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天之苍苍 谢楼南 4401 字 2个月前

第 29 章

在深夜的时候,在一具屍体旁捡到一个昏倒的陌生人,这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

反正对我来说应该不算是坏事,因为那个人身上有钱,而用这些钱,我找到一间客栈开了个房间。

不管怎么说,托这个的福,我今晚不用露宿街头了。

千辛万苦的把那个人拖到背上背到客栈里的床上放下,我把店小二和掌柜都打发出去,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揉肩膀。

「这么一段路……就肩膀疼……你到底练过武没?」床上突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那人的声音虚弱,话里却带着笑意。

我狠狠的瞪他一眼:「还好意思说?谁让你这么重?」停下来,瞥了瞥他:「说,你是早就醒了吧?早就醒了还装昏让我来背你?」

「我就算醒了……也走不动。」他居然回答的理直气壮。

「我……」我简直给他气的没话说,抓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一口气灌下去,说起来晚上都没有吃饭,现在喝口茶才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抬起头,看到床上那人侧着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手里的茶杯。

我看了看他苍白干裂的嘴唇,扬了扬手中的茶壶:「想喝?」

「嗯。」他老实的点头。

我起身倒了一杯茶水,走到床前把他的头扶起来,慢慢喂他喝下去,接着顺手拉了拉被缛,替他盖好被子。

他喝了些水,精神彷佛好了些,靠在枕头上若有所思的打量我:「奇怪……怎么看你都不像是会照顾人的样子。」

我去放茶杯的手僵了僵:「以前照顾过人,习惯了。」

说完了突然不想再说话,连头也不回的就坐到桌子前趴下来:「太晚了,我睡了。」

那人也没有再说话,夜也渐渐深了,我趴在桌子上打了一会儿盹,就睡熟了。

一觉醒来,抬起头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我撑起头,揉揉眼睛,就看到了手边放着的一笺纸,拿起来展开,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两行大字:我是凤来阁慕颜,赠帕之恩来日定当重报。

回过头一看,床上果然已经没有人了。

我连忙跑出去问店小二,小二说是那位客人一大早就走了。

真是,什么来日重报,真正想报了就现在给我留下几锭白花花的银子来。

结果我一大早出了那家客栈,也还是身无分文。

做皇后做到这份儿上,是不是也太落魄了点?

肚子早饿的没感觉了,我在街上乱转,圈却越转越小,最后小到一直围着街边那家不时传出饭菜香味的酒楼打转。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眼看街那头冲过来了一辆两匹马拉的大马车,我还是懵懵懂懂的走到了街心。

幸亏架车的车夫眼明手快,拚命拉住缰绳,马车直滑出丈许,才勉强在我身前停了下来。

驾车的黑衣人气急败坏,用马鞭指着我大骂:「走路不长眼睛的么?我刹不住车撞死了你算谁的?」

我心情正不好,斜斜的瞥了他一眼:「放心,就你这车,还撞不死本姑娘。」

那黑衣人气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听到他身后的马车里突然传出两声极轻的咳嗽,接着马车垂下的布帘突然掀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只荧白如玉的手,那人的声音婉转清脆,却带着莫名的寒意:「周羽,赶路要紧。」

赶车的黑衣人拱手答了声「是」,犹自气愤未平的看我一眼,才重新归拢了缰绳,准备赶车上路。

我一眼扫到马车车窗上挂着的淡蓝车帘,连忙叫了声「慢」,一侧身伸手挡在车前:「虽然刚才没撞上,但是我给你这马车吓到了,你们要给我压惊费。」

这辆马车虽然车壁上没有漆金,四周也没什么装饰,似乎是不怎么起眼的样子,但是别想骗过我的眼睛,那挂在窗子上的车帘,是五十两银子一匹的西洋丝绸!拿五十两银子一匹,连大内的库房里都没有多少存货的绸缎去裹车窗……这车的主人简直奢侈到极点!我不敲诈点他的钱财,那才是天理不容。

那黑衣人气绝,红了脸叱骂:「是你冲到车前挡了道,没问你的罪已经算好了!你还想来讹诈?」

我瞪他一眼:「说什么呢,说谁讹诈?还问罪?好大架子!你以为你是官府么?」

那黑衣人还想再骂我,又被那个清冷的声音打断。

「周羽!」这次帘子掀开,那个声音的主人把身子探出了一半,她约摸十八九岁的样子,一身白衣毫无装饰,连一头乌黑的青丝上也不见半点金玉,只是用丝带系成一束,随意的垂落在肩头,她叫住了那黑衣人之后,把冷寂到近乎空洞的眼睛转过来打量了我一下,玉雪般的晶莹的脸庞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这位姑娘也请不要吵闹了,少待片刻。」说完半放下车帘,回头朝车内的人轻声询问。

原来这位还不是正主。

我有些好奇的把目光探向车内,光线有些昏暗,看不清里面的人影。

还正伸长了脖子看,那女子已经回过头来,手里拿着一只小小的白玉佩:「阁主说,请姑娘拿着这件阁主的随身之物,到凤来阁总堂索取补偿的财物。」

我将信将疑从她手里的接过玉佩,是一只昂首扬翅的凤凰半圆吊佩,雕工很精致,玉料也是上等,宛若凝脂,触手温润,还带着淡淡的体温和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那缕香气萦绕在鼻端,居然有些熟悉。

