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叹道:“不是这个问题。一幅真正的传世名画,是定要画者投入全副的心思、感情和灵魂,才能赋予其神髓,似乎就是他的第二个生命。这是极高雅精深的艺术,又岂是逼得出来?若单为作画而作画,那便如同空有皮囊而无血肉,唉,你终究是不懂的。”
贞莹的火气“蹭蹭”的直往上冒,心道:“说我不懂高雅精深的艺术,便是讽刺我粗俗浅薄。”她本将拿画的手背在身后,如果福临能对她态度温和,不断谈笑风生,或许她也就不急於出言诋毁,但如今福临虽眼看着她,心里想的却是别人,而沈世韵在他心里简直臻於完美,这更使贞莹气不打一处来。女人的嫉妒之心往往最是可怕,当下手臂划个圆弧,装作不经意的将画送到福临面前,欲言又止的道:“韵妃妹妹的画技,臣妾也向来是十分钦佩的,不过至於这一幅画么……还想请皇上品评品评。”
福临早就注意到她神色古怪,手里遮遮掩掩藏得有物,此时她主动拿出,也就顺势接了过去,慢慢解开轴上所缚细绳,将画展开。贞莹心里又是得意、又是担忧;又是欣喜、又是紧张;又是迫不及待,又是六神无主;各种情绪混杂成一团,只是紧盯着福临表情的细微变化,只待他变色喝骂,便可在旁趁机挑拨,定能将沈世韵编排为千古第一号荡妇。
福临凝神看画, 不多时,紧皱的眉头稍有舒展,嘴角也漾起个淡淡的笑容。贞莹心道:“不得了,这便是传说中的怒极反笑了,向来只有耳闻,今日才算得亲见。”
福临笑过后,点了点头,道:“好,好啊!”贞莹心道:“这又是故意说反话,听说人气极了便会如此,脸上笑得越欢,心头的伤口却划得越深。那沈世韵又有什么好了,不忠不洁,值得你这般难过……”她在献画之前即先揣摩福临如何反应的诸般假想,又设计出各种相应回答。话已到了口边,却听福临道:“朕今天真算是开了眼界,这不像看画,倒像是拿了一面镜子,的确了不起。”
贞莹听得一阵糊涂,只因他连说几句,全不在自己预料之中,倒不知怎生是好,忽然闪过个恐怖的念头:“皇上该不会是受刺激太甚,气得神志不清了?都是因为我给他看了这副画,追究起来,还要我替沈世韵背黑锅,我……我可不愿意!”此时也不敢火上浇油了,试探着去接画,劝道:“这不过是随意画的,当不得真,皇上要是看了不高兴,那臣妾就拿走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