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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三百一十四章 区别对待
「祖产?」陈太忠听得皱一皱眉,顺手摸起一根烟来点燃,沉吟一下发问,「有些什么样的祖产?」
「我家有地一千一百余亩,大院四座,」张兴旺慢吞吞地回答,「地契房契都在,土地和房子被政府没收了,希望国家能还回来……我也好落叶归根,回来支持家乡建设。」
「落叶归根……这个是应该的,区里也欢迎张老先生回乡投资,」陈太忠沉吟着点点头,又看刘主任一眼,「不过土地和房子,涉及到国家政策,你得找刘主任办理。」
「陈书记,这是你北崇的事情,我省台办管不了,」刘主任一听不干了,省台办能做主的话,他至於跑下来吗?
「没有政策层面的指导,我怎么做得了这个主?」陈太忠登时觉得,脑瓜有点抽得疼,你家的房子和土地,肯定是刚解放的时候就被没收了,那是当时的国家政策。
而且不管你张家再大,一千多亩地集中在一户手里,绝对种不过来,说白了你就是当年的地主,所以你要跑路,你现在回来要房子要地,这是反攻倒算。
这房子还存在那么一丝协调的可能,至於那一千多亩地,你做梦去吧。
他心里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态度也基本定下来了,只是想到这省台办颇为可恨,提前不招呼一声,就弄来这么一出,所以他要果断地踢皮球。
「我们台办只是负责居中联系,本身就是个协调机构,」刘主任更绝,狠狠一脚将皮球踢回来,「这个事情上,我们无法做出更多的帮助。」
「两位不要争执。」张宝琳出声发话,她也不看刘主任,就是盯着陈书记,「我姑且做一个假设……如果省台办能出文,北崇可以执行吗?」
「你先让他们出文再说吧,」陈太忠冷哼一声,「文章的性质不一样,写法不一样,你现在要我给你肯定答复。那不可能。」
「你这个官僚作风,有点太严重了,」张宝琳直斥其非。
官僚作风吗?陈太忠一点都不觉得,若是对体制一窍不通的人,可能听不懂他的话,觉得他是在糊弄,但是多少了解一些的人就会知道,他说的是大实话。
反正他打心眼里,就排斥这种反攻倒算,省台办答应了,他也不会答应,北崇多少老百姓还没地种呢。怎么可能还给你这地主?
所以他就是冷冷地一笑,并不做解释。
「陈书记你这个人呢,老朽一向是佩服的,」张兴旺颤巍巍地摸出一根烟来。自顾自地点上,「甯家的祠堂,就被你保护了下来,还有他们族谱的大碑。甯天嘉对你评价很高……」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旁人登时就无语了。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陈某人引入凤凰甯家的投资,是他官场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不少北崇的干部也知道。
而张老先生这句话,就说得很明白了:甯家的祖产你能帮着保护,我张家的就不行吗?
如果说甯家势大,你才有如此行为,活生生欺负张家势力小,这岂不是势利小人?
连陈太忠听到这话,都怔了一怔,不过紧接着,他就摸出烟来散了一圈,等韩世华帮自己点上,就坐在那里闷头抽了起来。
房间里寂静了好一阵,张宝琳才又出声发话,「我父亲也非常相信,陈书记会是一碗水端平的,对吧?」
「你非要跟我叫真,那我就跟你叫个真,」陈太忠摇摇头,又吸一口烟,「你张家的四座院子,现在都在吗?」
「两座拆了,还有两座,被镇里拿走了,」一个中年男人回答,说的是北崇普通话,看起来就是张家在北崇的留守人员了,「其中一座,分给居民住了,还有一座,就是目前镇政府办公的地方。」
「我们区政府,也是占用了一家富商的别院,」陈太忠落实清楚情况之后,就不怕明确表态了,「是北崇区的行政中心所在。」
「胡家的大院,我知道,」张兴旺点点头,老北崇就是老北崇,别看人家跑路这么多年,这点东西还真是知道,「胡家也有后人在台、湾,也托我来了解。」
「这个他想都不要想,敢来我就打出去他,」陈太忠微微一笑,「你们也一样,那两座院子,就不要想了,这是国家的财产,不要拿老黄历说事。」
