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子三人各站一角,将未央围在中间,三人一齐挺剑向未央刺去,宁未央长剑一摆,正撞在叶知秋的剑上,两剑都是宝剑,是以只是发出一声龙吟,并无损坏,只是未央这一剑暗运内力,叶知秋的剑与她甫一接触便即明白,立时运功反击,两人都觉一股大力自对方剑上传来,这叶知秋内功甚是深厚,宁未央只觉得胸口一震,仿佛给人用铁锤砸了一下,头晕胸闷,想要呕吐,咬牙生生忍住,那叶知秋的感觉也并不好到哪去,虽然脚下一步未退,掌中宝剑却还是向旁偏了一偏,他这一偏,正挡住了孟非凡的剑势,此时身后玉华子的长剑已然到了宁未央背后,宁未央脚下一晃,身子倏的往前一窜,已贴着叶知秋的左侧身子滑了出去,那三人反应也是极快,见她从包围之中逃了出去,玉华子自后一窜而出,剩下叶知秋和孟非凡两个几乎同时拧腰回身,双剑同时快若流星,再次刺到。宁未央心中暗道:不好,这三个人好生厉害,只怕今天未必能赢。只不过,旁人比武,输便输了,自己今天若是输了,便得搭上性命。眼见双剑又已刺到,急使一招“流光出云”,剑尖直直对着叶知秋的宝剑而去,同时左手对着孟非凡倏的一扬,口中叫道:“看暗器!”孟非凡不知是真是假,不敢托大,忙回剑往自己身前一挥,却是甚么都没有,只是这一瞬的功夫,宁未央脚下一滑,身子有如鬼魅,倏忽转到了叶知秋左侧,攻玉斜斜挥出,自叶知秋和孟非凡之间刺了出去,手腕蓦的一翻,长剑猛地回转,竟闪电般的绕到了孟非凡的脑后,孟非凡只觉得后颈一凉,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哢嚓”一声,颈骨已被攻玉剑削断,脑袋向下一垂,扑地倒下。
孟非凡在这三人之中武功虽是不弱,年纪却是最轻,是以未央便要先对他下手。她一剑杀了孟非凡,还未及喘息,身后一阵劲风袭来,玉华子的长剑已经到她背后,眼前白光一闪,叶知秋侧身振臂,剑走偏锋,向着她前心刺来。未央脚下发力,想使出“月影随行”的步法,谁知脚下一软,头脑之中一阵发蒙,“月影随行”竟然没使出来,心中大叫一声:哎呀,不好!背心已感到一阵刺痛,不及细想,双肩一晃,向着地下一扑,就地翻滚,才避过了玉华子这一致命杀招,台下众人看得清楚,她这一招躲得,已是连滚带爬,甚是狼狈。但所谓避过,只是没有一剑毙命,背上却被玉华子的剑锋刺中,腰侧也被叶知秋的剑划了一道血口,后背腰间立时又湿了一片,疼痛难忍,差点爬不起来。
玉华子与叶知秋都是久历江湖的老手,如何看不出宁未央已然体力不支,已为强弩之末,心下俱都大喜,不等她站起身来,便又双双抢上前去。玉华子轻功比叶知秋好,抢在头里,手腕一沉,使了一招“双龙摆尾”,长剑抖了一下,看在眼中,竟是化为无数剑影,这一招是崆峒派剑法中的精妙招式,一招之中,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要旨便在教敌人眼花缭乱,分不出哪一道是幻影,哪一道是真身。宁未央刚刚从地上翻过身来,刚抬起头,便看到满眼雪亮剑光,向着自己当头罩下,现在再以攻玉剑去挡,已然不及,心下一寒:我命休矣。明知不及,仍是单膝跪地,抬手挺剑,向着剑光中心刺去。本来宁未央已知自己这一剑即便刺得中,自己也必先中剑而亡,谁知那团剑影已到了她眼前,却猛地一顿,所有幻影通通消失不见,只有一把剑对着她眉心,却停滞原处,不再前进,只是这电光石火的一瞬,攻玉剑已刺入了玉华子的小腹之中,这一下死里逃生连未央自己都不明其理,她眼睛扫过玉华子脸上,只见他双眼大睁,脸上竟全是愤恨不甘的表情。叶知秋只比玉华子晚了一步,便眼睁睁的看着玉华子丧生剑下,他刚才在玉华子身后,明明见他已抢得先机,正自松了口气,忽然见他身子猛地一震,似是被人隔空打了一下,随即愣住不动,中剑身亡。他只道是宁未央向玉华子发射暗器,心中又怒又恨,大叫一声:“妖女!恁的歹毒!”飞身而起,宝剑自上而下,挟雷霆万钧之势,向着宁未央当头劈下,此时他心中又是痛恨,又是绝望,己方整整二十五个英雄豪杰,现下只剩下他一个,虽然他自己并未怎么受伤,但已如同羊入虎口,四面都是魔教妖邪虎视眈眈,自己即便赢了,那魔教教主也未必肯信守诺言。
