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怪异莫名的出土活物
在双沟和洪泽湖之间,那一带的土地,不知是什麽土质,开始挖掘之际,是普
通的泥土,没有什麽特别之处,可是一掘到十公尺之下,土质之怪,见所未见,闻
所未闻。首先是它的颜色,简直是五色纷呈,红的,赭的,紫的,浅黄色的都可以
理解,竟有大层是浅而艳的苹果绿色,真是大开眼界。
而且,土质极其坚硬,十字镐锄下去,只能锄出一个小浅坑。可是又明明是土
,不是玉或石,后来所采用的方法,是先用针子打了密集的小洞之中,等水渗进土
中,使受水浸的部份变得松软,这就会大幅大幅跌下来,再装车运走。
可是这种法子的毛病是,一大幅其硬如石的泥土,不知道什麽时候会崩塌下来
,变成了工地之上,处处皆是陷阱,工伤,死亡事故,自然不少,初见时难免触目
惊心,看得多了,倒也习以为常,看到整个头被压得完全变形,也有点无动於衷了
。
大约是在十公尺深以下,就有各种各样的东西,被发掘出来。
整个工地的范围极大,究竟有多少东西被掘出来,无法得知,也不知工地上除
我之外,是不是还有别人在留意那些东西,我所见到的,只是一小部份的情形。先
是在泥块的表面上,有明显的水草图形,真是枝叶分明,清晰无比。
接着,各种各样的动物骨殖的化石就出土了,有破碎的,有完整的,而且全是
庞然大物,有一次挖到的一副化石,真是完整之极,从头到尾,从显露的一部份来
看,足有三公尺长,如果小心挖掘,一定可以得到一副十分完整的巨兽化石,以供
考古、科学研究之用。当时为了这个发现,正是兴奋莫名,立时下令暂时停工,小
心把这副化石之外的泥土移走。可是,不到十分钟,大队长暴跳如雷赶到,大兴问
罪之师,费尽唇舌,向他说明这样完整的化石,世界罕见,价值无与伦比。可是大
队长怒吼一声:「我管你化石不化石,只知道要挖河,谁阻碍工程进行,谁就是反
对治淮,谁就是反革命!」
做人,总得识时务,如果再坚持下去,说不定就会被五花大绑,只好长叹一声
,眼看百铲齐下,泥土与股骨齐飞,兽头在咒骂声中,完整的化石,化为乌有,紧
急抢救之下,拾得拳头大小的牙齿一颗,完整之极,还有两根五十公分长的股骨,
其余的就被混在泥土中倒掉了。
这是发现化石最完整的一次,肯定是整头巨兽的完整化石。
至於零碎发现的极多,看到有完整的,就留下来,不到两个月,留了一大包,
足有二十公斤之重。
在地底下挖出动物化石来,那不算稀奇,几十万或几百万年之前,由於地形变
动,将许多古代的生物埋在地下,久而久之,自然变成化石了。可是有一天,当一
幅泥土受水渗而崩塌之后,陡然间,哗叫声大作,恰好在附近,赶来一看,也不禁
怔呆了:在泥土崩塌处,有一个大约二十公分见方的小空洞,就在那个小空洞中,
竟然有着一条活的黄鳝!
那真是一条黄鳝,曾仔细观察过,和现在常见的并无不同,而且是活的,把牠
放进水中,还能游动。这真是不可思议之极了。这条鳝,被埋在那个小空洞中有多
久了?决不是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而是几十万年,甚至上百万年了!牠是怎麽活
下来的?那小空洞内并没有水,就算有空气,怎够牠呼吸百万年之用?
