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冷。
这会儿,路上散步的人并不多。芷荞四处观望一下,除了前面操场上踢球做操自由活动的年轻人,就是他们了。
“你这趟回来,待几天哪?”
“这次在这儿待的时间比较长。”白谦慎笑了笑,“想出去玩吗?我带你去。”
“能去哪儿啊?”
“你想去哪儿啊?”
她撇撇嘴:“我要好好学习。”
白谦慎都笑了:“你?好好学习?”他拍她的脑袋,看一看,像观摩着什么稀世珍品。
芷荞把他的手打开:“我说认真的,我真要好好学习了。”
“好好好,好好学习。”他也不去戳穿她,只是笑。
每次看他这么笑,芷荞心里都毛毛的:“能别笑了吗?”
白谦慎只是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然后问起她的学业,她说:“快实习了,这段时间特别忙,各种资料,各种报表,还有各种考核。”
“准备去哪里?”
“老师推荐我去仁和。”
“挺好的,我有个朋友,还在那儿做主任呢。”
“你朋友?那只有几岁啊?主任?”
“他挺厉害的。”白谦慎说,像是想起了什么,失笑,“就是脾气有点大。你要是运气不好,分到他手下,那就有你苦头吃了,没达到他要求就给你个不及格。”
“不是吧?这么过分?”
白谦慎说:“你就讨好我吧,只有我能治他。”
芷荞盯着他微笑的脸看了会儿,控诉:“我差点就信了你的邪!”
……
白谦慎在家的这几天,容芷荞心情很好。
倍儿好。
至少,白靳这货没有敢再来骚扰她。有时候,真巴不得他滚回中南海去好了,脾气比天王老子大,还阴晴不定的。
早上起来,吃着锺姨准备的早餐,吃完后,廊下晒个太阳。
晒完太阳,还能出去溜达溜达。
至於写作业这种事情,当然是放到最后了。
今天可是礼拜天。
“你上哪儿去?”她前脚还没跨出去,后面就有人喊住了她。
芷荞一怔,心里暗道不好,百转千回了会儿,才慢慢回过头来。
白谦慎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英俊的面孔隐在阴影里,瞧不真切。
她心里却有些惴惴的:“我只是出去买跟棒棒糖。”
垂死挣扎,话说出来一点不真,自己都不信。
而且,她站的这个位置正好是太阳底下,他又占据制高点,一望下来,别提多清楚了。
她闭上嘴巴,放弃了抵抗。
白谦慎走下来,看着她:“你是出去玩。”
毫不留情的揭穿。
芷荞决定躺屍,嘴里却还要顽抗一下:“白伯伯不在,你就是一家之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都笑了,戏谑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芷荞:“……你别笑得这么……”
“怎么?”
她闭上嘴巴。
总不能说,你笑得太下流吧。
其实,白谦慎的五官和气质,是和这个词儿不搭的。
不过,她语文不好,下意识就琢磨到了这么个词。
白谦慎说:“作业都做完了?”
芷荞掰着手指,企图蒙混过关:“还剩两篇论文”
白谦慎多了解她啊,她说两篇,那肯定是有十篇。他的脸沉下来,故作严肃:“回去写论文。”
她的脸成了苦瓜。
看她这样,他又有点不忍:“写完论文,我带你出去玩。”
“真的?”她的眼睛亮了。
自己出去的话,也只能在周边随便瞎逛逛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大哥最好了!”
嘴里这么说,真到了楼上,面对这成堆的资料,她又在心里给他打了个大大的“×”。
白谦慎拉了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然后,拄着头问她:“论文呢?”
手指敲敲桌面,示意她可以拿出来了。
芷荞不情不愿,起身打开了背包,然后,把论文的手稿抽了出来,放到他面前,还打开了手机,点开了几篇参考文献。
白谦慎低头朝那文献看一眼:“呦,你还抄袭呢?”
“参考!”她一口咬定,打死不松口。
他翻着那些资料,手指灵活,语气漫不经心的:“你们这种论文,电脑审核后就是人工审核,要是重复率过高,没有自己的论点,那是通不过的。”
芷荞当然知道这个,不过,她最近确实没有什么头绪,才想着出去逛逛,拓宽一下眼界的。
写论文这种事情,也不能操之过急不是?
“最近没什么灵感啊,我就参考一下,找找感觉,我又不抄。”
看着她苦哈哈的小脸,白谦慎失笑,捏了一下她的小脸:“不跟你闹了,我教你。”
芷荞半信半疑。
但是转念一想,干他这行的,可能一天到晚都要交报告,他这方面的能力,肯定是杠杠的。
她笑了,忙不迭点头:“好的。”
白谦慎伸出手。
“啊?”