「凭什么呢?那都是我们家祖上赤手空拳、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张宝琳又叫了起来,「凭什么你们说拿走就拿走了?」
「凭什么?不凭什么,」陈太忠冷冷地一笑,「你说慈禧的后人,想跟国家要颐和园的话,谁会答应给他?」
「那甯家的祠堂,你还是保护了,」张宝琳的嘴皮子,那真是利索,她不屑地哼一声,「也是啊,甯家势力那么大,买卖做得到处都是,我张家就好欺负得多。」
「要不说你是小毛孩子呢?真是屁都不懂,」陈太忠一指他,很不客气地发话,「天下的甯家一共两支,凤凰就是一支,历史名人多得很,那是文化遗产,当然要保护……你问问甯天嘉,那甯家祠堂还给他们个人了吗?还是国家财产。」
他这话说得有点偷换概念,事实上,甯家祠堂算是国家和甯家共同拥有的,国家负责管理,甯家可以往祠堂里面续人名,但是毫无疑问,甯家想对祠堂做什么建筑上的改动,那是没权力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凤凰曾经以让出这个祠堂为名,请甯家人回来居住,但是被甯家拒绝了——这是被运动整怕了,人家也不稀罕回来,你给我宗族留块祭奠凭吊的地方,我们就非常感谢了。
这不是陈某人势利眼,实在是,你张家跟凤凰甯家就是没法比。
「说白了,还是我们张家好欺负,」张宝琳不屑地冷笑一声。
「你这是信口开河,」陈太忠也不屑地哼一声,「凤凰只保留了甯家的祠堂,甯家的宅院早就没了,也从来没谈过还给他们,至於说土地……甯家在凤凰有好几万亩地呢,甯天嘉也不敢跟我说,他要把地要回来,这是人民群众的土地。」
「无非是多数人的暴政,」张宝琳冷哼一声,大声地嚷嚷,「我就说了,我的东西被人偷了……被多数人的暴政偷了,你们对小偷,采用的却是纵容的态度。」
「韩主任……送客,」陈太忠毫不犹豫地发话。
「怕了,是吧?你怕了!」张宝琳尖声地叫着。
「是啊,我怕了,」陈太忠笑眯眯地点点头,这女人如此地不知道好歹,一而再再而三地胡搅蛮缠,他也有点火了,「我怕你们这么回三轮镇,被别人活生生打死。」
「陈书记,我张家一向耕读传家……」张兴旺颤巍巍地发话。
「别说那么多了,没用,」陈太忠一摆手,「还乡团枪炮都拿不走的东西,你还指望一个法治的概念,就要拿走?」
「法治的概念……没用,」张宝琳指一指他,冷笑着发话,「这是你说的?」
「断章取义很有意思?」陈太忠顺手拧熄烟头,又一摆手,「走走走,没时间跟你废话。」
「你的话明天会见报,法治没用,」张宝琳大声喊着,「光天化日下,肆无忌惮地杀人……我拍了照片,这就是大陆的现状,这就是大陆的法治。」
「随便,」陈太忠哼一声,「你再不走,就是妨害公务罪,信不信我把你抓起来?」
直到此刻,他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女人会对小偷被打死是如此地义愤填膺,合着是触景生情——不过我说,你就算代入,也不能把自己代入小偷这个角色吧?
当然,他更确定,这是一种威胁手段,对北崇区来说,这样的事情被人看到了,总是不好,被媒体捅出来就更糟糕了,尤其还是台、湾的媒体。
在有心人的解读下,这就可以成为大陆的法制建设不健全的明证。
这女人又是兔死狐悲,又是想利用此事,达到个人目的,这一点,不光是陈书记想到了,其他人也猜到了。
连韩世华心里都暗骂:这手段也真是有点卑劣——唉,话说回来,这件事出得也太不是时候,区里看来又要成暴风眼了。
「我这就走,你不要后悔就好,」张宝琳冷笑一声,又看一眼张兴旺,「老爸,走了啦,还在这里待着干什么……丢人现眼吗?」
「怎么跟你老爸说话呢,信不信我治你个忤逆?」陈太忠眼睛一眯,冷哼一声。
「这是我们张家的事情,你有何资格管?」张宝琳怒视着他。
「天下事,天下人管,你能对北崇的政策指手画脚,我不能对你的不孝顺行为不满吗?」陈太忠脸一沉,他是有心动真格的了。
「呦,当我吓大的?」张宝琳听得更火了,她这个台胞身份,在大陆不知道受到了多少照顾,还真就不信,一个小小的县长因为她对老人不恭敬,就敢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