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三公主的贴身宫女走进来,毕恭毕敬地行礼:「奴婢悦华拜见夫人。」
悦华乔装成了侍卫的样子,步履悄无声息,双眼熠熠生辉,透着女子间很少见的飒爽英姿。
三公主身边的人,自是不乏很出挑的。
香芷旋笑着颔首,抬手指一指近前的座椅,「坐下说话。」又吩咐丫鬟退下,只留了蔷薇、铃兰。
悦华谢座,先取出一封厚厚的信交给香芷旋,之后才落座。
香芷旋将书信放在身侧的炕桌上,问道:「长平公主一切都好?」
长平公主是三公主的封号。本朝的公主都是出嫁之前得到正式封号,平时只以长幼次序追加公主相称。
「公主过得还算如意。大婚之后,顺王宠爱有加,是西夏一段佳话。」悦华顿了顿,唇角的笑意淡了许多,「只是因着这边睿王的是非,让三公主忧心忡忡,她总是担心皇上多思多虑,疑心她嫁到西夏是睿王促成。」
香芷旋苦笑,「公主的担心不无道理。」皇上可不就是有着那样的疑心?甚至於,别人也没法子完全相信萧默对三公主是单纯的情之所至。
「正是因此,顺王与公主这段日子殚精竭虑,压制住了皇长子甯王,来日,或许会用甯王与这边的睿王通信一事,将他扳倒。」悦华说这些话的时候,语声放轻许多,「也是为此,公主才派了几名心腹回到京城,看看能不能与太子爷商议出个万全之策,最好是不要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到底事关她的母后、胞兄。公主视夫人为好友,特地派奴婢随行前来传话,让您知晓她的打算,不要担心。」
「说实话我是真有些担心,既怕公主嫁得不如意,又怕被这些是非连累得成为众矢之的。」香芷旋轻轻吁出一口气,「公主若能如愿,自然是再好不过。」
说完这些要紧的事,悦华神色愈发舒缓,笑道:「公主时常念叨着夫人母子两个,说最不甘的事儿就是早了十多日出嫁,没能亲眼看到孩子。」
香芷旋忍俊不禁,这还真就是三公主才会说的话,随后吩咐蔷薇去把寒哥儿抱来,又对悦华道:「你替公主看看。等你返回之前,我给孩子画张像,你带回去。」
「好啊。夫人倒是跟公主想到一处去了。」悦华笑道,「公主给您的信里,有她和顺王在那边的肖像图,特地请画师画的呢。」
「是吗?」香芷旋满目惊喜。怪不得信会那么厚。
「嗯!」悦华说起这些,很是好笑,「要顺王陪着,大半晌动也不能动,顺王没法子,只是嘀咕这叫个什么事儿。」
香芷旋笑不可支。
说话间,蔷薇将寒哥儿抱来了。
寒哥儿进门后一看到香芷旋,就扬起手臂要抱,到了母亲怀里,抿了小嘴儿笑起来。
悦华看着寒哥儿,满目惊奇,「好漂亮的孩子,跟袭大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太像了。」
香芷旋笑着点头,「嗯,都是这么说。」
悦华走到近前,笑盈盈地打量着寒哥儿。
寒哥儿由着她看,自顾自地玩儿手指,过一会儿发现了香芷旋腕上的珍珠手串,一门心思地要拿下来,不能如愿之下,拍着母亲的手腕嗯啊的发脾气。
悦华实在是没忍住,握了握寒哥儿胖嘟嘟的小手,「夫人真是好福气,添了这样一个瑰宝。」
「我三嫂和五弟妹都说他有些淘气,往后能说会走了,可有的我头疼了。」香芷旋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儿,「平日总是担心,日后要是管不住他可怎么好。」
说笑了一阵子,悦华道辞:「过些日子再来。」
「好啊,得空就过来坐坐。」香芷旋亲自相送到门外。回到房里,带着寒哥儿去后花园转了转。
直到午膳后,寒哥儿午睡的时候,她才取出三公主的信件来看。
有十多张信纸,还有一幅半尺见方的肖像图。
信纸是两封信,第一封是三公主嫁到西夏不久时写的,前几句还能正正经经地说话,之后就开始抱怨饭菜不合口、气候难适应、衣服样式太难看、规矩都是莫名其妙的,足足抱怨了两页纸,随后才开始说点儿正事,例如已经听说她生了个儿子,猜测像谁,还说像谁都好啊,你们夫妻俩都很好看,自己不担心这个。末了才吝啬的提了萧默两句,说他还凑合吧,起码没有表里不一,她以为是什么德行,他平日就是什么德行,跟着他应该不会遭殃的。
