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漠声:“赵家守了大鄞一百六十年,因为他褚家那一方地,就不守了吗?”
赵彭心惊至极,心寒至极,刹那间红起双眼:“忠义侯还在守城,他守了三个月,大金三十万骑兵拿他没有办法,三十万人给他削成十万人,十万人也还是拿不下易州城!给他援兵!他可以胜!”
“那若是不能胜呢?!——”
官家回头厉喝,本就充着血丝的眼里雷霆大作,整座颓败的大殿如被龙吟哮过。
赵彭浑身僵住。
官家道:“朕不能再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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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的寒夜黑不见底,朔风卷翻鲜血模糊的战旗,一团团的大火燃烧在旗杆上,屍体上,破裂的战车上,尚在残喘的、打滚的士卒身上。
硝烟弥漫的战场,回荡着一片哀嚎。
东侧一块石垒前,甲胄肮脏的青年攥紧红缨枪低头坐着,一抹月光照在他头顶,昔日里英俊的脸庞满是血污,仅余一双明眸烁着微芒。
鲜血不断从他的乌锤甲里漫出来,跟甲上半干的、发黑的血迹混杂在一块,浓烈的血腥味、焦屍味充斥鼻端。
他大脑里嗡了一下,像是绷紧的弦将要断开,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叫道:“侯爷,金军退了!赶紧回城,不然来……”
那声音蓦地止住,继而更近更大:“侯爷!”
褚怿感觉肩膀被人一摇,刹那间攥紧的长*枪竟快脱手,他忙定了下神,睁大眼眸。
夜浓似墨,火光明灭,模糊山影下,金军撤退的一片轮廓像潮水隐没。
“回。”一息后,褚怿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撑枪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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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州城墙下,寒夜沉沉,成行火把熊熊燃烧。
火光和月光相融在一处,照得城墙上各式各样的痕迹较之白日更狰狞,前来传旨的黄门内侍触目惊心,但脸上却不显露多少恐惧,仍是一副代表着皇权的、威仪的脸孔,倒是陪同而来的通判哆哆嗦嗦,颤着声道:“侯爷他……还没回吗?”
金军围困易州城数月,从三十万人打至眼下的八万人,今夜又给褚怿率两千精骑引至南郊,预备打一场突击战。
朝廷没有援军过来,褚家已从十五万大军锐减至两万,两座属城丢了,易州只能这样一点点地偷袭、突击。
一点点地扛,一点点地争取。
戍守在城门下的褚家军一早就对那黄门手里的圣旨心存戒备,他们太熟悉、或者说是太恐惧朝廷在战乱时发下来的诏令,前有金坡关,后有燕京一战,今日,尚不知是何等危局。
细细想来很奇怪,他们为朝廷出生入死,博取生机,可在最关键的时刻,把他们推入深渊、推至绝境的,也往往是朝廷。
“问你话呢,忠义侯什么时候回来?”
沉吟间,那黄门内侍掐着嗓子扬声诘问,尖冷的声音回荡在火光缭绕的寒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