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的事情闹得很大,白霈岑也是也是特地从驻地赶回来的。
可是,这前脚的事情还没捋清,后脚更枣手的事情就来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要跟荞荞在一起?什么时候的事儿?”白霈岑看着面前十指相扣,站在一起的两人,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不断抽搐的眼角。
他有点不能接受。
白谦慎说:“我就是告诉您一声,你同意也后,不同意也好,我都会和荞荞在一起。”
听听,这什么话?一点儿没把他这个老子放在眼里。
但是,白霈岑了解白谦慎的性格,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
只是,他想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还是他倏忽了家人的照顾。
“让我想想。”白霈岑说,也没把话说死了,怕这两人做出什么较真的事儿来。
他倒也不是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只是,到底是当女儿养了这么多年,两人名义上也是兄妹,骤然跟他说要成为情侣,他还是有点接受不能。
见他这样,白谦慎也没有逼他。
这事儿也急不来,总得有个缓冲的时间。他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免得她以后难做。
而且,白靳也在中海没有回来,他要跟芷荞在一起,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要光明正大的,而不是藏藏掖掖的。
两人一块儿上了楼,在他的书房下了会儿棋。
她看着有些忧心忡忡的:“要是白伯伯不同意……”
“不会的。”他捉了她的手,笑道,“他要是真不同意,我们就自己去领证,先斩后奏,管他呢。到时候,他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芷荞看着他,目瞪口呆。
他怎么能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傍晚的时候,她肚子莫名就疼起来。
白谦慎把她抱回了房间,又下去了一趟。再一次上来时,手里捧了碗粥,径直坐到床边:“喝点粥吧。”
他低头,用杓子搅拌白米粥。
芷荞垂着头:“我没胃口。”
他头都没抬一下,只是轻轻吹着那滚烫的粥,语不惊人死不休:“你要我嘴对嘴喂你吗?”
容芷荞愣怔住。
恰好他此刻抬头,正对她愕然的脸。女孩的脸颊白皙幼嫩,下巴尖尖,一双杏眼天真纯粹,有些无措地望着他。
白谦慎凉凉道:“还跟我强不?”
芷荞可以保证,如果她说“不”,他还真干得出来。
“我自己来。”她伸手要接过那碗。
白谦慎只略略抬手,就避开了:“一天没吃饭,碗可还端得稳?”他语气里那点儿嘲讽,耳朵不聋的都听出来了。
倒不是她矫情不肯吃,实在是一整天都没什么胃口。
容芷荞心虚,也不敢反驳他。
他一般不生气,哪怕心里再不屑,待人依然温和周到,不给人落下话柄,可要是生气起来,就是这么不阴不阳的。
芷荞咬了咬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她这样,他神色又缓和下来,舀了口粥,在唇下吹凉,就着碗喂给她:“张嘴。”
她乖乖张嘴,把这一口温热的粥含入嘴里。
入腹温热,肚子里那种难受的灼热感终於退去了不少。
“吃慢点。你太久没进食,只能吃这些,不然会伤肠胃。”他说着,又舀了一口喂与她。
白谦慎说:“粥我自己熬的,还可以吧?”
她点点头:“好吃。”
“比起锺姨的手艺呢?”还较真起来了。
她当然只能拍他的马屁了:“好,当然比锺姨做的好吃了。”
他的心情倍儿好:“毕业后,想干什么?继续研究深造呢,还是直接上手术台?”
“还没想那么远。”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还是要早做规划。”
“没有你那么精明能干,做什么都井井有条。”
他笑了,揉一下她的小脑袋:“马屁精。”
“你呢?”容芷荞打趣他,“以后继承白伯伯的位置?”
“没想过。”白谦慎冷淡道。
芷荞愣住,没想过,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白谦慎起身站到窗边,拉开了一边窗帘,往下面望去:“我要坐比他更高的位置。”
夜色下的空司大院,灯火阑珊。
黑暗里有几道手电筒打过来的灯光,是巡逻的警卫。
他回过头来,对她一笑:“既然决定了学医这条路,以后可要好好学习了。其实我建议你研究深造比较好,你性格安静,不擅长交际,不太适合现在医院的环境。”
芷荞看向他,不觉陷入他一双黑眼睛里。
白谦慎笑起来的时候,斯文儒雅,分外迷人。
他说得很有道理,也切中了她的弱点要害,但是,骨子里那点儿叛逆劲头上来了。
也不想这么被他看扁:“如果我说,我想以后临床呢?”