第二封信,大同小异,一些内容是上一封信的后续,说萧默特地寻了厨子服侍她,衣服让她只管随着自己的喜好穿,唯独气候、规矩是他没法子改的,只能让她将就并适应。随后就开始说起平日发现的西夏的好处,例如民风甚是开放,自皇室到民间皆如此,她这样说话不着调的人,到了那儿一点儿都不显特殊,大家都是一个样,谁也别说谁。
略嫌琐碎絮叨的信件,香芷旋看了却是满心暖意,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去看那副肖像图。
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工笔划。
画中的萧默与三公主一左一右地坐着。萧默端的是翩翩美男子,眉宇蕴着风流,眸光温煦清湛。三公主一袭大红广袖深衣,坐姿略显慵懒,神色活泼灵动。画师当真是好功底,将她眼中那点儿狡黠都展现了出来。
看着画像,再想想信件里一些话,香芷旋想着,三公主就该找这样一个男子吧?即便是有着狠辣的一面,能够给予她的却只有包容、忍让和宠爱。而不是凡事与她拧着来。
这对夫妻卷入了两国是非,要撇清关系甚而获益,还需斡旋筹谋多时。自然,这是在他们有心与太子也就是袭朗、蒋修染求和的前提下,若正相反,定是少不得一番惊涛骇浪、腥风血雨。
以三公主对袭朗的忌惮,对蒋修染的成全,应该是没道理选择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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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是甯元娘三朝回门的日子。
蒋修染一大早被阿东唤醒,急匆匆出门去之前,对甯元娘说了句辰时回来。结果却让甯元娘等到了辰正,进门时满脸歉意:「时间没掐算准。」
「正事要紧,便是不能陪着我回去,也不打紧的。」甯元娘和颜悦色的,「换身衣服吧。」说着先一步去了内室,取出他一袭家常锦袍。
蒋修染笑着捏了捏她下巴,「真没生气?」
「我就算心眼小,也没小到那个地步吧?」甯元娘斜睨他一眼,笑着帮他更衣。期间听得几名丫鬟在院中低声说笑,不由抬眼打量他神色。
蒋修染挑眉,「怎么了?」
根本没往心里去,这就好。甯元娘笑了笑,「没事,就看看你。」她觉得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将府里的氛围调整得一如别家,不然到了夜里,那样瘮人的寂静,真不是她能消受的。
稍后,两人离开府中,乘坐马车去往宁府。
路上,蒋修染说起家里的事情:「前些日子就让管家把里外的帐册都誊录一份交给你,明日你就能看到了。家里家外的事,日后就全都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家里家外的事?」甯元娘听了连忙摆手,「我能把家里的事情打理好就不错了,别的管不了。」
蒋修染却已经为她打算好了:「外面的事情,不过是田产铺子等等进项,只要会看账、合账就行。你遇到吃力的事儿,可以去找你四表嫂,也可以去请教夏家婶婶,或者索性就压在手里,等我教你。不过是从易到难,都是一回事。」
「哦——」甯元娘叹气,「那倒好了,我日后不需愁日子枯燥,每日一堆账就把我困住了。」
蒋修染哈哈地笑,「胡扯,别以为多难。难打理的是小事,当家反倒简单,我手里又没不听话的人,你懂得门道就行。」
「借你吉言吧。」甯元娘可从来不觉得自己脑筋有多灵光,「要是总出错,你就还让你的手下管着。」
「言出必行,断无更改的道理。」蒋修染揽住她,亲了她的唇一下,「我要如此,你亦如此,这一点切记——便是哪日示下时出了错,也不能反悔更改。出错事小,威信扫地事大。」
甯元娘斟酌着他的话,认同地点头,「四嫂也跟我说过,不知道如何决定的时候,就做慢性子,把事情往后拖延,横竖家里也出不了十万火急的大事,可要是做了错误的决定,就要把脸一抹,错到底。况且管事一般都很精明,少不得上下和稀泥,结果总不会坏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