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效忠王爷?还是你这个怪人师兄?这是连王府护卫的纪律也没看在眼内了?
宁王却毫不介意,再次坐下来,伸手握着商承羽放在桌上的手掌,宠信之情,溢於言表。
刘养正从旁看见王爷这举动,抬一抬眉毛,瞧着对面的李君元。
李君元一直没有正视商承羽和巫纪洪,但此时感受到刘养正怪责的目光,才抬起头与他对视。他看着刘养正,眼神里彷佛说:我不过是执行王爷的命令,怎么猜到有这天?
当初巫纪洪是由李君元招入王府的,那时李君元确只是实行王爷与父亲李士实的大计,招揽厉害的武林中人以提升王府武力。李君元本来以为,武人好名好面子,脑袋里又只有打打杀杀,理应容易操控,怎料首先来了个波龙术王巫纪洪,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王府内许多护卫变成了自己亲兵;接着又再招引来商承羽这样的人物,比巫纪洪更难缠十倍。
「诸位,继续。」宁王这时向众亲信挥挥手说。於是各人又开始商讨起来,围着那地图研究:一旦真的从南昌起事出兵,到底该如何推进扩张,哪些据点需要什么兵种和器械才容易攻克,各地官府将有何抵抗:京师又会怎样应变……
只见宁王朱宸濠看着地图,听着亲信吐露出种种攻略,他眼睛闪现出雄心壮志,胸中一腔热血沸腾,似乎只要今天一声令下,半壁江山即落入手中。
商承羽从旁观察宁王的表情,深知他此刻情绪高涨,突然捏一捏宁王握着自己的手掌。宁王马上把头转过来。
「将军有话要说?」
王爷此言一出,众人马上再度静下来,全都瞧着商承羽。
商承羽扫视他们一眼,心里只觉好笑:刚才除了李士实、刘养正和李君元不发一言之外,各将领智囊热烈讨论,大谈这般那般策略,其实都不过为讨王爷欢心。宁王隔天就开这种军机会议,只是在还没能够起事之际自我激励一番,并且满足一下那股野心梦想。
商承羽见过这种例子太多——在练武场上。说到要成为强者,许多人都一腔热血,跃跃欲试;但当走到武当山的练武场旁,看见场中人如何艰苦锻链与激烈比试,许多人都是脸色发青地却步,就此一去不回,只尝试了半课就失去踪影的人亦是不知凡几。而能够留下来的,就只有正真愿意付出巨大代价,甚至愿意赌上性命的人。
——宁王为了夺取最高权力,甘愿冒上失去一切的危险吗?
看来未必。但商承羽决心要把他变成这样的人。
——否则我就无法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各位说的策略都很精彩。」商承羽没看各人,只是瞧着宁王。「不过商某认为,所有谋划都是次要。真正的胜负关键,在於意志。」
坐在他旁边的刘养正弯起嘴角斜斜一笑:「商将军,论比武斗胜,我想在座没有谁怀疑阁下。可是打仗不同比剑。战志是喂不饱士兵的。」
「吃饱的士兵,就只是为了那顿饭打仗而已。」商承羽的眼睛仍未离开宁王,反驳时更显得对刘养正轻蔑:「我们要的是饥饿的士兵——不是肚里饥饿,是心里。我们要的是渴求建功立业,不惜死斗的战士;不是给圈养喂饱的羊群,而是荒原上的饿虎。」
刘养正只感觉商承羽一派胡言,正要再回话,却见对面李士实那斜视的眼睛看着自己,作出阻止的神色,并略移一移下巴,示意刘养正瞧瞧宁王。
刘养正这才注意到,宁王视线也没有离开商承羽,就像被商承羽的眼神慑住,完全陶醉於他这番豪言壮语之中。
刚才一轮对答,假如听在真正兵法行家耳里,必大感荒谬而失笑——一个造反起事的军机会议里,竟讨论这类徒有情绪、全无实质的说话,就像一群玩打仗游戏的孩子一样。
然而这本来就并非什么军机会议,只是满足宁王朱宸濠一人的玩意。而商承羽说的话,句句也打动了他——这才是商承羽的目的。
刘养正得李士实提醒,这才明白自己跟商承羽争辩实在笨了,反而令宁王对那些说话更感动,也就闭口不言。
另一边李君元适时转移话题:「对了,今日请巫将军来,是为了另一件事。那姓王的新任南赣巡抚,到任后颇是活跃,对王爷的大业,说不定是个祸患……我们知道巫将军过去曾与此人交手,不知阁下对他有何评价?」
一听李君元说及,巫纪洪脸色微变,顿时回想当年在庐陵遭「破门六剑」攻打、惶惶然如丧家犬败逃的往事。
那一战巫纪洪虽未确知对方内里组织,但事后捡讨推断,「破门六剑」只是执行者,王守仁才是指挥谋划的主帅;这个前庐陵县令,说服得一股强悍山贼加盟进攻「清莲寺」,也是巫纪洪当日一大败因,由此可知王守仁此人手腕之强。
巫纪洪真正跟王守仁对阵,其实是在大战之前、巫纪洪带霍瑶花夜袭庐陵县城的那个晚上。本来当夜巫纪洪至少可诛杀到「破门六剑」一、两人,却竟被王守仁及一群学生的气势所骗,仓皇逃走。王守仁并无什么精深武艺,那夜竟敢仗剑面对巫纪洪,所散发的罡气更把他压倒,巫纪洪深知此人极是不凡。
——想不到这家伙阴魂不散,升了官又回到江西来,日后会否再与他对敌,仍是未知之数……..