我把那个玉佩放到鼻尖嗅了嗅,果然是瑞脑香,这车的主人真不是一般的有钱。

那女子静静的等我研究完玉料又挺没见过世面一样的把玉佩放到鼻子上嗅来嗅去,淡淡的说了一句:「可以了吧。」

我这才惊觉,连忙讪笑着:「好,好,可以了。」说着闪到一旁,给那辆马车让出道,笑得眼睛都快眯上了,不说去那个什么总堂要钱,光这个玉佩当了都能有百八十两银子,有钱人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那女子点点头,又扫了我一眼,抬手示意黑衣人赶车,那黑衣人一甩皮鞭,马车从我面前驶过。

我站在路边,看着那辆马车绝尘而去,脑子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惊诧之极的声音:「这位姑娘……你知道你打了谁的劫?」

这人怎么说话的,什么打劫?姑娘我索取点正当补偿,怎么叫打劫?

我回过头来扫了说话那人一眼,是一个很年轻的剑客,穿一身白衣,长剑很拽的绑在背上,正瞪圆了眼珠子看着我,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瞥他一眼:「怎么,车上那人是谁?」

那白衣剑客吸了口气,彷佛才回过神来:「车上那人,车上那人……是凤来阁的白阁主啊。」

凤来阁,说起来刚才那个冰美人似乎说过让我去凤来阁的总堂领银子,今天早上打了张「定当重谢」的白条就跑了的那家伙似乎也说过他是凤来阁的什么慕颜……等等,凤来阁?

是那个近几个月来在江湖中疾速兴起,从原来的黑道中声名最煊赫的杀手组织发展成现在这个称霸江南江北,贸易、私盐、保镖、船运、钱庄当铺等等行当无所不经营的大帮派的凤来阁?

那么坐在那辆马车里面的,就是在前一任阁主被杀之后顶替职务,收服互相争斗不休的几个堂主派系,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把原先风雨飘摇的组织扩展成如今这个雄踞武林的庞然大物,江湖传闻中其手腕之强硬毒辣,就连素以铁腕着称的上任阁主风远江都望尘莫及的凤来阁现任阁主?

我居然向凤来阁阁主勒索压惊费……

那个白衣的年轻剑客兀自摇头叹息:「白阁主真是宅心仁厚,连这么无赖的敲诈都不在意,不过现在白阁主大概是要赶着去钟家,也没什么功夫在这里浪费时间……」

「等等,等等,」我好像听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你刚才说钟家?」

那白衣剑客有些见怪不怪的看我一眼:「是啊,这位姑娘,你还不知道吗?昨天夜里,金陵钟家惨遭灭门之祸,如今只留下了钟大小姐一个活口。」

我愣了,昨天见过的钟无杀?那个笑容明丽的女孩子,仅仅一夜之间,她的家族就遭到了灭门之祸?

那白衣剑客在一旁连连感叹:「诺大一个武林世家,说灭就灭了,世事如浮云苍狗,真叫人唏嘘叹惋,如今凤来阁身陷纠葛,也是令人堪忧啊。」

「凤来阁?和凤来阁有关系吗?」我连忙问。

那白衣剑客点头:「是啊,钟家的事惊动了官府,金陵知府今天早上到钟家视探情况的时候,生还的钟家大小姐一口咬定是凤来阁的慕颜慕堂主带头冲进她家血洗满门的,凤来阁如今是怎么也难逃嫌疑,因此刚才白阁主才会这么匆忙的赶路的吧。」

慕颜?那个人?我满心疑窦:「慕颜是什么时候带人来钟家杀人的?」

那白衣剑客点了点头,认真的回想:「这我就没听说了,不过许是后半夜吧,巡隶也少了。」

对,如果是前半夜,巡街的皂隶那么多,如果在钟府中杀人,那么大动静,当时就可能闹了起来,不会等到今天天亮才被发现,而慕颜是在刚入夜的时候就遇到了我,之后一直受伤昏睡。

他不可能去钟府杀人。

先去钟府看看再说,我拿定主意,举步要走,抬头看到那白衣剑客依然站在路边抒怀感慨,就不再理他,转身赶快向钟家宅院的方向走去。

钟家大院里这儿并不远,不大时候,我就看到了那扇围了不少人的朱漆大门,我刚才见过的那辆凤来阁主的马车也停在那里。

钟府门口挤了不少人,有些是钟家在金陵城内的亲属朋友,有些则是听到消息来看热闹的。

门口有些乱糟糟的,身穿黑红相间官服的皂隶们就持刀把大门围了起来,组成一道人墙阻挡人流。

除了闲杂人等之外,大门的另一侧还整齐的站着几队白衣青带的凤来阁弟子,既不喧哗,也不移动,大有对峙之势。

我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过去,举手向那些皂隶说:「你们的头儿呢,谁是你们的头儿?我有话要对他说。」

一个统领模样的人挤过来,打量了我一眼:「你是何人?不得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