宁未央此刻已是浑身受伤,满身是血,刚才身上挨的那两剑伤的都并不浅,尤其是后背那一剑,深有半寸,眼前一阵阵模糊,即便此时台上只剩叶知秋一人,也已再无把握赢他。眼见他一剑劈来,退后半步,眼前阵阵发黑,心知自己几乎已到极限,生死胜负,也就是在这一两招之内,心思电转,剑风已至头顶,将心一横,身子倏的倒跃而起,额头前胸几乎抆着剑锋而过,转眼之间,身子已到了叶知秋长剑之上。叶知秋大吃一惊,心中突然一阵迷茫,好像有什么事情甚是奇怪,但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甚么事情,宁未央身在半空,窍腰一折,双脚踢向他头顶,叶知秋大惊之下,忙回剑上撩,慌忙之中只能将头一偏,避开了踢他头顶的那脚,正待反击,手腕猛地一阵剧痛,长剑蓦然脱手落地,原来宁未央另一脚正踢在他手腕之上,当下便将腕骨踢断。叶知秋剧痛之下,脑子中却突然一阵清明,刚才想不明白的事仿佛一下豁然开朗:“倒踢流星”!难怪他刚才觉得甚是古怪,原来这妖女竟使出了昆仑剑派的独门绝技!只是,这招“倒踢流星”是昆仑剑派不传之秘技,这魔教妖女如何会得?他虽然满腹疑惑,却再也没有机会解开,耳边只听剑风呼啸,眉心一阵剧痛,鲜血四溅,攻玉剑正正从他眉间刺入,宁未央手握剑柄,落在他面前,只是脚步踉跄,几乎站立不稳。叶知秋双眼大睁,目中尽是难以置信之意,口中哑声道:“你……你怎……”他想说“你怎会昆仑剑派的‘倒踢流星’”,只说了两个字,便即不动,气绝身亡。
宁未央从他屍体上拔出攻玉剑,脚下踉跄,一连退了四五步,才终於站稳,环视四周,落花台上遍地都是死屍,鲜血四流,惨不忍睹,青萝树上偶尔飘下零星落花,都粘黏在屍首血泊之上,四下一片肃静,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宁未央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全都死了,好,这些人全死在了我的手下。嘿嘿,我现在身上的血腥,岂止今生今世,就算来生来世,也再洗不干净了。”先是低低发笑,然而笑声越来越大,竟是仰天大笑起来。刚才她强使“倒踢流星”,身上的伤口全数崩裂,尤其是腰侧的剑伤,更是撕裂的厉害,一身红衣全都湿答答的贴在身上,也分不清是汗还是血。她脚下摇摇晃晃, 忽的双腿一软,跪在台上,以剑柱地,撑住自己身体,仍是笑个不停,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她笑得越厉害,眼泪就流得越多,只是,从她眼中流出的液体,竟也带着微微的红色。宁未央只觉自己笑得连气也喘不上来了,胸口憋闷,喉咙发甜,两眼一黑,“噗”的喷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在落花台上。
台下的众人目睹了这场惨烈的拚杀,个个鸦雀无声,不少人心中都想:若换做是我,现在还能否活着站在落花台上。众人虽如愿以偿,见识了这场难得一遇的热闹,却也个个心有余悸,见识了宁未央手段是何等狠辣。连同赤冰在内,所有的人都默不作声,默默的看着她,只见她雪白的脸上点点滴滴,溅的都是鲜血,身子摇摇晃晃,仰天狂笑不止,待得她吐血晕倒,台下众人才渐渐起了一阵骚动。赤冰从座椅之上站起身来,淡淡的道:“将左护法送到桃夭殿中去。”月风江等三人点头道:“是。”赤冰目光落在月风江脸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景小楼紧跟在赤冰后面,走过月风江身旁之时忽的停下,冷冷一笑道:“右护法大人,好俊的一手暗器功夫啊。”月风江看她一眼,并不答话,景小楼抬起头来,目中尽是怨恨愤怒之色,“看来右护法大人还真是舍不得她死呢。”月风江冷冷一笑,懒懒的道:“本护法的事,何时轮得到你来管?”景小楼看到他眼中寒光闪现,虽是恼恨无已,却也不敢再说,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月风江略一沉吟,转身上了落花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