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玄白眉头一皱,低声问道:「我问你,她是谁?你怎么不说?」
「怎么?心动了?」松岛丽子在他身边道:「她就是我们的主人玉子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金玄白禁不住发出「哦」的一声,眼中神光迸射,这时,只见那粉红佳人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衣上环佩交击,发出清脆声响,头上凤钗摇动,嘴角含羞带笑,每一步迈去,都让人心跳加速,连身为太监的张永都觉咽喉干燥,不住的吞口水,遑论是朱天寿了。
刹时之间,他觉得豹房之中的近百美女,个个都成了庸脂俗粉,不值一顾,眼前这个粉红佳人才是仙女下凡,令人动心。
那种动心不是普通的动心,而是穿透心头的感动——一种对於美的感动。
此刻,每个男人心中的想法都不尽相同,宋登高虽是懊悔,气罗师爷都没有早点告诉他,天香楼里有如此绝色美女,却又庆幸能有此美女能把朱天寿那等要人留下来,他知道,只要朱天寿肯留下来,他就有机会可以讨好这位大人物,将来陞官发财自然不在话下。
而蔡巡抚以下的三位官员则在震摄之下,感到后悔不已,尤其蔡子馨巡抚,新近才纳了两个小妾,以前,那两名小妾在他眼中都是娇媚可爱,令他爱不释手,如今拿来跟这名粉红佳人一比,简直成了两个粗俗的丫头,他真恨不得早日能够见到这个美女,如此一来,金屋藏娇的对象就会变成这个美女了……
服部玉子岂能知道这些男人心中的念头?她缓缓走到朱天寿身前,敛衽作礼道:「小女子傅子玉拜见朱大老爷。」
朱天寿回过神来,道:「好!真是好名字,嗯!傅子玉,高雅大方,名如其人。」
他站了起来,向服部玉子走了过去,将手中金盃递了过去,道:「傅姑娘,你喝了这一杯,这锭金子就是你的了。」
服部玉子道:「小女子敬领大老爷的赏赐。」
说完,接过金盃,以袖掩口,一干而尽,随即将金盃递回,道:「美酒已经敬领,至於大老爷赏赐的黄金,小女子无功不受禄,就敬谢了。」
朱天寿看她伸出来的玉手,肌肤细致,如同春笋一般,伸出手去想要抚摸一下,服部玉子却很快便缩了回去,倒使他心生惆怅。
听了服部玉子的那番话,他笑了笑,道:「既然傅姑娘谦虚,那么这锭金元宝就赏赐给乐班里的乐师,大家平分吧!」
服部玉子冲疑一下,目光在金玄白脸上一闪而过,立刻便大方的接下那锭黄金,敛衽垂首道:「多谢朱大老爷的赏赐,小女子代姊妹们领赏了。」
行完了礼,她转身便缓缓走回屏风而去。
她不愿受赏,拒绝大老爷的赏赐,在当时是一种极为冒险的行为,因为在场任何人一翻脸,不仅是她,连同一班女乐师和舞伎都会身陷囹圄。
这由於当时的社会,阶级观念极为严重,统治阶层是高高在上,下面分为是农、工、商、车、船、店、脚、牙(衙)、娼、优等十多级,其中娼妓、舞伎,都属於社会中最下等的阶层,连衙门差役或牙人(及现代之中介业)都不如,拿什么去跟大老爷对抗?
