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2 / 2)

武道狂之诗 乔靖夫 4796 字 2个月前

这时他们却听见,左后方的江上人声鼎沸。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其中一艘满是「威武营」护卫的战船,指着江水鼓噪呼喝。原来在纷乱的船阵之间。不知何时有一条细小的渔船从江岸水边混入进来,无声无息地朝着皇帝所在的主帅船接近。

那条细长的小渔船,上面独独只站着一名渔夫,穿着蓑衣头截大竹笠,摇着橹催船不断前行。加上船帆吃满了风势。而船身又轻又尖,渔船的航速甚高,转眼已越过那条满是禁卫的战船。又再向主船接近了一些。

「刺客!」

主船上的护卫怒叫着。这两个字如一枚尖针,刺到朱厚照耳朵里,他身体耸动了一下,脸上笑容消失。

渔船仍是毫无停滞地前进,乍看就好像在冰上滑行一样。那渔夫的摇橹手法,有一种极是奇特的力量,每一下都十分贯彻,好像他双手的感应,随着长橹能够延伸入水中,借用了水流的每一分阻力来划动,驱使船身上前,而且完美配合着船帆的风力,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被浪费。

这样的能耐,就连主战船上那些经验丰富的本地水手。也从来没有见过。

——人和船筒直就像化成一条游鱼一样……

一听见「刺客」二字,主船上的禁军战兵也紧张起来,慌忙寻来弓弩去射击那渔船。这天并不是真正的演习,不过做个模样给皇帝看,因此那些守在船上的禁军极本没有任何作战的准备,这时才急急忙忙地提起弓弩,上箭去瞄准发射,同一时间射向渔船的箭只有七、八支。

那零星而来的飞箭大多都射偏,只有两箭掠过渔夫的身体两尺内。,另一箭飞向他胸口,只见渔夫一个轻松的闪身就避开,紧接又再摇橹,那一箭丝毫没有阻碍他前进之势。

渔船一眨眼接近到主船侧不足三丈外。那渔夫放开了船橹,迅速拾起放在船上一根丈长竹竿,并朝船首奔跑数步!

——那双穿着草鞋的脚,在破浪航行的小舟上竟是如履平地,身姿无一丝摇晃。

渔夫快要跑到船首尽头时,仲手将竹竿一端撑在船头甲板一条预先凿开的缝隙里,紧接着双足一蹬,整个人就凌空飞了起来!

就如摇橹时一样,渔夫这连串动作,展现了惊人的感应和协调力,将奔跑、起跳、推竿、腰挺,以至竹竿本身的弹力,每一分毫都全部统合起来,再加上借助渔船前航带动的速度,渝夫的身体就像纸造一样轻巧飞行,而且去势力甚急激,迅速飞越了江面的浪潮,临到主船的般身侧面!

眼见就要撞上船身,渔夫左手伸出,手里有一柄半空时拔出的短刀,他反手一刀猛插而下,乘着身体飞扑之势,刀刃轻松就深深刺入坚厚的船身木头里!

渔夫握刀的左臂猛拉,整个人沿船侧向上拔升,右臂朝天舒展。一把攀住了船边。他藏在竹笠底下的嘴巴轻轻吐了口气,右手发动拉扯,身体收缩一翻,也就轻轻登上了主船左舷的甲板。

这一连串强登战船的动作,在众多船上战士的眼中就如幻术一样。不管是身经百战的边军骑兵,还是受过精锐训练的禁卫勇者,也从来没有想像过,人体能够如此移动。

然而不管多吃惊,他们没有忘记自己身在这里的责任:保护这世上最重要的一个人。

而且他们都清楚,要是这个人有什么闪失,他们跟自己的家族会有什么后果。

禁卫们暴喝着,提着刀枪一拥而上。

渔夫左手一扯,解开了披在身上的蓑衣向前横挥,就将最接近那两名护卫的长枪卷住。两人只感到那蓑衣之上似乎挟带着一种神异的力量,手上枪杆被不由自主地旋转拉扯,两柄枪被卷在一起往旁脱手飞去!