“笔。”
“哦。”她反应过来,连忙弯下腰,去背包里掏出了文具盒,又手忙脚乱地打开文具盒,掏出了一支圆珠笔。
白谦慎说:“有没有钢笔?”
芷荞说:“没有。”心道,不愧是当领导当惯了的,写个字还一定要用钢笔。圆珠笔怎么了?圆珠笔找你惹你了?
圆珠笔它就没有逼格了?
好吧,圆珠笔说起来,确实没有钢笔有逼格。
白谦慎说:“我不大习惯用圆珠笔。我书房里有钢笔,你去帮我拿一下。”
“嗯。”她听话地去了。
反正是被他使唤惯了的。
回来时,她把攥着的圆珠笔递给了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开始,低头翻了翻资料、圈重点、思索论文。
白谦慎拄着头,望着她。
女孩身娇体软,就是站着时,也跟他坐着的身高差不多,白嫩嫩的脸颊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她的嘴唇也是那种自然的嫣红,像抹了浆果的汁液。
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白谦慎的心情忽然变得非常好,拿过了她手里的笔,在纸上画了个圆圈。
芷荞看一眼:“这什么啊?”
“瞎看什么?自己写论文。”他无情地把空白的草稿纸摊开摊开,放到她面前。
芷荞:“……”
她看他一眼,一副“你好冷酷无情”的模样。换来的却是他一个更加冷酷无情的“糖炒栗子”:“快写。”
芷荞趴下,最终还是屈服了。
可惜,他连屈服的机会都没给她,又拍了拍她的肩,把她给提溜正了。
“坐直了,好好写。”
芷荞:“……”
於是,她端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而他呢,拿着她的铅笔在纸张画着画。
一个圆圈,然后是画上白嫩嫩的两只耳朵。再然后,是大眼睛,圆圆的鼻头……
她偷偷瞄一眼,心里不忿。
她在这边辛辛苦苦,他却在这里画画。
这个外表看上去正经得不得了的男人,其实一点儿都不正经。
“看什么呢?”白谦慎拿笔杆悄悄她的小脑袋。
“写不出来了,哥。”她委屈地看着他。
“你才写了多少,怎么就不会了?”他往她手里的稿纸扫了一眼,除了开头两行歪歪扭扭的字,后面一片空白。
芷荞用笔尖点点圈出来的资料:“这儿,这儿,这儿……全都不会,全都看不懂。”听听,多理直气壮。
好像,不懂是正常的,懂才是不正常的。
他就扫了一眼,接过她手里的笔写起来:“这样子,怎么毕业?”
“也许我走了狗屎运呢?”
“好好学习,少想着这些投机取巧的事儿。”
芷荞托着腮帮子,看着他,手里的笔在纸上欢快地画圈圈:“哥,我没有投机取巧。”
“别贫了,快写。”
她扁扁嘴,嘀咕:“老说我,自己还不是在画画。”
他耳尖,声音危险:“你说什么?”
她连忙竖起手指:“我什么都没说!我保证!”
白谦慎笑:“真的?”
“比珍珠还真!”她信誓旦旦的模样也特别可爱,漂亮的眼睛望着你,特真。
白谦慎没好气:“写吧。”
她连忙奋笔疾书。
写到一半意识过来:“我这不会啊哥,说好的教我呢?给我讲解讲解啊,这不是你的专长吗?”
“教你教你。”他转了转手里的笔,飞快在本子上写起来。
芷荞眉开眼笑,看着那支在他手里仿佛有了活力的笔。过了会儿,看着看着又转头看向他的脸。
看着看着就入神了。
没认真看,也没听见他说什么。
冷不防他收了笔,问她:“懂了吗?”
“啊?”她如梦惊醒,看向他。
白谦慎脸色不大好,笔尖敲敲她的额头:“你在干什么?有没有好好听?”
芷荞一脸尴尬,咬着笔头。
“跟你说过几次了?别咬笔头。”他把笔头从她嘴里拉出来,抽了张纸巾,慢慢抆了抆。
芷荞说:“不咬就不咬。”
“你还来劲了?”他觉得有点好笑,捏一下她的脸,“算了算了,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
“真的?”刚刚还是霜打的茄子,现在立刻活跃了起来。
她飞一般坐起,跑去更衣间:“等等我啊,哥。”
容芷荞更衣的速度贼快,出来时,身上换了一套浅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了一个小丸子。
她提着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可不可爱?”
白谦慎说:“还行。”
“什么叫还行?”她不依不饶。
“就是挺好看的意思。”
“哦——”她看了他一眼,脑子里转了转,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哥,那你长得还行。”
白谦慎:“……”
芷荞蹦蹦跳跳地出了门,心情倍儿好。走出没几步,白谦慎在后面喊她:“你慢点,我们坐车去。”
芷荞回头看他:“去哪儿啊?还要坐车?”