可是眼看她捧着金元宝缓缓行去,每一个人官员都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连朱天寿都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
他望着服部玉子消失的背影,坐回自己的座位,高兴地招呼道:「来来来!大家吃菜喝酒,不要客气!」
众人相互敬礼中,朱天寿拉着张永,低声道:「张永,你去安排,今晚我要这个傅子玉陪我。」
张永点了下头,借口要上茅厕,拉住宋登高走到厅外,把朱天寿交付的事,交给宋登高办理,宋登高点头如捣蒜,一口便答应了,但是他拉过罗师爷一问,却顿时像被一桶凉水从头浇下,当场冷了半截。
因为罗师爷给他的答覆是,虽然身为股东之一,可是他从未见过那位傅子玉姑娘,也不知她是由谁请来担任女乐师,必须摸清楚情况,才能另作安排……
宋登高站在门口,望着朱天寿,只觉心急如焚,叮嘱再三,要罗师爷无论用什么方法,花费多少代价,都不惜要将傅子玉留下,陪朱天寿尽一夜之欢……
松岛丽子见到宋登高和罗师爷鬼鬼祟祟的站在厅门之外说话,於是将螓首凑在金玄白耳边低声道:「少主,你那结拜的大哥看上玉子小姐,想必是找宋知府去安排今夜陪宿的事……」
金玄白望着紧搂雪雁不放的朱天寿,皱了下眉,低声问道:「丽子,怎么办?我可不能明的拦阻他。」
松岛丽子道:「少主,你放心好了,这种事情我们碰多了,有的是方法对付,像什么李代桃僵,移花接木,釜底抽薪都可以用。」
「三十六计?」金玄白笑道:「想不到你们忍者竟然懂得运用三十六计……」
他话声一顿,想起不久前自己的遭遇,恍然大悟,道:「迷药,原来你们使用迷药,怪不得……」
松岛丽子嘟起红唇,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低声道:「少主,请原谅我们,我们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才冒犯了你。」
金玄白摸了摸嘴唇,恨恨地道:「你呀!真该打屁股!」
松岛丽子媚眼如丝,在他身边轻声道:「你要打我的屁股,晚上我脱光了让你打个痛快,好不好?」
金玄白还想说话,却发现伊藤美妙又凑了过来,低声在他右耳边道:「少主,你和丽子姐说些什么悄悄话?也不怕玉子小姐吃醋?」
金玄白一愣,道:「她吃什么醋?我今天第一次见到她……」
伊藤美妙低声道:「少主,难道你没听火神大将说过,我们老主人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决定,要把玉子小姐嫁给火神大将的儿子。」
金玄白讶道:「哪有这种事?怎么我没听过?」
伊藤美妙道:「你不相信的话,问问玉子小姐吧!你想想,以玉子小姐的美貌,早在七、八年前就该嫁人了,她为何等到现在?还不是遵守当年对老主人的承诺,所以拖到现在,已经二十二岁,她就是在等你呀!」
金玄白只觉一个头有二个大,弄不清楚伊藤美妙的话有几分真实性,回想起来,他没有听过沈玉璞提起这件事,否则,他莫名其妙的又多了个比他大三岁的老婆,岂不是荒唐?
心念电转,他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为何丽子却丝毫不知?」
伊藤美妙红唇一撇,道:「我跟玉子小姐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总有话说,就像姊妹一样,丽子是靠她爸爸的关系才做到中忍,她怎能跟我比?这种机密的事,她当然不知道了。」
金玄白想起服部玉子那轻盈的体态和花容月貌,禁不住有些心动,却又埋怨沈玉璞没有事先告知此事,不知事情的真相如何,等到面见服部玉子之后,他又该如何跟她说话……
刹那之间,他胡思乱想,意念纷杂,竟然连张永在叫他,他都没有听到,直到伊藤美妙伸手在他的大腿上掐了一下,他才警觉过来。
侧身望去,只见朱天寿不断地打着哈欠,脸上现出疲态,而张永则有些焦急的望着自己,他於是问道:「张大人,对不起,我想些事情,以致出了神,你有什么吩咐吗?」
张永道:「金大侠,刚才那个向你挥刀的钱师父是诸葛大人的好友,也是我小舅的贴身侍卫,他之所以出刀相试,是因为我小舅想要见识你的武功,所以能否请你解开他的穴道?」
金玄白道:「好,没有问题,我随时照办。」
