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宁未央醒的很早,吃过早饭,又看了半晌的书,月风江还是没有来。她合上书卷,忽然想起很久没有拿过剑了,自己受了这么久的伤,只怕武功都已生疏。此心一起,便再也按捺不住,只是找遍了石屋,也没有找到一把剑。心中闷闷,一个人出了石屋,往练功房而去。这两个月以来,除了月风江来看她,整个教中,再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不过这孤独冷寂,她早已习惯。一路之上,也碰到几个教众,所有众人见了她,脸上表情都甚是恭谨,皆是躬身行礼,口称:“左护法。”未央甚是奇怪,心道:“我只是教中一个小小杀手,何时成了他们的左护法?还是这些事情,我也一并都忘了。”正自想着,面前忽然闪出一人,正拦住她去路,嘴里笑道:“小师妹,你是来找我的么?”抬头一看,面前之人眉间慵懒,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不是月风江又是哪个。
宁未央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道:“月风江,你……怎的没去瞧我?”月风江笑道:“你是想我了么?”未央脸上一红,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月风江笑道:“我这不是正要去瞧你么。你来了甚好,我正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宁未央依言点头,跟在他身后,忽然道:“他们,为甚么叫我左护法?”月风江身子微微一顿,并未回头,淡淡的道:“你本来便是本教的左护法,只是你不记得了而已。”说话之间,两人穿过条条甬道,已来到一座石门之前。宁未央奇道:“这是甚么地方?”月风江回头看了她一眼,道:“这是我住的地方。”宁未央“哦”了一声,心想月风江果然是深得教主喜爱,住的地方不知比自己大了多少。
两人走了进去,里面虽不如桃夭殿大,却也是弯弯折折,甚多房间。月风江领她走到一间石室门口,推门而入,石室里面甚是宽敞,四壁都燃着铜灯,西南角摆着一个木架,上面架着刀剑,除此之外,再无一物,看起来这竟是一处练功房。未央走到那刀剑架旁,上下看了几眼,目光便落在一柄青色的剑上,伸手从架上取了下来,轻轻抚摸,月风江在旁看见,说道:“这柄剑本来就是你的,你拿着罢。”未央手指轻轻抚过剑柄之上的“攻玉”二字,心中对此剑似也有种熟悉亲切之感,闻言甚是欢喜,将剑抱在怀中。
月风江看了看她,道:“从今天起,你有空就来这里找我,由我来教你武功。”宁未央愣了一下,抬头看他,道:“你来教我武功?”她心中虽知月风江武功卓绝,但听得要由他授她武功,心中仍是有些诧异。月风江看见她神色,轻轻一笑,道:“怎么,你不服气,是么?”宁未央摇摇头道:“没有。”心中却想:都说月风江一身武功尽得教主真传,却不知比我强出多少?月风江点点头道:“你现在心中定是在想,不知这月风江武功到底比我强出多少,若是强的有限,怎配前来教我武功?”宁未央被他说破心思,索性大方承认,道:“人人都说月风江大人武功盖世,我当初想必也领教过,只是现在却都忘了,只好再向你讨教几招。”说着拔剑出鞘,身子一侧,左手捏个剑诀,刷的一下,长剑向后,斜斜指天,这招起式,正是赤冰所创“回步流云”剑的起式,这套回步流云剑,本是赤冰闲暇之时所创,剑意如名,正是一步三回,如若流云,剑式精妙,杀意却不强,是以赤冰曾说,此套剑法只可比武,不可杀人。
月风江看她使了回步流云剑的起式,又见她一身白衣,清丽脱俗,心中一动,微笑道:“你向我讨教,却为何要使这最没用的回步流云剑,我若是你,第一要使的必定是神龙阙天剑。”宁未央摇了摇头,说道:“神龙阙天剑霸道狠毒,只有要与对方拚个你死我活之时才可使用,我们同门之间切磋武艺,怎能用此剑法。”月风江右手伸出,反手握住霁风剑柄,缓缓拔了出来,口中笑道:“即是如此,你要用这剑法,也由得你。不过,既是你来向我挑战,规矩却得由我定。”他见宁未央点头,接道:“我只出三招,若是在三招之内赢不了你,便算我输。我若输了,自是没脸再教你武功,你请自便,我若赢了……”宁未央听他的口气像是说只要三招便可赢她,心中甚是不以为然,随口道:“你赢了便怎样?”月风江眼睛看着她,笑得很是奇怪,“我若赢了,你从此便要叫我‘大师哥’,处处听我的话。”
宁未央嫣然一笑,道:“好。那你可不许反悔。”口中说着,身子倏的向前一窜,就势转了半圈,剑锋向下,直向月风江小腿刺去,月风江脚下退了半步,口中叫道:“第一招!”手腕一抬,霁风剑斜斜挥出,正挡在攻玉之前,两剑相碰,声音甚是好听。宁未央身子一旋,从他身侧滑过,两人刚刚交错,忽的仰面折腰,长剑向后反刺,直奔咽喉,月风江轻笑一声,道:“第二招!”身子一飘,竟毫不招架,轻轻纵了开去,宁未央一愣,心中暗想:这是甚么打法?现在两招已过,她可不信月风江只出一招就可赢了她。刚刚直起身子,忽听月风江在旁笑道:“第三招!”话音未落,眼前剑影一闪,一股冷气直逼面门,宁未央将头微微一侧,反剑一拨,却拨了个空,月风江的剑竟然鬼魅般从她脑后绕了过去,宁未央虽是吃惊,但也并未慌乱,右肩一沉,身子一侧,手中剑划了个圈,直挂月风江手臂,只觉颊边一丝冷意划过,月风江一剑走空,撤剑飘出,将霁风还剑入鞘,笑吟吟的看着她。
宁未央心中奇道:怎么,他输了还这般开心么?正要开口,却听月风江说道:“你输了。”宁未央吃了一惊,低头看了一下,见自己衣衫整齐,并没半点破损,这才放下心来,抬头笑道:“三招已过,你又没赢我,你才输了呢。”话未说完,却已笑不出来,只见月风江左手伸出,两指之间,夹着一个小小的东西,在他指间晃来晃去,竟是半截细细的银线,下面缀着一颗洁白的珍珠,宁未央忙伸手往自己耳边一摸,果然,左边耳朵之上空空荡荡,所带的珍珠坠子已不翼而飞。回想起刚才划过脸颊的那丝冷意,浑身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若是方才那剑削的不是她的耳坠子,而是她的脖子,自己现在还哪有命在?
宁未央呆若木鸡,便这样一手捂着耳朵站着,愣愣的看着月风江。灯光摇曳,照在她身上,她瘦了很多,显得下颌更尖,眼睛更大,只是她的眼睛,在经过这次之后,少了当初那种灿若流星的光芒,却似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水色,月风江看着她,忽的心中一荡,慢慢走上前来,低低叫了一声:“宁儿。”声音竟微微沙哑,宁未央呆了一呆,道:“你叫我甚么?”月风江再不答话,忽然抬起右手,蒙住了她的眼睛,俯下头去,在她唇上轻轻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