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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韩仁义替周菊把脉,证实了她怀孕一事儿,周菊笑得合不拢嘴,开口问道,“韩大夫能看出是儿子还是女儿吗?”有些生不出儿子的人家喜欢去寺庙拜佛,她这回寻思着也要去寺里拜拜,家里有个女孩了,可不能再生个女儿。

韩大夫蹙着眉,在周菊期待的目光下缓缓摇头,“这个,我倒是无能为力了。”站起身,拎着小箱子出了门,和送他的裴俊道,“你媳妇身子骨弱,连着怀孕,身子吃不消,往后,好生养着,否则,生孩子那会,还有得受。”

他是大夫,知晓延续香火是头等大事,可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连续怀孕,对身子伤害大,周菊身子怕承受不住,周菊一心想要个儿子,他身为外人,劝也劝不住。

裴俊皱了皱眉,细问韩大夫平日需要注意什么,聊了好一会儿,送韩大夫出了门,裴俊才收敛了一脸凝重。

得知自己怀了孕,家里的活儿周菊什么都不做,更别说伸手抱大妞了,宋氏知晓周菊的情况,并未说什么,遵着裴俊的意思,每天,炖了肉,好吃好喝的供着的周菊。

沈芸诺从裴征嘴里听来这事儿,多少为周菊担忧,她生小洛时不觉得有什么,临着生小雪,心里仿若压了块石头,闷得她喘不过气,生怕生了个儿子,叫裴征失望,好在,老天待她不薄。

和裴征说起这个,裴征哭笑不得,抱起木床里的小雪,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只要你肚里出来的,儿子女儿我都喜欢。”见沈芸诺撇嘴,他又加了句,“不过,女儿更得我心意罢了。”

“人家都重男轻女,你倒是反着来。”沈芸诺伸手,让裴征将孩子给她,顺口问起灌腊肠的事情来,邱艳和方氏照顾她坐月子,灌腊肠的事儿她没仔细问过。

裴征挨着她坐下,眸色温柔,“他们人老实,没多大的事儿,再过两三日就封山了,下午,我回村拉腊肠,顺便将年礼送回去,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捎的。”

他给了裴年足够的银子,封山后,他们在村子里也能灌腊肠,不影响活计,“我和三哥商量着,明年,将咱的院子改改,入冬后,专门腾出来灌腊肠,叫大堂哥和村子里人打过招呼了,明年大家可以喂猪,全卖给我们。”

一年两年,村子里的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将来的兴水村,他希望是富庶的。

“成,你记得将箱子里的衣衫拿给二哥,金花嫂子也快生了,你买两只鸡回去,和杉子哥好好说说。”李杉头回当爹,性子五大三粗,女子坐月子马虎不得,别让金花损了身子。

裴征一一记下,小雪见天长,五官像极了沈芸诺,和大丫比较,不知晓的还以为是大丫亲妹妹呢,小雪吃奶时举着一只手,懒洋洋的模样叫裴征心口一软,“三哥说小雪像你,长大了肯定好看。”

话题转得快,沈芸诺一时没转过弯来,低头,望着女儿的小脸,她不记得她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了,笑道,“小雪,自然不会差的……”

语声刚落,屋外传来方氏的敲门声,“裴娘子,有人找,他们说是小洛的三爷爷和大堂伯……”

裴征拧眉,韩梅那边,他迂回的提了下,没见着裴良和裴元户上门,他还以为三房找着新的路子了,没想着,二人会这时候来。

“三叔和良堂哥?”沈芸诺疑惑道。

“方嫂子,那是我三叔和堂哥,你领着他们去堂屋我马上来。”二人上门该是为着腊肠一事,裴良手里有多少银子他不清楚,每日买猪肉,给帮工的人工钱,腊肠卖不出去,手里没有周转的银子,裴良该是没有其他法子了。

裴征简单说了下三房的情况,只字不提韩梅的事儿,“良堂哥和三叔一块上门,为着腊肠的生意错不了,我记着你说的,不会应下的。”他没有尝过三房那边灌出来的腊肠,即使味儿一模一样,他也没理由应下。

穿了身衣衫,朝沈芸诺怀里的小雪道,“爹出门了,待会回来。”

沈芸诺生小洛那会他虽欣喜若狂,却没现在这般,离开一会儿,心就空荡荡的,没事儿了,只想早点回家,哪儿也不愿意去,大抵,和家里的人有关吧,心里有牵挂,才会寸步不愿离开。

