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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夜风吹来,挂在树边★侧、绳上的数十盏灯笼,随风摇曳,晃动不已。
街上的纸灰飞散弥漫,逐渐被吹向街尾。
巫门三女的法阵仪式已全部停了下来,夜风拂动时,只听到高挂在长长竹枝上的纸幡,发出唰唰的声响。
云云等星宗女子,把令牌传阅过一遍之后,突然六人一齐跪了下来,云云双手高捧令牌,低吟道:「漫漫长夜,久陷黑暗。苍天重怜,天降明王。赐我光明,普照人间。」
她每吟一句,其他五名女子又复诵一句,声音高低扬抑,就像巫门三女在诵经一样。
金玄白微微一怔,忖道:「怎么又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随她们吟诵这六句似诗非诗、似偈非偈的「真言」,见到其他月宗女子并没有吟诵,也只好闭着嘴巴,默然的望着她们。
云云念完了六句真言之后,双手捧着令牌,肃然道:「圣门弟子,星宗宗主属下,婢女云云拜见日宗宗主大人,祝大人福寿无疆。」
她领着其他五人,磕了个头,这才将令牌交给站在一旁的李楚楚。
金玄白道:「现在祢们都不会怀疑我了吧?」
云云恭声道:「婢女出言无状,冒犯了宗主大人,请大人恕罪。」
金玄白道:「祢们都起来吧!自己找张椅子坐下。」
李楚楚把令牌交给金玄白,然后领着那六名女子,各自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金玄白望了望站在身后的邵元节,道:「邵道长,请你说几句话吧!」
邵元节看到金玄白迳自坐下,笑了笑,道:「贫道邵元节,出身龙虎山天师教,是金侯爷的好友之一。」
他环顾面前那四十多名的魔门女弟子,继续道:「金侯爷是朝廷所封的侯爷,并不是明教的日宗宗主,希望各位姑娘能谨记此事…」
他说到这里,那些魔门女子全都发出一阵轻呼,不断有人在窃窃私语。
金玄白一阵错愕,不知邵元节为何会说出这种话来,因为他刚才让李楚楚持着日宗宗主令牌,去地下秘窟把藏匿其中的月宗弟子找来时,已和邵元节商量过,该要如何处理这些魔门弟子的事。
本来,依照邵元节的原意,是把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些被巫门三女用术法摄去一魂的魔门徒众,全部擒下,押进大牢里,慢慢的审问。
不过当金玄白提起星宗宗主谢凯,带着麾下白虎、朱雀、玄武三组人马,赶往徐州,会晤从北京来的魔门弟子之后,便将太监张忠和张雄透露出来的,联想在一起。
依邵元节的判断,魔门徒众虽然在蓬莱和方丈二岛上,受到以岩里龟次郎为首的青党人士之压迫,而失去了主控全岛的大统领之位。
可是那些返回大明帝国的魔门徒众,却似乎另有所图,并且所勾结的还是宫廷中的太监。
虽说那藏身幕后的太监到底是谁,尚不得而知,可是据邵元节的推测,涸粕能便是司礼太监刘瑾。
刘瑾的势力如今既已遍布朝廷,为何又要和魔教勾结一起?到底他的企图是什么?都无法知晓。
所以邵元节和金玄白商量之后,决定按照金玄白原先的构想,带着苍龙七女过江,赶往徐州去和谢凯会合。
他相信金玄白凭着那块日宗宗主的金令,便可取信谢凯,而探查出他们会晤之人是谁。
到时候,涸粕能凭此查出整件事的真相,甚至还可以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他们两人再三商量之后,便决定改变原先的主意,把那些地位低微的魔门徒众放了,只不过在释放之前,让巫门三女施出**之术,禁锢这些人的神智,务必使得他们心神迷惑,整日行事颠倒,无法思考自主。
至於苍龙七女和月宗弟子则可交由金玄白带去怡园或新月园安顿,然后翌日下午便动身赶往徐州。