蓑衣脱下后,那渔夫背后立时露出一柄斜背的兵器,他左手卷走长枪的同时,右手伸往肩后,迅疾将那兵器拔出!

奇特的是,渔夫并不是用右手五指握着兵器的柄子,而是仅仅用食、中两只手指,勾住那柄首上的圆环,就把雪霜似的刃锋拉出来;渔夫右臂顺势一挥,那利刃遁着一条巧妙的弧形轨迹出鞘向前划出,最前端的双刃尖峰,削向一个提刀的护卫颈项,准确无比地从颈甲和头盔之间一条细小的缝隙划入,带着激烈的血花离开。

——这么诡异的两指拔剑斩击招术,上一次於世间出现,是在西岳华山。

剑刃削过之后,渔夫又再舞起左手蓑衣,那卷旋的奇异力量又令一把禁军的长砍刀向斜下方脱手甩去,钉入了船舷甲板;他右手腕紧接一翻,掌心向上。手指扣着的剑又从另一角度斜斜抹回来,另一名「威武营」卫士的喉咙被削开!

——在这极端精准的剑技前,众卫士的一身坚厚护甲,犹如不存在。

渔夫右腕抖了一抖,手指变换了拿法,这才终於握着创柄。此时众护卫看清那柄兵器的模样:狭长而微弯的刃身,既是剑又似刀,护手铸成「卍」字形的前后逆钩,剑柄饰着银白色的古雅云纹。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兵刃,也不知道这仍然是当世第一剑。

用才渔夫扯脱蓑衣时。也顺势将绑着头上竹笠的绳子解脱。此刻竹笠才轻轻滑了下来,露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张白皙而难以看出年纪、有着贵族之气却又闪出孤狼般眼神的奇特脸孔。

没有在战场中死去的姚莲舟?

众多护卫从未有见过他的脸,只是直接感受到那股强烈的危险,但他们除了上前,没有其他选择。刺客禁卫们唯一可以倚仗的,就是数量。前排几个还没失去兵器的卫士,呼喝着一同攻上去。

但足他们一遭遇姚莲舟,连「对战」都称不上。姚莲舟以左边的蓑衣挥使出「太极」化劲。那些卫士的刀枪一碰上,就好像遇到一道乱流形成的墙壁一样,纷纷失控或被卷得脱手;而他右手的「单背剑」就如一根刺针,用最小的动作精确地伤害卫兵没有甲片保护的部位。他左右手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器物,使出截然不同的武技,一圆一直,一澎湃一轻捷,却能完美地互

相配配合,面前的敌人在他眼中就像练习用的人偶,逐一被杀伤倒下,还有一人因为坚持要保住手上被卷的兵器,从船边堕入了水中。

大明天下最勇猛精锐的军人,一一发出凄厉的呼叫。

站在第二排有六个提着大盾的「威武营」亲卫,他们看见有同僚落水。

又见姚莲舟此刻仍站近在船边,马上心生一计。六人并排举起盾,一同朝姚莲舟撞击过去!

——大不了跟他撞成一团,一起下水!

——必得保护圣天子!

然而要把天下第一「太极拳」高手撞翻,是个不设实际的幻想。

就在其中一面盾牌於姚睡莲接触的瞬间,那提盾的卫士突然感觉战船翻侧了。这只是错觉,是他那冲撞的力量被「太极」带引得失控而扰乱了重心的结果。他不知道是怎样发生的,只知自己手上盾牌忽然就跟另外两面盾撞击成一堆。

六个并排的盾卫,被这混乱互相牵连,三个掉落船外,两个倒跌到其他同袍身上,最后一人伏倒甲板,后头中了姚莲舟另一记轻巧的刺剑。

打倒了这六人后,众兵的阵列出现了混乱和空隙。姚莲舟把握着这个机会,沿着船边前进,开始主动攻击!