养了不到一天,那条黄鳝反倒死了,当其活时,有人劝我生吞其鱼,说是大有
补益,但没有听,因为想养牠下来,有机会交给科学家研究,可惜不到一天就死了
,自然无法保存,只好给不知甚麽人吃掉算了,吃了这条鳝的,有没有「增进三十
年功力」,也不得知。
这是至今所遇到的最不可解释的两桩奇事之一,像半夜听到翻报纸声,虽然奇
异,还是有假设的解释的,假设是鬼魂的力量就可以了,可是地底下的一个小洞中
,一条黄鳝生存了几十万年,甚至几百万年,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至於那二十公斤化石,后来千辛万苦,带到上海,找上虎丘路的博物馆,表示
要送给博物馆。谁知博物馆的职员双眼向天,鼻子里发出一下冷笑:「哼!这种东
西,我们这里多的是,不稀罕--」竟连看一看都不屑!虽然看到博物馆中所陈列
的化石,没有一件是有那麽完整的,也拂袖而去,把心一横,把那些化石,全都卖
给一家中药店,由得药店拿去研碎磨粉,去当中药,化石的中药名是「龙骨」,倒
也卖了将近二十元人民币。如今想来,最可恨的是没有把那颗如此完整的牙齿化石
保留下来。不过想深一层,也没有什麽可惜。多少失去的都失去了,又怎在乎一只
不知是什麽动物的牙齿!
第十四章 苏北沿海的荒地
「双沟引河工程」被苏联专家开了一个大玩笑,变得如此收场之后,整个治淮
工程还正在开始,奇怪的是上头不再要治淮,命令一下,转到苏北去办农场去。於
是,大队人马,分批出发。
这个苏北农场的所在地,是在滨海县县境之内,由瘦黄河上起,到陈家港附近
为止的一大片土地,约有七十万亩之多,预算开辟这个农场的劳工,有十二万人,
后来,只到了五万人,是一个极大规模的劳改农场。
行行重行行,倒也经了不少着名的地方,过徐州,经连云,奔灌云,在响水口
过河,步行到七套,再过去,就是农场预算要开垦之处了,走在未来农场的土地上
,简直目瞪口呆。从来也难以想像,会有那麽大幅的荒地,就在中国江苏省境内!
那是真正的荒地,当初,在比人还高的芦苇丛中行走之际,还以为那是农作物
,后来才知道,在这片盐硷地上,农作物根本无法生长,只有三种植物可以生存,
一种是芦苇--它生命力之强,挖到了三公尺以下,仍然可以看到它的根,而后来
造海坝,夯实土坝,超过三公尺高,它的牙尖,依然可以从坝顶冒出来,真是不可
思议。
然而,生命力如此强的芦苇,也有投降之时候,越向海边走,土地的盐硷成份
增高,整片土地上,光秃处,泛起一片白花花的盐花,芦苇也退避三舍了,只有芧
草,还可以生存,一簇一簇地长着。
但最能适应盐硷地的,还是一种十分多汁的盐蒿子草。天生万物,必有一定适
应自然环境的本领,盐蒿子,就天生要长在其他植物不能生长的环境。这种盐蒿会
结细小如芝麻的种子,在后来粮食困难时期,曾发现这种种子,可以搾油,曾被普
遍使用过,味道之苦涩,自然不在话下,但那时,只要有油水就好,生油豆油,已
是梦境中之物,猪油牛油,是梦境以外的奢望,菜油椰油是上上物品,那就只好靠
盐蒿子油来补充身体所需了。
曾在一农家的灶上,看见一只碗中,郑而重之,放着一团无以名之,脏得不像
样子,颜色黝黑的破布,不知其用途,看到了它的使用过程,这才恍然,原来这块
布,不知在多少时日之前,曾在油中浸过一下,自此之后,每次煮菜之前,就用这
块布,在锅上抹一下,等菜煮出来,上面好有点油星。又不知要过多少时日,破布
才有机会再去浸一下油!
这种日子,自然是够苦的了,不过比较起后来的发展,家家户户连锅都砸了,
连菜都没有了来,这真算是好的了。
闲话少说,在进入这一大片荒地之前,首先得到警告!一定要打绑腿,万万不
能赤脚。打绑腿是要布的,上哪儿去弄布去?命令是:撕了衣服,也要打绑腿。再
问究竟,原来在这片荒地上,有一种剧毒的蛇,当地人称为「地皮蛇」--咬中了
,七步致命!