堂屋里,裴元户惴惴不安的坐在上首,裴良的视线在方氏身上顿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裴征在南边卖银耳挣了银子他知晓,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搬来镇上,还请了人服侍,他年纪比裴征大,虽然在镇上买了宅子,可一家子人都住里边,整日磕磕绊绊,大事算不上,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倒是不少。

正想着,穿着一身崭新竹青色衣衫的裴征进了屋,眉清目朗,温煦和善,同在南边那会,气质截然不同。

“三叔,堂哥,怎么想着有空过来了?”裴征在旁边椅子上落座,小雪洗三,他去三房知会了声,三房没人来,礼也不曾有,换做往年,裴元户不现身,礼少不了,今年这般,明眼人都瞧出了不对劲,他对此略有颇词,倒不是因为裴良请人灌腊肠和他抢生意,而是不满意小雪被人轻视了。

他捧在手心的人儿,洗三那日人越多越好,裴元户和裴良不给小雪面子,便是不给他面子。

裴元户牵强的笑了笑,端起桌上的杯子,一口而饮,答非所问道,“前几日我身子不舒服,小雪洗三的事儿也给忘记了,之后想起来,问你三婶和堂嫂,才知她们没送礼。”话落,从怀里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递给裴征,“这个,算是三爷爷给小雪的礼了,你别嫌弃。”

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人,说谎话,难免面红耳赤,裴征没接,也没落裴元户面子,“三叔说什么呢,小雪年纪小,哪会计较,那日家里忙,我也忘记再和您说声了。”

裴元户扯了扯嘴角,听着这话,心里愈发不是滋味,恶狠狠瞪了眼裴良,如果不是他,自己今日也不会这般丢脸,可也法子,他年纪了,指使不动他们了,许多事儿,心有余而力不足。

裴良大致扫了眼屋子摆设,物件不算多,胜在给人的感觉舒服,他插话道,“三堂弟可是猜着我们今日来所谓何事了?”

裴征挑眉,故作不懂。

裴良开门见山道,“在南边吃了回腊肠,我心里就惦记着,后来,只顾忌着灌腊肠,倒是忘记买卖这事儿才是最关键的了,回过神,家里的腊肠晒了好几长竿子,心里才着急起来。”他在南边就动了心思,二弟三弟认同他,回来后,得知裴征嘱托裴年招人灌腊肠,他也忙开了,腊肠对清水镇的人来说是个新鲜吃食了,物以稀为贵,他以为会卖个不错的价格,没想到,酒楼那边买倒是买了,价格却低得很,镇上其他人家也有买,可买得少,寻常的庄户人家更是问都不问,家里囤积了不少,有些甚少发霉了,至今,一文钱没挣着不说,家里的银子花得差不多了。

不得不,来让裴征帮忙。

“腊肠卖不出去,有些甚至发霉了,我和二弟三弟这些年挣的银子除了买宅子,全花到这上边了,三堂弟,你瞅瞅能不能帮忙引荐知县大人府上的管家,价格低些也成,能将院子里的腊肠卖出去就成。”知县大人买裴征的腊肠,价格多少他隐隐打听过,比他卖给酒楼的高多了,这才动了心思。

看裴征不吭声,他又道,“我不会白白占你便宜,事成之后,卖腊肠的银子抽一成给你,觉得如何?”一成的利十分可观了,昨日在家里商量的时候,两个弟妹脸上不好看,认为太多了,给几百文,意思意思就够了。

裴良清楚,裴征不是韩梅,不是几百文能打发得了的,尤其,和知县大人牵上线,往后,多少斤腊肠都能卖完,灌的腊肠越多挣的越多,一劳永逸也不为过。

盯着裴征平静无澜的眸子,他心下不喜,暗道,裴征难不成狮子大开口,嫌一成利少了?顿了顿,又加了一成利。

“大堂哥,这事儿,我怕是帮不上忙,知县大人府上的管家办事都按着知县大人的规矩来,知县大人不开口,管家也没法子,而且,卖腊肠的事儿,我们和知县大人府上签契约,违背了,可是要挨板子的。”裴征说的是实话,契约这事,是沈聪主动和知县大人提的,他不认识字,沈芸诺念给他听,他才知晓还有这回事。

离家几个月,小洛背的诗词多了,会认些简单的字不说,沈芸诺跟着小洛也学了不少,就他,还是大字不识的庄稼汉子。

裴良眉头紧蹙,他跟着掌柜干活,自然明白契约的含义,张了张嘴,咬牙道,“不若这般你觉得如何,家里的腊肠我全低价卖给你,你再转手卖给知县大人?”

