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飘渺间,那门外便响起了剥啄之声,罗妈妈上前开门,让进了一身长衫的裴恕。
陈滢举眸看去,心下再度生出了几分怪异。
她好像就没见裴恕穿过官服。
每每相逢,这位裴大人要么是一身青衣,要么就是一身玄袍,一如此刻,他又是一身烟灰色直身袍,腰束宝蓝革带,抬手取下头顶青笠,便露出了发髻与束发的玉簪。
陈滢到现在都没搞清他的官职。
一位不穿官服的大人,顶着侯爵的名号,能够轻松地御前行走,连三品大员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地。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二人互相见了礼,随后挥退从人,各自在案前坐了下来。
“今日在此处约见裴大人,实是我有事要请大人帮忙。”陈滢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原本她还想打听一下他的官职,想了想,却还是放弃了。
官位与权力之间并不一定对等,这世上有些人,官职不高,却手握实权,比如那群六科给事中,一群七品小官儿,却有权力封还皇帝敕书。裴恕的官职,说不定也与此相似。
此刻,听得陈滢所言,裴恕便看向了她。
只要不笑,这位陈三姑娘看着倒也没那么古怪。
“不知本官有什么能帮得上陈三姑娘的?”他问道,伸臂端起了茶盏。
盏中茶水色作浅碧,香气氤氲而清,是上好的碧螺春。
四宜会馆名头甚响,举凡茶食点心,皆极精致。
陈滢没急着说话,却是自袖中取出木雕,在裴恕眼前晃了晃,轻轻往案上一搁:“这是从那无名女屍的手骨里掉出来的,请裴大人过目。”
裴恕端茶的手顿了顿,未曾说话,只将另一手伸过去,拿起了木雕。
陈滢可以保证,在那个瞬间,她在裴恕的眼中看到了一抹了然,虽然没说话,但那种明显的“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神情,还是一点没落地传达了出来。
陈滢面不改色地坐着,也端起茶盏喝茶。
这一顿所费不赀,因是她提的约会,自然由她出钱,她可是把攒了几个月的月例银子都带出来了,自不会浪费这上好的名茶。
此刻,裴恕已经把那木雕从头到尾看了个遍,却没还给陈滢,而是拿在手里把玩着,单眼皮的眼眸里,陡然射出了如鹰隼般锐利的视线:“此物乃是重要物证,陈三姑娘如何私下就昧了?”
陈滢凝视着盏中的茶水,语声安静:“我怕我交了出来,这东西就再也找不着了。”
裴恕的眉毛便又挑起了半边儿,将那木雕拿在手上一上一下地抛着,勾唇问道:“东西到了刑部手上,还能弄丢了不成?”
陈滢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认真地看着裴恕:“除了裴大人,我在刑部并无一人可信。而据当日的情形来看,这桩案子……如今怕是已经不在裴大人手上了罢?”
裴恕一把接住了木雕,定定地看向陈滢。
那个瞬间,他的眼睛似乎扩张了一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