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是和他同一天上任的,且只有第一天上班了。
和通判不同, 知府是得罪了上头,被贬官至此,因此心气大失, 从不过问府中事务,不是下棋就是饮酒, 喝高了还去山里“悟道”。
齐通判既羡慕他是进士出身,被贬还能当知府,又不甘心随之沉沦。
他的儿子被送去了龙冈书院念书,作为父亲,齐通判想给儿子做个表率,让他知道今后若能高中,该如何治理一方,而不是像知府一样屍位素餐。
然而,想做不代表能做。
贵州这个烂摊子,知府都放弃了,别说齐通判。
他干了两年多,啥也没干成。
初来的豪情壮志被消磨大半,若非突如其来的叛乱,齐通判可能也会在残酷的现实中放弃本心,最终与世沉浮。
但他看见了改变的机会。
安顺改变的机会,也是他改变命运的机会。
举人碍於出身,当不了大官,可谁不想往上爬呢?齐通判知道自己的弱势,因而愈发需要一个后台。
都说“同进士,如夫人”,像他这样连同进士都不是的,大概和通房丫头没什么区别。
哪位大人物看得上他呢?
他又该怎样做出一番事业,为子孙后代做一个表率?
答案近在眼前,就看他是否能抓住。
齐通判决定献上自己的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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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程丹若并未多注意齐通判。安顺军民府是军政一体的地区,在大军到达后,其控制权便转移到了军队的手中。
加上知府已死,通判这个不知道几把手的人,不过是个干活的工具人。
她没有想到,齐通判有这样的魄力,向她请兵抄家。
理由简单明了,在叛军攻占安顺期间,有个别大户子弟,与其来往密切,疑似通敌。
他想借兵围一下人家的大宅子。
程丹若:“……”怎么说呢,地方官和本地大户的斗智斗勇,都是换汤不换药。
后者靠胥吏和人脉架空,前者靠大义和名分威逼,但招数老不怕,好用就行。
她同意了。
一夜后,齐通判表示,曾经和叛军眉来眼去的人已经下狱,各家为表忠心,决定献上钱财和人手,帮助修筑驿道。
程丹若点点头,面上不动声色:“辛苦你了。”又道,“听说令郎在龙冈书院就学?”
“是,犬子资质愚钝,不求显贵於人前,只盼能在圣人故地感受教化。”齐通判十分谦逊。
程丹若道:“虎父无犬子,令郎一定前途远大。”
又命玛瑙准备一方砚台相赠。
齐通判按捺住欣喜之情,从容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