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庄生离叹息一声,道:“天不假年,可惜……”
摇摇头,燕铁衣道:“不要怨天空离,该怨的是胡绚那杂种!”
在榻边诊治中的李大夫,缓缓回过身来,他那一双小圆眼中充满了无奈及绝望的神色,沙哑哑的,他开口道:“魁首,这位兄台有话要向你说!……”
不可抑止的震了震,燕铁衣脱口道:“你是说不行了?”
难堪的笑了一下,李大夫多肉的鼻头抽了抽,他呐呐的道:“请恕我,魁首,他,——他来得太晚了——”声震屋瓦的大吼一声,燕铁衣叱道:“什么意思?”
急忙趋前,李大夫苦着脸道:“魁首……这位朋友被折磨得太久,全身上下创痕累累,又因为在某处极为污秽的地方耽得太久,身上染满了毒疮,那是些坏血腐肌的毒疮,而且,他体格太弱……这是曾经大量的流血与过度的确馑所造成……他能活到如今,已是奇蹟了,一定有股什么无形的力量支撑着他,否则,以他周身溃烂至此,血竭气虚,又受过这等的肉体上的暴虐来说,他早已完了……”
沉默了一下,燕铁衣苍凉的道:“真……不行了?”
李大夫嗫嚅的道:“如还有一丝希望,我也含尽最大力量的,魁首……”
燕铁衣低沉的问:“他的嘴?”
用衣袖拭拭额门上的汗水,李大夫道:“那是被一种极细的羊筋肉线缝合的,魁首,作工很精,但残酷无比,当初在缝合的时候,一定是先将他的唇片割削,在血肉未干之际椅上下唇黏接在一起缝实,所以才会生合黏接……照这唇痕结疤的情形看来,恐怕也有四五个月左右的时间了……”顿了顿,他又道:“至於他左腮所开的内洞,也是人为的,这……太狠了,大约他那什么仇家还不甘让他活活饿死,便开工这么个孔还能叫他自腮孔上灌塞饮食,虽然这会极为不便的,但却不失为一个在这种状况下,再叫他活下去的好法,只是,唉!太折磨人了……”
燕铁衣冷硬的道:“是的,太折磨人了,而且这个人却是我最好的朋友……
李大夫肥厚的下颌颤了颤,他尚未及回答什么,在榻边照顾着裴咏的熊道元己焦急的回头叫了起来:“不好了,魁首,裴爷怕要……”
一个箭步来到榻前,燕铁衣的目光触及裴咏那张已形同死灰的丑怪面孔,不觉一颗心骤然下沉,三十余年的生命过程中,他已见过了太多的死亡,人多的灭寂,这一刹那,他知道,又要再见一次了!
那双混浊血黄的独眼这时却暴睁着,裴咏死死的盯视着燕铁衣,突出的喉咙不停上下移动,近秃的双肘也在想努力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