巫纪洪正要回答,坐在他前面的商承羽却抢先一步说:「这个王伯安,我听巫师弟说过。那次交手,巫师弟是败在『破门六剑』之下,姓王的不过运用一点声望,招集得县民反抗而已。如此一介儒生,不足为患,王爷随时可定其生死。」
——巫纪洪听了,自然明白商师兄的意思:对付朝廷派驻江西的命官,自然由李君元或刘养正负责,不论将之收买还是除去,最后亦归功他们,巫纪洪没必要将这王守仁形容为什么厉害人物,加大他们的功劳。
李君元听了只微微一笑,瞧着巫纪洪:「自从商将军加盟王府之后,好像巫将军就很少说话啊。」
巫纪洪一听,那双大眼收紧,目中杀意暴射向李君元。李君元只觉像被柄无形的冰剑直贯眉心,整个人突跳了一下。
「商师兄说的话,也就是我说的。」巫纪洪的声音同样冰冷。
——意思是:你想离间我们两人?别白费心机。
「一个连兵权都没有的南赣巡抚,不足为患。」宁王挥挥手说,完全信服商承羽的说法:「君元,你就准备些礼物,去跟这王伯安打个招呼,摸个底细。他收不收也罢,到我们举事之时,难道他颈项比我们的刀硬?更大的官,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说着用手指在颈项上划了一条线。
◇◇◇◇
会议散后,只余下李士实、刘养正及李君元三人在「龙虎厅」内。李君元把弄着桌上用来像征军队的木头方块,心情郁闷。
「可是这个姓商的……实在太……」李君元捏着一块木头,咬牙切齿。他平日极少如此激动,心里反覆在琢磨应该怎样形容商承羽这人,但总找不到切合的字眼。
「他,不像人。」一直仍在原位端坐的李士实,双手支着木拐杖,半垂着眼睛徐徐说。
刘养正和李君元不禁同意点头。三人跟随宁王多年,不论在官场还是黑白二道都阅历不浅,但从未见过像商承羽这般人物。
其实商承羽的政治手腕,还有取宠於王爷的话语,并非怎样特别高明,这些年来他们三人全都用过;但同样的话由商承羽说出来,就是有一股无法形容的强大慑服力,因此才在短短时日就取得宁王如此重视,得宠程度已隐然超越三人。
他们没有说出口,但心里都知道原因:那是商承羽多年修练武道培养而得的气质,像他们这些寻常人无法企及。
——曾在西安见识过姚莲舟的李君元,更深刻体认这个事实。
「王爷若要起事,恐怕还得再多准备几年。」刘养正抚着胡须说:「这段日子假如我们不多办点事,恐怕未到起兵之日,势力地位都被那姓商的侵吞尽了。」
「这个王伯安要是拒绝王爷送礼,我们可不好看……」李君元说
可是谁都知道王守仁不会接受收买——一个当年有胆得罪刘瑾、被贬谪贵州龙场、从千艰万难中活着回来的人,眼中又怎会有财帛富贵?