张永还待说话,只见范铜和陈南水两人匆匆走进大厅,两人手中合拎一只木箱,跑得满身是汗,显然是刚从拙政园赶回来的。
张永道:「两位辛苦了,上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吧!」
范铜和陈南水把木箱放在张永脚边,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张永招来蒋弘武,两人打开箱盖,从里面取出四件兵器,对看朱天寿道:「小舅,你看,这便是金大侠神功无敌的证明。」
朱天寿提起精神望去,只见刀、斧、钩、剑四种兵器,被一根树枝穿透,全部挂在上面,顿时大吃一惊,走过去仔细的端详一阵,又用手摸了摸树枝穿透之处,不禁啧啧称奇:「这真是匪夷所思,难以令人相信,太神奇了!」
蔡子馨等文官看到这等奇事,自然全都瞠目结舌,不敢置信,连身为武举出身的王凯旋都指挥使都看得倒吸一口凉气,至於那些妓女看了,更是目瞪口呆,当场傻了。
张永道:「放眼天下,能够像金大侠这样,以一根树枝穿透四件兵器的,恐怕不到五个人,可能连少林、武当两派掌门都做不到。」
朱天寿呆了半晌,手舞足蹈地叫道:「哈哈!凭着金贤弟这种绝世武功,这里还怕什么剑神、剑豪?嘿嘿嘿!老贼死定了……」
厅中喧闹,引起屏风内的那班女乐们注意,她们齐都停止了演奏,走出屏风来查看,当她们眼见厅内众女侍和陪酒的妓女全部呆若木鸡时,都大为惊讶,可是当她们看到蒋弘武和张永手中持着的那四件兵器时,每个人也都呆住了。
秋诗凤和何玉馥两人,一个是出身雁荡派,一个是出身华山派,曾经亲眼见到金玄白大展神威,力战海南剑派的玄机道人、武当派的崩雷剑客、双剑盟的铁剑先生和金花姥姥,都取得压倒性的胜利,自然明白金玄白的武功深不可测。
但是纵然她们也曾见过金玄白以一根树枝击败过武当三英,却从未想到金玄白竟能凭着一根树枝穿透四件兵器。
眼前展现的情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但是兵器和树枝的奇异组合,也着实让她们有身在梦幻之感,那种强烈的震撼,直透灵魂的深处,使得她们大脑几乎麻痹,无法再思考什么……
服部玉子看到那四件兵器被一根树枝串连一起,所受到的震撼绝对不下於秋诗凤和何玉馥两人,她的脸肉抽搐,嘴里喃喃念道:「这……是真实的吗?这……可能吗?」
事实摆在眼前,她非得相信不可,心头一震之后,她的黑眸转动,投注在金玄白身上,却发现他神色自若的坐着,面上竞无得意之色,彷佛朱天寿和张永等人说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眼部玉子心中起了一股深深的感动,凝望看金玄白那轮廓分明却黝黑的脸孔,忖道:「他果然不愧是火神大将的嫡传弟子,武功之高以远远超过了罗龙文,恐怕连七海龙王老伯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可是心念一转,她又忖道:「奇怪了,他既是火神大将的徒弟,又为何自称是枪神的弟子?这里面有什么缘故?看来只有跟他好好的谈一谈才能了解了。」
朱天寿兴奋地道:「张永,你把这四件兵器好好的收着,将来交给聂人远看看,他就没有话说了。」
张永应了一声,把四件兵器放回木箱中,然后交给蒋弘武保管。
朱天寿兴奋地走到金玄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贤弟,凭着你这一身功夫,我们一定可以创出一番大事来,到时候名留千古,载入青史,也不是一件难事,兄弟,谢谢你了!」
金玄白抓了抓头,道:「朱兄,你谢我做什么?」
朱天寿对张永说了几句话,张永点了点头,道:「各位大人,我小舅远从北京而来,连日赶路已疲累不堪,就此散席了,你们可以打道回府,恕我不送了。」
蔡子馨没想到突然之间张永会叫散席,他的脸上难掩失望之情,躬身道:「张大人,贵亲朱大爷远道而来,自是应该多休息,不过改日能否容下官作东……」
张永打断了他的话,道:「如果我小舅在苏州多留几日,改天当会叨扰蔡大人,不然就此别过了。」
蔡子馨不敢多言,拱手向朱天寿道别,何庭礼等人也纷纷离去。这场酒席吃了一个多时辰,才在朱天寿的哈欠连天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