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就忍不住笑起来,笑得他俊脸通红,然后,猝不及防地往他嘴里塞一块糕点,摸摸他的脑袋,笑着说,快吃。
以后,可别这么野了。
他默默咬着点心的时候,一声不吭,心里却是明白的。
那不过是不受重视的少年,想从父母这里获得更多的关注。
人在脆弱的时候、孤独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此刻的白谦慎就是这样。明明不想去想,却忍不住,思绪不断,脑子里乱糟糟一团。
走到尽头,却看到树底下有个面摊,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在下面。
只有他半人高。
他看她,她也抬头看看他。
女孩对他笑了笑,说,他姥姥回家去拿东西了,她帮着看摊,明明家里不缺钱,老人家就喜欢倒腾。
他没说话,一双黑眼睛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她的笑容却很明快,约莫是把他当做了附近邻里的孩子了。后来,她给他下了一碗面,托着腮看着他坐在树底下狼吞虎咽。
多么平常的一件事,之后,他遇到过太多不同寻常的事情,经历过太多,父母离异、再婚、从军……很多很多,却没有一件可以替代、冲淡,反而在岁月里沉淀,越发刻骨铭心。
他想。
有些事情,在人生中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因为境遇的不同,却意义非常。
那是在他最落魄最迷茫的时候,仅存的一点温暖。
不过,她似乎是不大记得了。
……
晚上她就回了宿舍,芷荞的脑子里还有点乱乱的。看她精神状况不好,白谦慎没让她开车,一直把她送到宿舍楼底下。
这研究生院的校区很大,设施齐全,道路也宽,他一路开到最里面。
车厢里黑暗一片,只能借着窗外的路灯,依稀照映一些。
起初的那片刻里,谁也没有回头。
后来,还是他打破了沉寂:“学习辛苦吗?”
“还成。”
“你向来是个聪明的孩子。”
芷荞笑笑。
他也笑笑。
“晚安。”半晌,他说。
“嗯,晚安。”她下了车,钻进了宿舍楼。都快进去了,还是回了一下头。
他还没有走。
斜倚在车门上,低头点一根烟。上好的苏烟,杆子细白,夹在手指间,衬得那手指也是细细长长的白。
低头点燃时,拿另一只手微微拢着,像捧着晨间的朝霞。
那一刻,她像是被蛊惑,一瞬不瞬瞅着那簇暖红的火苗里,他俊美淡漠的面孔。
像是有所察觉,他这时也抬了一下头。
四目相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像是两根火柴在黑暗里碰撞了一下,发出滋滋的声音。然后,火柴点亮了。
见她还看着,他把烟扔脚下、踩熄了,对她笑笑:
“我不常抽。”
芷荞走过去,顺了一下头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有点懊恼的模样。
白谦慎倒是笑了:“倒是你,这几年,有没有学坏了?”
“什么?”
“我是说,有没有偷偷抽烟、偷偷喝酒……还有——”他顿一顿,望向她漂亮迷茫的大眼睛,“瞒着我们交男朋友。”
有那么一瞬间,芷荞说不出口。
两个人,都沉默地望着对方。后来,还是他先笑一声,站直了,把脱下的外套挽在臂弯里:“我逗你的。”
芷荞也笑两声,不过,表情僵硬,到了后面,就成了尬笑。
这样两相沉默,气氛古怪,也是待不下去了。
“我回去了。”白谦慎说。
芷荞垂着头点一点:“路上小心。”
他应一声,开了车门走上去:“不用送了。”
夜色下,芷荞望着轿车离去的背影,站了良久。
回到宿舍里,已经是9点多。杨曦已经躺在了床上,翘着腿儿玩手机。
另外两个舍友——周黎和李佳悦,平日关系很好,这会儿,脑袋贴着脑袋挤在一起看部小电影。
周黎说:“最喜欢兄妹恋了,哥哥从小就宠妹妹。”
李佳悦说:“可是妹妹不喜欢哥哥啊。”
周黎不服:“怎么不喜欢了?”
李佳悦说:“哥哥跟她表白,她拒绝了。”
周黎说:“那是她在逃避。从小到大,她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虽然表面上乖巧可人,实际上,心里一直很不安,害怕自己总有一天会失去一切,所以总是小心谨慎,让自己融入一切。”
李佳悦说:“那跟她喜不喜欢哥哥有什么关系?”
周黎说:“她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敢喜欢,怕承担后果,怕别人的诘难。所以,总是瞻前顾后,谨慎又谨慎。”
李佳悦恍然:“哦,是这样啊。”
周黎得意地说:“就是这样。”
容芷荞听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