「那么,换一个会收钱的南赣巡抚就行了。」刘养正轻声说。「要在京师动用人脉,令朝廷换人来当吗?这岂非太慢了…;说着看见刘养正投来的眼神,才真正明白他的意思。
——换人,不一定要一个换一个;只要原来这个消失就行了。
「可是有个难题。」刘养正说:「王府里真正的好手,如今全部都被姓商的控制。要找有把握的人干得干干净净,不容易……像上两次一样,最重要是绝不可给人追查到与王府有关。」
宁王府刺杀当地官吏,已非首次:数年前连续两任江西巡抚王哲及董杰,都因查探王府的举动,又拒绝宁王收买,逐一暴毙。
「不用王府的人就行了。」李士实说时,眼皮没有动一动。
——找杀手。
李君元点点头:「我去找颜清桐。他在江湖上人脉广泛,必有办法。
◇◇◇◇
离开了「龙虎厅」,商承羽和巫纪洪回去住处,并肩步过王府里的廊道。
二人走过一座花园。冬季里树上花朵大多都已凋零,唯有一株梅树仍耐寒盛放
商承羽停下来,伸手轻轻折下一枝梅,嗅赏着那花香,闭起了眼睛。曾经失去人生的七年,商承羽重获自由后尽力享受着生命中的一切,不管是吃一口温热的饭,喝一口冷冽的水,嗅下清幽的花香……这每件微小的事情,对商承羽而言都是在追回失去的光阴。
——当然,在他人生里最享受的,远远不止这些东西。
「还是没有姚莲舟的消息吗?」商承羽问时未有张开眼睛。
「没有……」巫纪洪回答,从旁观察商师兄的表情。
商承羽并未动容,但是熟悉他的巫师弟依然看出,他眉宇之间有一股淡淡的遗憾。
他们至今无法确定,姚莲舟是否早已在两年前那场大战中炸成飞灰,又或仍在人间。
把商承羽接回宁王府之后,巫纪洪马上向李君元取得锦衣卫的武当派情报——也就是透过武当山上的内奸姜宁二探索盗取的信息——尤其是武当派驻在各地的「首蛇道」弟子名单。
——巫纪洪虽然曾是「褐蛇」首席,但「首蛇道」的情报网乃直接受命於两任掌门公孙清和姚莲舟,他只负责武当山保卫戒备的工作,若非有姜宁二从「真仙殿」盗取的这份名单,他亦无法获知各地同门的身份。
虽然在禁军南下征讨武当之前,「首蛇道」各地弟子已被锦衣卫凭名单大举杀害,但仍有部分幸免於难,特别是在禁军行进路线以外的江南地区。巫纪洪想到:要是姚莲舟从神机营炮火下生还,他必然会接触这些「首蛇道」弟子求助;而他们亦必定积极找寻武当派的残部。於是他挑选了王府里的亲兵中十多名干练之士,前往各地搜索残余「首蛇道」所在。
在武当被灭的消息传出之后,这些「首蛇道」弟子全都匿藏起来或转移了地点,一时不容易只凭那名单寻得。这两年下来,巫纪洪的部下只找到其中两个,经过酷刑拷问,确定并未接触任何武当残党。
如此下去,要找到姚莲舟的机会,越渐渺茫。
「找不到吗?.....」商承羽嗅着梅花轻轻地说,声音有些落寞,再不似平日那般狂傲。
巫纪洪很清楚商师兄的心:商承羽虽然早已决定以夺取天下为往后人生的志向,但他毕竟还是武当人,在武道上仍有执着与依恋——否则刚才就不必介意自己暴露出武功上的弱点。
要是姚莲舟就此消失,商承羽心中这个遗憾的空洞就永远无法填平。
——只是商承羽并不知道:此刻自己跟姚莲舟相隔百里,却正在呼吸同一样的梅香。
不久后两人再次迈步,走到住处前一个庭院,却有一人正在石亭前等候。
那是一名叫岑基的王府护卫,本是南昌城里飞贼出身,其人身高腿长,身材倒有几分像缩小的巫纪洪,从站姿就看得出身手甚是敏捷。自从成了巫纪洪亲兵后,岑基得到点拨武当轻功身法,比从前当贼时还要灵敏。
岑基向商、巫二人行个礼,也不多说废话,马上禀报:「巫将军要我找的那武当『首蛇道』,已然发现,原来又回到了南京,而且似乎有所行动。」
二人一听见,眼睛登时亮了。「他是在找人吗?」
岑基点头:「我们一队同僚已在密切监视他。」
巫纪洪回头朝商承羽说:「我明早就出发过去看看。」
商承羽却摇摇头。
「他要找的是什么人,还没有肯定。为策万全,我亲身去一趟。今夜我们就出发。」
他说着时,渴睡的眼睛闪耀着令巫纪洪也心生寒意的光采。
◇◇◇◇
在那黑暗里,她看见刀光划过,亮得像太阳。
惊人的破风声与气势,烙印在她心里,此刻一次接一次的重现、涌出。明明是致人死地的霸绝刀招,对她而言却充满强盛的生命力,唤醒她颓靡的心灵。
「我这叫『阳极刀』。」
她记起最初一起流浪的某天,他这样吿诉她。
刀势在记忆里一再浮现。她握着烟杆的手,情不自禁在空中缓缓比划起来……
霍瑶花睁开眼从胡床上坐直了,勉强停顿那以手代刀的动作。
——不可以。
不可练武。她知道在房间窗外,随时有「波龙术王」的手下在窥视。
——虽然巫纪洪早已不再使用那邪门的称号,但霍瑶花还是习惯如此称呼他。
她让惊醒后那急促的心跳平复下来,才再次斜趟在胡床上,侧卷起双腿,徐徐把仍在点燃的烟杆放到唇上,深深吸进一口,仰天吐出云雾。
被商承羽挟带回宁王府后,霍瑶花再没像从前身在术王众一样获授头领位阶。她当然知道为什么:曾经出走的叛徒,术王怎会再重用?
