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但风雷堡修葺的如同一座园林,所以一些树木上竟还结了野果,虽然酸涩难以下咽,但是没毒。他们知道,没有把堡中所有的野果子都摘光,这一定是风雷堡主的疏忽。
这个阵中到处种了桂花树,现在是九月,含羞绽放,遍地幽香。
四周很安静,听得到阵阵虫鸣之声,还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如果这不是风雷大阵,那真是一个幽静安宁的地方。
前面就是一片桂花林,由西向东,连绵不断,要想过去,必须穿过这一片桂花林。林中散出浓郁的桂花香气,让人欲醉。
他们站在林边,久久未动。薛三古道:“两位护法大人,我看这片林子邪门的很,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再穿出去?”
月风江和宁未央谁都没有说话,月风江眼望树林,背负双手,手指微动,默默掐算,算了一遍,又算一遍,眉头却越皱越紧。宁未央看着他道:“大师哥,怎么了?”月风江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手握成拳,缓缓的道:“这林中树木的栽种之法,全是凶数。这是个极厉害的煞阵。”
“煞阵?”
月风江点了点头,道:“所谓煞阵,就是以地煞为数,横行纵列,皆是煞数,一般的人,若是进入此阵,便再也走不出来。”转头看着宁未央道:“当年你在昆仑山遇到的那个鬼城,其实也正巧合了这种煞数之阵。”宁未央脸上一红,立时想起当年在鬼城之中,自己差点走不出去,慌乱之中,竟撞在月风江胸膛之上,还被他讥讽自己没用,那是他二人长大之后的第一次相见,也是他两个日后情丝纠缠的开始。
浓郁的桂花香气让她的心都是甜香的,她猛然想起,原来,在身边守护自己的人,一直都是他,从昆仑山的鬼城石阵,到巢湖之畔风雷堡外,从教主盛怒出口求情,到落花台下决然出手,莲花峰上许诺一生,莫忘川中生死一笑……每一次,在她最痛苦,最危难的时候,出现在她身畔的,都是他,他从来没有丢弃过她,从来没有只留给她一个背影,从来没有说话不算……他从来都没有伤害过她,从来没有……他给她的,都是爱……
宁未央的眼中慢慢溢出滚烫的泪水,不是伤心,是欢喜的泪水,她忽然发现,在他面前,她可以不会武功,可以不是让人心胆俱寒的左护法,她可以对他撒娇,对他撒泼,可以在他面前杀人,在他面前,不必有一丝一毫的收敛伪装,她就是她,是他的妻子,宁未央。她仰头看天,天上没有明月,心中默默念道:原来上天,真的待我不薄。
怕月风江看见她的眼泪,正要赶忙偷偷拭去,却听见踏踏声响,竟从那桂花林中窜出一个人来。
这人浑身衣裳都已破碎,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披散着头发,大声喊着:“不是我!不是我!你们莫要再来追我!”一边喊着,一边狂奔出来,向着薛三古而去。
薛三古吓了一跳,随即大叫道:“臧长老!原来是你!你还活着!”他一口气喊了三句话,声音之中极尽欣喜。这个从树林中跑出来的人确是冰焰教长老臧为虎,只是他目光狂乱,於薛三古的说话充耳不闻,奔到薛三古近前,眼中蓦的现出极度恐惧之色,大叫道:“滚开!不要再来缠着我!滚——”话未说完,右手乍出,一道雪亮刀光向着薛三古迎面劈下。薛三古向旁一闪,躲过了他这一刀,臧为虎却还向着面前狂劈乱砍,口中一叠声道:“砍死你们!老子砍死你们!”
薛三古眉头紧皱,纵身跳到月风江身边,低声道:“右护法,他这是怎么了?”
月风江默默的看着臧为虎,道:“他疯了。”
臧为虎劈砍了一阵,再度发足狂奔,向着阵门之外跑去。薛三古急道:“右护法,要不要拦住他?”月风江摇了摇头,“拦住也没有用,他已经疯了,跟着我们,死的更快。”他眼见臧为虎向着阵界跑去,心知来路各门已破,只要他不闯“死”门,已算得是危险中的安全。他刚刚回过头去,耳边却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三人大惊,都回头去看,只见在此门阵界之外,臧为虎手足乱舞,浑身上下都是熊熊烈焰,远远看去就像一个跳跃的火球!
月风江看着他身上的烈火,脸色突然一变,口中轻轻说了两个字:“不好。”烈火烧人,须臾之间。三个人眼睁睁的看着臧为虎高大威猛的身躯,生生被烧成了灰烬。宁未央靠在他身边,紧紧的抓着他手,忽然道:“大师哥,你说什么不好?”月风江眼望阵界,慢慢的道:“风雷八阵果然厉害,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宁未央向阵外看了一眼,心中已经明白,薛三古却还不明白,道:“为甚么没有退路?来路各门我们不是已经破了么?”月风江回头向着西南方向看了一眼,道:“我们来路之上所有破过的阵门,现在都已变为‘死’门。”
“变为‘死’门?”
“这便是风雷八阵的终极杀招,只要死门不破,那每破一阵,只要与死门相连,都会变为死门,最后,整个风雷阵,就会成为一个大大的死阵。”
转回头来,看着面前的桂花林,一字字的道:“所以,我们已等不到明天,现在就要穿过这片林子。”
林中寂静,看不出一点危险。
宁未央一步一步的踏在柔软的草上,天上没有月光,林中没有灯火,只有那莹莹的幽光,在草间跳跃闪动。越往深走,桂花的香气越浓。
宁未央走了一段,越来越觉得哪里不对,猛然停步,到底,是哪里不对。树林之间没有一点声音,刚才还隐隐听到的虫鸣声不知什么时候,竟消失了,黑暗之中,只能听到她自己轻轻的呼吸声。
她自己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