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四名刽子手点点头,於是,五人原地散开了,再一个个从闲人中走出景阳观,很显然的,方半仙今夜的日子难过了;而最糟的是后者对此一无所觉,因为这两天的方半仙全副注意力几乎都放在花帝差人留置追魂花符一事上,他以为那才是他应该关切的,殊不知另一场来得更快的灾难已迫在眉睫!
现在,如仍存侥幸之心,想在路中道旁去发现那朵小玉花,已经是绝对无此可能了!
经过整整一天之马不停蹄,闵守义领着苏天民分别拜了开封城中几个有名混混儿,说明那朵玉花的形状和色泽,如果有人防获,一定不吝重赏。那些形形式式的病根头儿,似乎一个个都对这位半仙之徒敬服异常,受托之下,无不慷然拍胸承允。
等到二人会过最后一名专销赃物的中年黄皮汉子,天已蒙蒙黑,二人离开城脚下那座竹棚,在经过后街一家有着两扇黑漆大门的宅第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娇滴滴的脆呼道:“嗨,前面过去的是不是小闵——”
脆呼传来,苏、闵二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但是,闵守义却装成没有听见的样子,头一埋,脚下反而走的更快了。
苏天民追上步一道:“闵兄,是不是叫你?”
闵守义脚下不停,口中含混地应道:“不清楚,咳……别去管她……也许,咳……小弟这一带熟人很多,咳咳,快走吧,时间已经不早了呢!”
苏天民冲疑地回过头去,看见一名身材窈窕的年轻女子正站在台阶上向这边不住招手,不期而然伸出手去,一把将闵守义拉住道:“不会错了!”
闵守义挣扎不脱,只好红脸站下;由於天色已暗,这一点苏天民并没有注意到。
苏天民望着那盏细纸风灯的一行红字喃喃道:“小凤仙?小凤仙是什么地方?”
那女子见二人停下,这时一边款步下阶,一边显得甚是诧异地望向这边咦了一声道:“是小闵嘛!喂,小闵,你做什么这样急急匆匆的,连奴家喊你也听不见?”
苏天民迷惑地转脸再朝闵守义望去,只见这时的闵守义一张面孔胀得通红,神色尴尬至极,露出一副无地自容的窘态,只是搓手耸肩苦笑。
那女子停止再往前跑,扬起玉手又是一招道:“来呀!快,奴家给你瞧样东西!”
那女子说着,娇躯一拧,喜滋滋地领先登阶向那两扇虚掩着的黑漆大门中走去。
现在,这一边,情形与先前恰恰相反,苏天民犹豫了,闵守义却走过来笑着将他一推道:“还等什么?进去呀!”
苏天民赖着不动,讷讷地道:“我……我又不认识她,跟进去做什么?”
闵守义又推了他一把,笑道:“你不听她说要给我们看样东西么?进去看看又有什么关系?也许她要给我们看的东西是那朵小玉花。”
苏天民间身一让,正容道:“别开玩笑了,人家招呼的是你,当然是你一个人进去。少噜嗦啦!快去快来,我在这里等你!”
闵守义大笑道:“哈哈,说得倒蛮轻松!老哥,别忘了,麻烦是你惹下来的,现在要想置身事外,可没有那么容易吧!”
苏天民一愣道:“你说什么?‘麻烦’?那么这家小凤仙究竟是什么地方?”
闵守义已看出他真的“没有见过世面”,怕明说了他将益发不肯进去,於是故意诳他道:“咳咳,这个……地方倒不是什么地方,小弟意思,只是说刚才这位凤仙姑娘脾气实在太坏,动不动就要骂人,你老哥想想看,不然小弟刚才又为什么要装听不到?”
苏天民不信道:“我看你最好少冤枉好人,刚才这位姑娘什么地方脾气不好,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闵守义顺势将他一把拉起,大叫道:“好,好,事实胜过一切,现在跟你说焦了舌头也没有用,等会儿见面,你就知道她的厉害了!”
苏天民哼了一声道:“鬼话!”
就这样,苏天民身不由己地被闵守义拖进那两扇黑漆大门。进门之后,马上有一名穿长衫,提灯笼的黄皮瘦鬼迎上来将二人引去西偏厢一间布置精雅的客厅中。
苏天民倾耳听了一下,忍不住向闵守义悄声问道:“里面怎么如此热闹,到处都在吹吹打打的?”
闵守义忍不住暗暗好笑,含混答道:“弄不清楚,大概今儿这里有什么喜事吧?”
苏天民皱皱眉头又问道:“这位凤仙姑娘——”
苏天民一语未完,忽见一名青衣使女端着一只红木茶盘掀帘走入,只好顿住没有再问下去。
那名使女走过来,分别在苏、闵二人面前放下一只漆花盖碗,苏天民不明就里,竟然欠身致谢道:“不敢劳动姑娘,晚生自己来。”
那使女怔了一下,失笑道:“这位相公真好像——”
闵守义适时发出一声轻咳,那名使女乖巧之至,眼皮一眨,立即会意过来,当下掩口一笑,含笑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