不止如此,霍瑶花的兵器武装全部都被缴去,那柄大锯刀两年来一直给锁在王府的军械库里。平日的衣服全都换穿贵妇的衫裙。那意思很清楚:
——你这狼女,我们现在就把你的利齿都拔去。
这两年间她一次也没有练过武。平日即使不是在商承羽或巫纪洪视线内,她也被二人的亲信手下整天监视。
这些霍瑶花都早预期了。她很清楚自己今天只是个囚徒。没有被术王处刑已经万幸,若非有商承羽在,她自知下场将悲惨万倍。
教霍瑶花最意外的倒是商承羽。她以为自己会成为他的禁向,但结果并没有。这并非因为商承羽格外清心寡慾——他在王府里共有三个女人——但是除了在武当「遇真宫」后山林那次侵犯之外,他一次也没有再碰她。
同时霍瑶花却又是商承羽唯一常常带在身边的女人,服侍他抹汗吃喝更衣之类。他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相反还不时私下与她交谈,询问她各样旧事:从前怎样离开楚狼刀派成为匪盗;怎么加入到术王身边;当然也有「破门六剑」的事情。
「听说你有喜欢的男人吧?」商承羽曾经这样问:「他叫荆裂是吗?你喜欢他什么?他是个怎样的人?…….」
霍瑶花若是个普通女人,被这么追问必然会猜想,商承羽大概喜欢上了自己;但饱历风霜的她当然不会这么相信。被问了几次之后她开始明白:商承羽是想透过她了解荆裂。
——击败了秘宗掌门雷九谛,荆裂实力之高无可置疑,他又与巫纪洪及宁王府有宿怨,极可能成为商承羽未来大敌,商承羽自然很想了解此人。
霍瑶花亦因此更明白自己的处境:商承羽给她活着,并非因为一次交欢后对她有所珍爱,而是她与荆裂、岛津虎玲兰及下落不明的锡晓岩都有交往,留着她在掌握之中,将来也许具有牵制这些人的价值;对霍瑶花以礼相待,亦是为了保留利用她的更多可能。
——此人欲望如此旺盛,但又思虑周密理智直。原来过去术王行事,都在模仿这位商师兄!但他们还是差别很大——这家伙可怕得多了……
霍瑶花从胡床爬起来,将烟杆的灰弄熄,踱步到了房间窗前,朝窗外庭园呼吸一口清风。
花园里一株矮树旁,一名巫纪洪的亲兵护卫交迭双臂倚树而立,木无表情地盯着霍瑶花。她也看看他,装作若无其事——虽然她知道这人刚刚才站在这窗口外偷看。
这是她如今的生存方式:尽力令商承羽和巫纪洪不再视她为威胁。巫纪洪并未明言禁止她练武,是她自己的决定,为的是让术王相信她已再无反抗意志,减低对她的警戒。
等待有人来拯救的一天。
霍瑶花被擒时一直相信,只要虎玲兰与荆裂会合,他们必定来救她。当然她更希望来的人是锡晓岩,但是一来不知道他是否从武当之战里生还,二来就算他仍活着,根本不知道她再成笼中鸟的事。因此她还是将寄望放在荆裂与虎玲兰身上。
可是等了一个月、两个月……
并未有谁闯进宁王府的高大门墙来。她渐渐感到绝望。
——其实我算是他们的什么?……...是的,假如换作我是虎玲兰,也许根本不会将武当山的事情吿诉荆裂……为何我要跟别人分享自己心爱的男人啊?....霍瑶花,别天真了。
随着时日过去,各种想法侵袭她的心,渐渐磨蚀了她对人性仅余的信任。
然而某一天,她在装着菸草的那个锦织袋里,发现一张小得不可能再小的字条。内里只草草写了三个字:
「忍耐 荆」
看着那字条,霍瑶花的心狂乱地跳动,用了最大的努力控制着才没有当场哭出来。她马上将之烧掉。
她无法知道到底谁将字条偷偷放进去。之后也再没有人向她报信。她甚至不能肯定,这是否是术王试探她的计策。
只是这三个字,成为支撑她努力活下去的希望。
直至今天。
她表面上仍然不再练武,但却每天都在意识里暗中默练。虽然这远远比不上肉体真正的锻链,但总比完全没有好。
——当那天到来时,我要令巫纪洪大吃一惊。
而每次想像的锻链里,锡晓岩的刚阳刀招就自然地出现,温暖着她的心窝,给她坚持下去的勇气。
这两个霍瑶花所喜欢的男人,彷佛每天都与她一起。
而她也每天都祈祷他们变得更强。尽管不知道二人身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