“你想进医院?”白谦慎倒是真的楞了一下。
“嗯。”芷荞点头。
白谦慎笑了笑,也没有一棒子打死:“反正离毕业还有段时间,你可以再想想。不过,这件事后,你的导师应该要换了。”
芷荞没说话,心里门儿清。
程以安已经被撤职了。
程家出了这种事儿,谁还敢用她?
说起来,她心里还有点唏嘘。
别的不说,程以安在专业领域上绝对是难得的人才,也是个佼佼者,这次的事情她也没有参与,完全是受到了连累。
“程院士看着不像那种人,怎么会?”说起来,她还有点不可思议。
白谦慎笑她的天真,伸手拉住她的脸:“坏人还能在脸上写上‘坏人’两个字?”
“他这么做是图啥呢?遗臭万年的。”
“贪心不足蛇吞象,你听过吗?”白谦慎说,“起先,他确实没有想过干这事儿,只是,在交往中不断被对方利诱,扛不住诱惑,一步错,步步错。”
“……”
“这些年,这样的事情还少吗?”
“……”
“好了,不说这些,破坏心情。”白谦慎默默她的脑袋,又是一番叮嘱,“你这样的,虽然不是涉密部门的研究员,到底是尖端行业,加上是军人家属,也有可能被盯上,成为策反目标。”
“啊?”他这可是吓坏她了。
看她一副花容失色的模样,白谦慎都笑了,不跟她闹了:“保持警惕心就好,不过,也不需要太过紧张。毕竟,这种倒霉事儿,一百年也不见得轮到你头上。”
她这才松了口气。
看她这副小模样,他就笑了,低下头,捧起她一边脸,似乎想要亲吻她。
年轻男人的气息,就这样慢慢贴近,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住她。
芷荞慢慢红了脸,只略略推搡了一下,就没躲闪了。
窗外秋意沁凉,室内一片春景。
……
白谦慎高升了,出去一趟,回来时,肩上就多了一条杠。
这几天,出门碰到熟人,要是见他穿了军制,他们都会跟他打个招呼,说道一下。
相比於兴奋的他们,他自己倒是荣辱不惊,一副意料中的表情。芷荞私底下偷偷看他的表情,想瞅出点儿什么。
结果,看着看着他就笑了,伸手在她额头掸了一下:“看什么看,小丫头?”
彼时,两个人并肩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望着院子里满园的秋景红叶,脸上都是笑意。
不过,芷荞在开心之余,眼中还有些许惊讶:“都是爹生妈养的,你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这马屁拍的——
白谦慎笑,扫她一眼:“不是我聪明,也不是你笨,是你太懒。”
“我哪里懒?”她不服气,瞪他。
白谦慎的手高高扬起,作势要抽她,吓得她一缩脖子。
结果,他高高扬起,却是轻轻放下,放在了她的脑袋上,摸了摸:“我要调去西山那边了,头一年很重要,还要参加干部培训,不能回来。这段时间,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芷荞有点不舍,望着他,嘟起嘴巴:“那你可要快点回来呀。”
“嗯。”
“我会想你的。”
“傻瓜。”他把她的脑袋按在膝盖上,揉了揉,过了会儿,忽然“咦”了声,“荞荞,你怎么有头皮屑啊?”
“有吗?”
“有。”他说,“是不是又懒得洗头了?”
“才没有!你怎么老把我想成这样?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白谦慎的声音里含着笑:“旁人我肯定放心,至於你嘛——我要是不在,指不定怎么偷懒呢。”
“喂喂喂!”
“你喊破喉咙也没用。”
芷荞笑得不可遏制,笑完后,仰头跟他笑:“哥,工作要认真哦。记住了,不能玩手机。”
“你以为我是你啊?”