金玄白就是觉得此计可用,才准备照计而行,但他怎么样都没想到邵元节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让他在错愕之下,不知该怎样解释,才能免除那些女子的疑虑。
邵元节望了金玄白一眼,微笑道:「当然,各位从现在起,也不是明教的弟子,百年以来,明教被视同魔教,无论是东、西二厂,各地衙门,遇到魔教弟子,都要将之拘提入狱。」
他稍稍一顿,道:「除此之外,武林各大门派亦将魔教视同仇寇,遇到魔教弟子,都务必斩草除根…」
那四十多位魔门弟子听到这里,全都闭上了嘴,默然望着邵元节,等候他继续说下去。
邵元节轻咳一声,指着远处的徐行等人,道:「那些人都是锦衣卫的校尉,而在这附近,尚有二百多名衙门差人,他们全都是被金侯爷带来抓魔教的弟子…」
他四下顾盼了一下,道:「如果各位是魔教弟子,那么金侯爷逼於本身的职责,必须把各位抓进大牢里去,所以从现在开始,各位都不是明教的弟子,对不对?」
那些魔门女子听到这里,才弄清楚邵元节的意思,纷纷道:「道长说得对,我们都不是明教的弟子。」
邵元节满意地点头道:「既然大家都不是魔教或魔门的弟子,那么金侯爷就弄错了,找错了对象,所以也不需要把祢们全都抓起来。」
他笑了笑,道:「这是贫道要说的第一点。」
略一沉吟,他又继续道:「至於第二点,则是要请各位姑娘谨记,既然没有日宗宗主,当然也没有什么魔门和魔教弟子,各位都是金侯爷的婢女,祢们受到侯爷的保护,无论是东、西二厂或各级衙门,都不能任意逮捕祢们,明白吗?」
那些魔门弟子全都应声道:「明白!」
邵元节点头道:「好!既然大家都明白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寿佛,金侯爷,贫道已说完了,还请你和这些婢女们说几句话。」
金玄白想不到邵元节弄出这么个玄虚,说出这番似是而非的话来,瞪了他一眼,无可奈何的站了起来,道:「现在夜已深了,各位也担惊受怕的折腾了一夜,我也不说什么废话,祢们要想留在原先住处,尽可留下,不愿留下的,可以随我回到新月园去。」
他顿了下,继续道:「新月园就在天香楼的隔壁,如果住不下,还有怡园可住,那边环境比较好,住起来也舒服得多,总比祢们窝在这里要好。」
李楚楚道:「宗…大人,婢女们愿随大人前往怡园。」
金玄白道:「李姑娘刚才说过,祢们有些人是住在花满楼,如果那里还有人,希望祢们明天也把她们找来怡园,否则我明天下午动身往徐州去,万一衙门差人查到了花满楼,出了什么事,我就无法照顾了。」
这时,一个黄衫女子开口道:「禀告大人,花满楼里,还有我们的姐妹二十五人,她们都入籍在楼里,若要离开,必须除籍。」
金玄白道:「这种小事,我会交待衙门的捕快,明天陪祢们去办理,各位不需担心。」
他说到这里,突然记起那黄衫女子便是在易牙居逃走的五名女子之一,本想再度提起易牙居之事,却鉴於邵元节之言,只得作罢。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遍,终於把那五名女子找齐,心里却觉得极为荒谬,竟会莫名其妙的成了魔门的日宗宗主,还要保护这些女子,不致受到衙门差人干扰。
想起来自己虽然又做了件荒唐事,为的却是保全这些曾经遭试凄难的魔门女子,并且尚可据此而查出朝中奸佞,打击刘瑾,未免不是功德一件,倒也不觉遗憾。
他本来还想多说些话,可是见到那些女子面上都有疲态,便扬声道:「好了,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们这就动身。」
那些魔门弟子一听到金玄白要她们马上动身,便又唧唧喳喳的议论起来,所谈之事,全是她们尚未准备好本身衣物,以及有些从蓬莱带来的记念物品,不可抛弃等等琐碎事情,把金玄白听了,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他皱了下眉,道:「好了,现在给祢们一盏茶的时间,回去收拾行囊衣物,如果有人舍不得离去的,就不必来了,否则就准备回到这里集合。」