裴元户听得皱眉,昨晚,裴良说的可不是这样子,望着裴征,裴元户拉下老脸道,“阿征啊,三叔往回没求过你什么,腊肠的事儿,你可得好好帮帮你堂哥。”

裴良和他说家里灌腊肠卖他心里就是不同意的,镇上村里都知道裴征家是卖腊肠的,裴良此举,分明是抢裴征生意,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裴良这般做太不光明磊落了。

然,一家人兴致勃勃,哪会听他的,急急忙招人开始灌腊肠的,眼下,才回味过来,事情不对,腊肠卖不出去,没挣着钱,家里的银子也全搭了进去。

裴元户沧桑着脸,裴征心下过意不去,叹了口气,起身大步离开,不一会儿,端着一个精致的盘子回来,递给裴元户一双筷子,“三叔,您尝尝家里灌的腊肠,是前几日,大堂哥送过来的。”

裴元户顿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担心味儿不同,的确,裴征家灌的腊肠他喜欢吃,而自家灌出来的腊肠,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味儿不好,卖给知县大人,就是砸了知县大人的牌子,裴元户神色纠结,进退两难。

再劝裴征,就是他不依不挠了,可裴征不出手帮忙,家里的腊肠起了霉,就全毁了,花出去的银子也找不回来了。

一时之间,憨厚如裴元户,急红了眼。

裴良垂着眼,默不作声,良久,才抬头,不甘心道,“三堂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为此,他和裴存辞了铺子的活计,自己做生意不用看人脸色,谁成想会遇着这种事。

这事儿,沈芸诺之前就和她说过了,一个村子的富裕与否决定了村子里的人是否有钱,清水镇富裕的人有,可更多的是穷苦人,温饱尚不能解决,哪有银子买这些。

不过,见裴元户焦急不安,他还是将沈芸诺与他说的告诉了裴良,“年关将至,镇上置办年货的人家多了,你可以推着腊肠挨家挨户的问,物以稀为贵,该有人会买,暂时先这般,明年,若还要灌腊肠,还得想其他法子。”

当初,沈芸诺卖野菜,卖菌子运气好,碰着了於家,才有之后的日子,那一带住的是清水镇最有钱的人家了,裴良运气好,经过人介绍,打开了卖腊肠的法子也说不准。

对这个答案,裴良显然不太满意,又不敢当面和裴征撕破脸,闹得大家难堪,不愉道,“三堂弟说说这么才肯帮我吧。”

“法子我和堂哥说了,眼下快封山了,堂哥若能吃苦,可以租辆牛车,去边上富裕的城镇问问。”有钱人多了,在吃食上才舍得花钱。

裴元户感激一笑,裴征的意思他脑子里也想过,都是寻常庄户人家,吃顿肉已十分难得,何况花三四十文买斤腊肠,动了动唇,劝裴良道,“我瞧着阿征说的对,酒楼那边价格低,若不想出门卖腊肠,全卖给酒楼算了,挣的银子少归少,总比留在家里发霉好。”

裴良心里不甘心,酒楼那边价格低,卖去那边,不划算,一冬下来,挣的银子少,不如安安生生歇着,明年去南边运货呢。

走的时候,裴良又问了裴征一句,裴征摇头,办法他都说了,其他,别无他法。

出了巷子口,裴良抱怨了句,裴元户心里不痛快,“阿征说那些我瞧着是对的,当初,你们就不该折腾灌腊肠,你不想出门,明日我找辆牛车,拉着去旁边城镇问问。”

“爹说什么呢,眼瞅着快封山了,娘她们都准备回村里过年,您留在镇上,身边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不管什么法子,只要能发财,总要试试。

翌日一早,裴良和裴存租了牛二的牛车,拉着一车腊肠出门了,记着裴征说的,三人往富庶的城镇走,傍晚了,才到了城里,一车腊肠,不一会儿就卖完了,三人不敢耽搁,担心回得晚封山了,连夜赶回了村。