芷荞皱皱鼻子,继续跟他侃:“反正你记住了,不准玩手机。要是被处分了,以后谁给我撑腰?我可是指望着你这条金大腿过后半辈子呢。”
“你满脑子,就这种混吃等死的想法?”
芷荞跟他做鬼脸,一副你看不惯我又不能奈我何的模样。
白谦慎确实是无可奈何,笑得眉眼弯弯。
他眼神清澈,眼底自带一股笃定和自信的味道。所以,笑起来也格外迷人。
只是,笑的时候也总是有几分忧郁。
芷荞伸出手,想抚平他的眉宇:“干嘛老是不开心?”
他捉了她的手,对她笑笑:“有吗?”
她翻了他一眼:“别以为我年纪小就好糊弄,我都看出来了。就没见你有什么时候是开开心心的,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挑了挑眉,身子微微后仰,双臂就撑住了台阶。
不置可否。
芷荞说:“干嘛不开心啊?你条件这么好,首先,父亲是军区总司令,你呢,是司令公子,多少人眼馋哪。你一出生,起步就比别人高,脑袋瓜儿又聪明,长得又这么好看……”
“我这么好?”他笑看她。
芷荞没多想,点头:“不然咱大院里怎么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你?”
“咱大院也有很多男生喜欢你啊。”
“那怎么能一样?”说起这个,她就泄了气,“你是金玉其外,钻石其内,里外一致。我呢,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能靠这副皮囊糊弄人了,哎。”
她说得他都笑了,爱怜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心里无限柔情:“哪有这样贬低自己的?”
“不然呢?”
“在我眼里,我们荞荞是最好的。”他低头看着她,按了一下她的脑袋。
芷荞望着他:“虽然知道,此话安慰成分居多,但我姑且当真的了。人生在世的,开心一天是一天嘛,做人不能太清楚了。”
白谦慎讶然。
记忆里,这个小丫头总是玩世不恭,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这样看来,其实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太过於深究。
这样,确实过得轻松。
……
傍晚。
餐桌上的气氛很古怪。
白霈岑向来严肃,白家又是军人家庭,向来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白霈岑不开口,其余人也就不开口。
想起之前她和白谦慎的事情,芷荞觉得有些忐忑,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说完,作势要起身——
白霈岑给她夹了一只鸡腿:“多吃点儿,你这么瘦。”
芷荞看了他一眼。
司令已经人过中年,虽然精神依然矍铄,身体健壮,但到底不如从前,两鬓斑白,眉宇间也有了疲态。
她应了声,乖乖坐下。
白霈岑虽然严肃,对她却是很好的。
“再吃一点。”白谦慎笑了笑,又给她夹了些青椒肉丝,“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谢谢大哥。”
在白霈岑的低气压下,也就只有白谦慎能这么旁若无人,神情自若了。
白霈岑这时说:“听说你准备调去西山那边的指挥所?”
白谦慎神色平静,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菜,才道:“是的,我已经跟部长说过了。”
“啪”的一声,白霈岑把筷子拍在了桌上:“侯邹亮就任由你这么胡闹?你知道多少人想进你待的这地方吗?好好个参谋你不当,要去作战队里蹚浑水?你知道,你容叔就是这么……”
话到这里截然而止。
白霈岑看向芷荞。
小姑娘神色如常,只是,捏着筷子的手稍稍握紧了。
他自然地转了话题:“首都中央军校毕业,又是赵友亮的得意门生,十年不到就升了上校,你前途大好,何必去折腾这些?”
白谦慎顿了顿,才说:“我不想总是走在你的阴影里。”
白霈岑愕然。
白谦慎抬起头,望着他:“别人提起白谦慎,总是说,华北军区总司令的大公子,首都中央军校毕业,X派嫡系,天子门生……可谁人知道白谦慎?”
白霈岑皱了皱眉:“这件事,你跟你老师商量过吗?”
白谦慎说:“西山驻地的行动部,虽然这些年人才凋零,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驻京的王牌行动部队。而且,职位空闲,相比於人满为患的指挥所,我想,更适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