白谦慎看了看表:“反正也这么晚了,直接去吃饭吧。”
他打了个电话。
然后,自觉把电话拿离了耳朵。从芷荞那个角度看去,起码隔了有十几厘米。
果然,甫一接通,那边,一个超大的嗓门嚷了起来:“哪儿呢?都跟你说了哥哥在训练,屁事儿怎么那么多呢你……”
“我是白谦慎。”
芷荞分明看到,他的脸有点黑。
显然,对面那个家伙是认错了人。
“谦慎?”徐尧愣了好半晌,终於回过神来,有点尴尬,打了个哈哈:“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你?我们这鬼地方啊,事情有点多,刚我跟一个瘪三说话呢,一通电话说了三十分锺,我给撂了。没想到,这会儿你打来了……”
白谦慎没那个心情听他屁话一堆:“全聚德,快点,5点30分,过时不候。”
那边低咒一声,似乎是在说什么“这年头还吃什么全聚德”之类的。不过,到底还是应下:“30分不行,这边堵,我开过去估计要6点。”
“成,挂了。”
白谦慎挂了电话,回头看她盯着自己:“怎么了?”
芷荞说:“这是徐尧啊?”
她脸上有种“原来是他”的表情。
之前好像见过一面。
白谦慎说:“就是这厮。”
芷荞说:“印象里,他嗓门没这么大啊。”
白谦慎说:“最近生意不大顺,吃了□□一样。甭理他,走吧。”
她自然跟上他,兴致勃勃地问:“真去吃烤鸭啊?”
白谦慎对她笑笑:“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有什么关系?都说了,难道,你还能再改不成?那多不好。”
“呦,你还挺会为我考虑的。”她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惹来她一阵抗议。
芷荞抬头挺胸,还挺有模有样:“这是原则问题。”
白谦慎没忍住,笑出来:“行行行,你最有原则。不过,你要真不想吃烤鸭,现在改也行。”
“徐尧呢?你不跟他说了……”
“不用管他。”他语气自然,一副“他算哪根葱”的语气。
芷荞一度以为,年少时那个他回来了。她顿了顿,郑重道:“那可不行,就算你是李世民,也不能朝令夕改呀。”
白谦慎看了她一眼。
她仰着头,也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
白谦慎笑:“……你可真为我着想。”
……
说去吃烤鸭,最后还是去吃了普通中餐。
只因徐尧路上堵。为了照顾他,芷荞和白谦慎也改了道。
两人在二楼包厢坐了会儿,没多久,一辆高大的悍马就扎到了门口,巨大的引擎声十分引人注目。
芷荞趴到窗口,往下一望。
徐尧还真就穿着作战服就骚包地过来了。
像是意识到什么,他抬头往上看了看,见到她,眼睛里都是笑意,冲她挥了挥。
芷荞刚想回应,就听白谦慎说:“别理他。”
芷荞一怔,回头看他。
白谦慎低头给自己倒茶,表情很冷:“越来越像个二傻子了。”
话音未落,徐尧就推门进来,大刺刺往座椅里一坐,笑道:“小丫头长这么大了?想哥哥没?”
他笑嘻嘻的,不大正经的模样。
白谦慎睨了他一眼。
徐尧的笑容有点僵,慢慢地,自然地收住了,咳嗽一声,说:“我是说,想你哥哥没?”他拿了只筷子指指白谦慎。
服务员过来,顺便递上一张菜单。
白谦慎接了,只扫了两眼就递给她:“你来点。”
芷荞摸着下巴开始点,嘴里念叨着:“红烧肉、蛋黄鸡翅、清蒸鲈鱼……”
白谦慎觉得不对劲:“你点的都是荤菜啊?”
芷荞怔了下,意识过来,脸有点红,连忙悬崖勒马,点了两个素菜。
一个人在外面吃惯了,点的都是荤菜。
被他这样看着,她实在是受不了,偷偷瞅他一眼:“哥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了?我会不好意思的。”
白谦慎笑了笑:“我怎么看你了?”
芷荞说总觉得,他的笑意里带了几分促狭。
徐尧在旁边起哄:“呦呦呦,阿哥阿妹啊。”
他本是调侃的无意之举,这一开口,芷荞和白谦慎都是愣了愣。
气氛莫名有些怪。
白谦慎瞥了他一眼。
徐尧默默闭上了嘴巴。
但是,目光却在两人之间逡巡,有点捉摸不定的样子。
要说军校里不能谈恋爱吧,可白谦慎在德高上学那会儿,也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被争相追捧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