贯彻的征兆。
那四尺余长的大剑,从招架迅疾变成前刺,直取姚莲舟面门。此乃“元亨剑法“的“游龙击浪“——和陈泰奎使的是同一招术,但速度和剑劲却远远凌驾师弟,兼且是用这么一柄巨大长剑使出,空气里带着撕裂之声!
姚莲舟的脸,却在那剑尖前消失了。
姚莲舟早就计算司马泰元的反击剑路,右腿向右斜前一迈步,身体迅速矮下去,头顶比司马泰元的腰带还要低,两腿张开几乎成一直线,身体如箭抢到了司马泰元的左身侧,正是“武当行剑“的诡异蛇步。
同时姚莲舟右腕一抖,那柄弯剑以穿在柄首铁环的两指为轴翻转,紧接五指一抓,变成了反手握剑,自外向内以剑刃反削向司马泰元的左腰腹!
这反手斩剑之法,又是违反一般剑理的怪招,极难防备。但司马泰元目明心清,捕捉到这剑斩来的角度。正常的招架或后退都已来不及了,他借着那“游龙击浪“前刺之势,身体如陀螺般侧转半圈。弯剑的锋刃,仅划破了他腰间衣袍。
司马泰元并非单纯闪避。他乘这转身之势,变成反抢到了姚莲舟身后,长剑划个半圆,一记“黑蛇弄风“,垂直从下而上,反撩姚莲舟的背项!
这一招足见司马泰元实是一流高手:姚莲舟此刻身姿低矮,一般的武者看见,不假思索就会居高临下,从上路斩劈下去;但司马泰元则计算,对方如此低伏之后,接着必然要拔起身恢复站姿,起立之时也自然会用剑架在上方拱护;司马泰元用这下而上的撩剑,对手反而料想不到,再要把剑降下挡架,已是太冲。
——真正的高手出招有如下棋,已把对手接着的举动都计算在内。
眼见姚莲舟只要身体升起,就会把自己送上这招“黑蛇弄风“的刃口。
姚莲舟却没升起来,反而降得更低。
他的身体跌地,整个人俯倒下去——但其实在跌到离地极近时,他仅仅用左掌在胸口前撑住了地面。司马泰元本来已经甚低的撩剑,竟是从他上方掠过。
姚莲舟就用这一只左掌之力,支撑全身贴地旋转。那反手剑锋,乘着旋转的力道再次斩出,剑刃离地只有几寸,循着华山众人前所未见的角度路线,如割草般横砍向司马泰元的左足踝!
司马泰元庞大的身躯,却出人意表地灵巧。“黑蛇弄风“的招式已使老了,本无法这么快走马步闪躲,但他硬生生双足发力,平地跃起,足底仅仅闪过了那剑斩!
姚莲舟身子旋转还未停,他左掌按着石地板发力,身体头下脚上的升起,左腿带旋身之力猛蹬出去,司马泰元人在半空已再无法躲开,这一腿狠狠踹在他左肋间,把整个人踢得倒飞开去!
司马泰元背项着地,打了两个滚才跪定下来。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息,看来并无大碍——华山派气功了得,姚莲舟这一脚他还硬受得了。
可是他一跪定才觉有异,左足底竟渗来一阵凉意。一看之下,原来刚才姚莲舟的反手剑,削破了他的鞋底和袜子,此刻赤足贴在冰凉的石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