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静先不急言,而是闲闲斟了盏茶,方才语道:“我与老孟、老葛他们是先期抵达济南的,那钱天降则是隔数日才来,我很快便打听到,他当年正在辅兵方阵,乃是漏网之鱼,必须立即除掉,是以我便开始暗中准备……”
他接下来所述,与陈滢此前的推测基本相同:
踩点看地形、摸清侍卫巡守班次;偷取老葛的安神汤,悄悄下在钱天降院中仆役食水中;借雨夜之便,提前潜入钱天降院中、伺机杀人;伪造失足坠井现场、乔装成钱天降迷惑众人视线等。
凡此种种,几乎无一不被陈滢料中。
最后他又道:“……钱天降失踪后,阿恕当即回府寻人,我也跟着一起到处走、到处看,将前夜遗漏之处尽皆弥补,尤其是枯井左近留下的脚印,亦被我弄乱,至於之后的事,陈大姑娘比我更清楚,我便不再赘述了。”
言至此,他转望陈滢,正色问道:“我回答了你这许多问题,如今我尚有一事,还要请你来给我解惑。”
“是那五枚假印之事么?”陈滢立时便道。
莫子静笑起来,赞了一句:“陈大姑娘真聪明。”
陈滢拧了拧嘴角,直言道:“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计谋,不过有一先决条件,便是阿恕要将嫌疑人减少到一定数额。”
莫子静本就聪明,当下了然接口:“此计原来亦有局限,人少方可行,想来不能把动静闹得太大?”
“是的。”陈滢肯定了他的猜测:“表面上,钱天降之死已然以意外身亡结案,这是用来麻痹真凶——也就先生您的。而其实,阿恕与我早便知晓,此案乃谋杀案,且真凶就隐藏在大院中。因此,排查工作其实并不繁杂,把时间、地点、事件综合起来,用不了多久就有答案。”
说到这里,她看向莫子静,平静地道:“而经过排查,有五个人嫌疑最大,先生便是其中之一”
莫子静屈指轻扣桌案,面无异色:“原来,这一切皆在暗中进行,我完全被蒙在了鼓里,且也一直以为,钱天降之事已然了结。”
语至此节,他目视陈滢,嘉许地点了点头:“陈大姑娘的暗渡陈仓之计,很高明。”
“与其说我高明,倒不如说,是先生有些生疏了。”陈滢道,眉眼间并无情绪,纯是就事论事。
莫子静被她说得一愣,旋即醒悟过来,拊掌大笑:“的确如此,的确如此。还是陈大姑娘看通透。”
他似极感喟,笑罢又叹:“我已经整整九年没出过手了,乍然操此旧业,确实有许多考虑不周之处,不过么……”
他陡然掉转话锋,眸光亦在瞬间锐利:“这也是阿恕命好,摊上个聪明如你的帮手,若非如此,钱天降雨夜醉酒、坠井身故,便是此案定局。”
莫子静手上人命不知凡己,更伪造过无数杀人现场,对胥吏办案手段直是了若指掌。他坚信,若换个一般官差,此案早就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