——自从在武当山大战生还之后,姚莲舟以一敌众的技巧、策略、反应和直觉,提升到前所未有的境地。这主战船之上,皇帝的重装亲卫加起来有过百人,正常而言即使以姚莲舟的武力,要正面以一抵百也没有可能。但这船上环境狭窄,那百人近卫空有压制多数,亦难以从四面八方全部围攻上来;而姚莲舟更善用这优势,一直背靠着船边外的江河,先消除了后顾之忧,每次同时向他进攻的最多只有五、六人,后排的人又无法在此使用弓弩火炮支援,他就这样逐一应对和把眼前的敌人消减。

江上附近其他的护卫船,都急急开过去欲协助救驾。那些别船的卫兵没看得清皇帝主船上会发生着什么,只是不时从远远看见,有刀枪兵刃被不知是什么力量送得飞上半空,又有穿着战甲的卫士接连堕入水里,那景象就似有什么猛兽冲入了人群中一样。

姚莲舟的长剑和蓑衣交替挥动,一柔韧一锐利,遇者披靡。相比起武当山战争里如化为魔神的那个姚莲舟,此刻的他又不一样,反而回覆到华山「镇岳宫」里孤身大破「拜斗剑阵」时那个模样,招式自然挥洒,临机变化时又似一个画师在广阔白纸上即兴挥笔,每一个动作都在尽情地享受。

——分别只是,绘画这幅图画用的不是墨,而是鲜血。

这两年来压抑的一切能量,终於在这场战斗里尽情宣泄。

——商师兄,对不起。

——看来,我还是适合当一个握剑的人。

静伏的死屍,匍匐的伤者,在甲板上迅速堆积。有的禁军士兵忽然想起,曾经听武当山活着回来京师的神机营同袍,描述过那场不可思异的可怕经历。他们蓦然猜出,眼前这个人是谁。

即使是再勇猛的军士,即使明知道任务再重要,但面对眼前的恐怖,还是无法法控制地退缩下来。

姚莲舟面前的空间又增加了。他看得见,那个正在船头处被密切保护的人物,距离自己已不足十丈。

於是他第一次离开船边,跨过屍身,向那目标踏进。

左手上的蓑衣经过多次挥舞卷缠,已然残破得七零八落,姚莲舟放手丢弃,擎着孤剑孤上前。

卫士们以为姚莲舟失了一件「武器」,反击的机会来了,於是再次振起士气向他抢攻。

然后他们才明白她是多么愚蠢的判晰:全心运用「太极剑」的姚莲舟,才是最可怕的姚莲舟。

众人又见识到另一种幻术。在「太极剑」的化劲引导之下,一个卫士猛刺出的枪尖贯穿了同袍的肚腹;另一人的砍刀劈进了别人战甲的肩颈之间。姚睡莲舟则在那横飞的刃锋之间毫发无损地前进,护卫们拼尽全力,也没法形成半点有效的抵抗。

眼看刺客已快走到三丈之内,拱护着皇帝的那些持盾卫兵,立时在陛下前方筑起一道盾墙,作为最后的屏障。

一身都染成血红的姚莲舟再杀进一丈,一剑刺死跟前一名身材高壮的卫兵后,吸了一口气就猛跃向前,左脚先是踩上那仍然站立的死者腰带处。往上一跳。右脚继而踏上其头盔他左脚也提了上来,踏着死屍的肩头,两足发劲一蹬,全身就朝那盾墙飞过去。乘势身体如一字往前出剑。

武当派的舍身剑技,「武当飞龙剑」!

这剑招从高点起跳,再加上「飞龙剑」本身的爆发跳跃力,姚莲舟一眨眼就越过了盾墙上头。

「单背剑」的刃尖,直指着下方正德皇帝朱厚照的咽喉。

「武当飞龙剑」之势疾如流星,以朱厚照的眼力根本看不清。但他好像直觉知道已是自己殒命之时,在剑尖抵达之前,他闭上了眼睛。

剑尖碰上皇帝的喉头皮肤,但那前刺的力量瞬间就被姚莲舟收住。姚莲舟同时轻巧地着落甲板,站立在皇帝身前,剑锋与朱厚照的颈项之间,连放进一张薄纸的空隙也没有。这种极动而后静、自如收放操作躯体的能力。举世无双。

朱厚照憋住了气息一会,当他发现自己仍然需要呼吸时才透了一口气,张开眼睛,看着近在自己三尺之前的武当掌门。

这两个人。终於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