那些魔门女子全都大喜望外,一时之间,各自施展轻功,飞身而去,转眼便走得干干净净。
金玄白吁了口大气,道:「邵道长,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让我把这些年轻女子带回去,可真是麻烦。」
邵元节笑道:「这些魔门女子,个个武功不俗,若是任由她们被奸佞所用,还不如置於我们的控制之下,至於这点麻烦小事,倒也不必侯爷操心,交给你几位未婚夫人处理就行了。」
金玄白觉得他所说之话极为有理,点了点头。
邵元节笑了笑,又道:「侯爷一向是怜香惜玉之人,连几个天香楼的妓女,都舍不得杀,如果叫你下手对付这些年轻貌美的魔门徒众,只怕侯爷也舍不得下手,所以还不如收为己用,总比辣手摧花要来得好吧!」
金玄白摇摇头,道:「邵道长,你总是有歪理,我说不过你。」
邵元节得意地拈须微笑,忖道:「纵然你的武功天下第一,可是论起勾心斗角来,你还差得远呢!」
他想到自己费尽心机,使用珍藏的药膏,亲自替天刀余断情疗伤,让他的伤势迅速复原,图的便是余断情手中所持有的秘笈。
没料到这件事被金玄白撞破,反而让余断情把两本手册都交给了他,以致坏了自己原先的计划。
如今知道当年李子龙所留下的那本秘笈,并未记载当年明教秘传的各种神功,可是还有一本昔年九阳真君留下的秘笈,想必也记了一些九阳门的武功。
纵然金玄白表示,那本秘笈里记载的九阳神功设下陷阱,会使得练功之人走火入魔,烈焰焚身,可是邵元节根本不相信这番说辞。
尤其他曾经亲眼看过余断情施展出「神魔十八斩」的刀法,知道凭着宫里留下的一些典籍手册的记载,这种刀法,乃是历任明教教主所练的刀法。
既然余断情所交出的李子龙手书的秘笈中,没有这些明教神功的练法,那么记载这些功法的秘笈,一定还在余断情手里,或许仍然藏在黄山深处某一个洞窟里…邵元节意念急转,从神魔十八斩的刀法,又想到那些魔门弟子所布的刀阵,认为她们的话,的确有几分可信度。
因为明教从元末一度强盛至极,之后历经抗元数十次大战,教中高手几乎死伤殆尽,再加上大明帝国成立之后,历代皇帝高压钳制,中原各大门派数度围剿,明教差点全部覆亡。
纵然明教部份徒众改名为圣门,逃亡海外,可是昔年明教传下的武功绝技,已大部份骚,无法传承下来。
这也就是为何日宗和星宗混在一起,无法保有独门武功的主要原因了。
邵元节暗暗沉思,目前金玄白被皇上倚为长城,尚需倚仗他除去剑神高天行,打倒大太监刘瑾,自己绝不可得罪此人,否则涸粕能落得屍骨无存。
而最好的办法便是尽量取得金玄白的信任,让他成为自己的工具,那么不仅可以凭着他练成桃花帐,而且还可以慢慢的查出他如何练成元婴之法。
金钱和女色固然重要,可是比起权力来,又差了一截,同样的道理,武功纵然重要,然而比起修仙来,更是相差千万里,无法衡量。
邵元节认为凭着朱天寿对自己的信任,金钱『色、权力都垂手可得。
但是,要想修练至元婴出窍,便必须依靠金玄白了,所以,这位侯爷成了他成仙的捷径,唯一的一条路。
邵元节胡思乱想一阵,回过神来时,已听到金玄白吩咐徐行派人去通知封锁三面街道的锦衣卫校尉和衙门差人,全都赶来此地会合,准备动身离去。
他缓步向前行去,看到三名锦衣卫校尉快速的奔了出去,脑中各种计策,有如泉涌,环环相扣,紧密相连,不怕金玄白会脱离自己的掌握。
想到得意处,他自觉是三国时的诸葛亮,就算开国时的刘伯温,也没有自己的聪明才智。
金玄白见他满面春风的走了过来,问道:「邵道长,什么事如此高兴?」
邵元节哈哈一笑,道:「贫道眼看侯爷今晚立此大功,便觉兴有荣焉,想那魔门徒众受到侯爷的感化,全都改邪归正,洗心革面,从此为朝廷效力,贫道就乐不可支了。」
金玄白愕然望着他,不知要说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