裴良喜笑颜开,即使封山,也不担心明年囤积的腊肠多,卖不出去了,由此,安安心心盯着人,叫他们将腊肠熏干些,别发霉了。

之后两日,果真封山了,裴征不知晓三房的事儿,韩城与李勇每天早晨出门,差不多一个时辰就回来,临着过年,韩城说周围几个村没猪肉卖了,裴征放了大家的假,又送了每人两截腊肠。

大家喜笑连连道谢,手里有了银子,过这个年手头宽裕不少,就是方氏,走的时候眉梢都带着喜色,沈芸诺已出了月子,没她多大的事儿了,牛牛拉着小洛和大丫的手,舍不得松开。

沈家不太平,方氏挣了银子,牛牛奶三两头嚷着身子不舒服,逼着方氏拿银子看病,亏得方氏早出晚归躲开了,眼下,怕是没法躲了,念及此,心下又苦涩起来,这些日子在裴家,听沈芸诺屋里充斥着欢声笑语,心里羡慕,尤其,裴征什么都紧着她,对她,真心实意的好。

牛牛爹在,两人也不曾像裴征和沈芸诺。

“我给牛牛买了身衣衫当过年礼物,这些日子,他陪着小洛大丫,两人高兴不少呢。”毕竟是孩子,哪不喜欢热闹的?多个人,小洛和大丫整日都笑呵呵的。

方氏过意不去,只能不停地感谢沈芸诺,沈芸诺好笑,“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家过个好年吧,得空了,带牛牛过来玩。”方氏性子好,有两日,沈芸诺还防着她对裴征存了不轨的心思,之后才发现是她杞人忧天了,不是所有的人都像罗氏那般,离不得男子的。

腊肠的事情后,家里猛地安静下来,大丫和小洛吵着要出门玩,沈芸诺带着小雪,走不开,沈聪领着两人去旁边村子走了圈,回来,二人红着眼眶,坐在桌前,一句话也不说,沈芸诺看向沈聪,后者无奈,“小洛嚷着去看牛牛,到了沈家,遇着牛牛奶领着他几个婶子进门抢钱……”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牛牛奶苛责儿媳和孙子,想把方氏挣的工钱占为己有,小洛和大丫心软,扑上前帮忙,得知牛牛过得不好,三个孩子哭作一团,自己经历过那些苦日子,对他人的遭遇,才会如此感同身受,大丫和小洛年纪小,懂的却不少。

见沈芸诺一脸担忧,沈聪缓缓解释道,“事情闹到里正那里了,我打过招呼,沈家人掀不起风浪的。”对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人,沈聪没多大感觉,他帮方氏,只是想着,曾经,沈芸诺和邱艳也曾经历过那些,那时候,如果有人能站出来,替她们说句话,他和裴征会一辈子感激他们。

设身处地,他才站出来帮方氏,牛牛爹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吧。

两家人在镇上,大年三十在沈家宅子,初一在裴家,韩城和李勇也在,热热闹闹的,丝毫没觉得冷清。

年后,冰雪融化,万物复苏,裴征和沈芸诺回村,才知道老太太没了,裴征提着给老太太买的糕点和新衣服,在大房门口站了许久,身形一动不动,裴年穿着一身素净衣衫,庄户人家甚少有人家守孝,只要不整日喜笑颜开,不会有人诟病,裴年却固执的想替老太太守孝。

“奶走的那日,天边挂着太阳,他还和我说起你……”说到这,裴年声音低了下去,他是家里的长子,老太太对他抱了极高的希望,丁点吃食都会想着他,若说老太太对裴勇裴征几兄妹好是同情,对他的好,则是真的疼爱,人不在了,裴年不适应了好久,此时提起老太太,鼻子酸涩,眼眶略湿。

沈芸诺抱着怀里的小雪,低头道,“奶没见过小雪,怎么就……”说到后边,她语气一哽,和老太太打交道的次数不多,可沈芸诺心底喜欢她,不偏袒自己的儿子,也不会瞧不起自己的孙女,这份心思,在村里,已十分难得。

“老太太去年念过小雪的名字,夸小雪有福气,得知你抱着小雪回来看她,会高兴的。”罗春苗接过沈芸诺怀里的孩子,道,“还真沉。”

去年,小雪洗三,老太太年纪大了,没来镇上,没想着,竟是一眼都没瞧着。

在院子里坐了会儿,裴年和裴征他们一块去了那边,老太太死后,灌腊肠的事儿耽搁了几日,又挨着过年,猪肉不好买,年后一直没灌腊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