「七步致命」是夸大的说法,后来见过一个被这种毒蛇咬中的乡民,放在门板
上抬着去求医,半途就毒发身亡,这倒是真的。
地皮蛇专咬人下肢,就算小腿上打了绑腿,走路不小心,踏中了牠,也会被牠
咬一口,由於牠齿短而小,咬不透绑腿,就可得保平安。既然说得这样严重,自然
只好依令行事,也根本不懂绑腿如何打法,要劳打惯绑腿的老兵教导。
上路之后不久,就见到了「地皮蛇」的真面目,真是再也没有比这种东西更丑
恶的生物了。说牠是蛇,一点蛇的样子也没有,身子扁平,灰黄色而有白色的斑纹
,和泛着盐花的土地一模一样,具有极佳的保护色,当牠贴在地上不动的时候,极
难认得出,犹如一条三四十公分长的破带子一样,可是一受惊动,行动之快,超乎
想像之外,能整个身子,只靠寸许尾巴贴地,飞快行动。由於牠身子不长,所以咬
人,至多咬到小腿而已。
在第一眼看到那麽丑恶的毒蛇之际,还见一条打一条,而后来,实在打不胜打
,又听当地乡民说,你若打死了一条雄的地皮蛇,雌的会来报仇,可以追出几千里
,把你咬死,所以当地人是不打这种蛇,宁愿走路打绑腿的。虽然是无稽之谈,但
说的人活龙活现,听的人,也就有点寒毛□□。大家都不敢打这种蛇,或许这是形
成牠遍地皆是的原因。
日后,曾多方查这种「地皮蛇」的底细,得知那种蛇的正式名称是「虺」(音
毁),是一种十分毒的蛇,把毒液血清分析出来,也可以在中毒后救治,那一带历
年来死於毒蛇咬死的人不知多少,却一直未有治疗之方,可算是落后了。
除了虺之外,还有一种古怪之极,似蝇非蝇,似蚊非蚊,专贴地飞行,离地不
超过二十公分,来去若电的怪虫,化了许多心血,一个也捉不到,这种虫,若是不
小心叫牠咬着了,虽山东大汉,也会痛得不由自主,号哭叫娘,真是可怖。
第十五章 两件与鬼魂有关的事
在苏北沿海的那一大片荒地上,如何开垦土地,种棉花种粮食,自然有很多经
过可写,但先说两桩在那地方亲历的,肯定和鬼魂有关的异事。
第一桩异事,必须先说明一下当时的居住环境,才能了解。到了荒野之上,自
然没有屋子可住,而当地民风强悍,那时(一九五二年)仍是有土匪出没,所以去
的先头部队,是一个排的军队,若干干部,和若干劳改份子,一共不超过两百人,
要住在一起。
住的是比较大型的窝棚--用粗竹子和芦苇紮起来的「柱子」,交叉和地面形
成等边三角形,再在两个斜面上铺上芦苇,以略避风雨。窝棚的最宽处是地面,约
宽四公尺,留下当中一条通道,两边睡人,头一定要向通道才行,若是向另一边,
头会顶到柱脚。我曾戏称这种窝棚是「金字塔」。
大窝棚相当长,约五十公尺,每一边要睡上一百人,所以在分配之际,每人占
五十公分宽,不得超越。大窝棚的一端供出入,另一端封了起来,是泥砌成的炉灶
,要供应两百来人的伙食。
而当然没有什麽床垫,连床板也没有,身子下面的是割下来略经晒干的茅草-
-晒干了的茅草,倒有一股异样的香味,至今还在想念。而当中的通道,也恰可供
人走过而已。
环境已介绍完毕,异像是,田间劳作,个个皆疲乏不堪,一到天黑,人人酣声
大作,决无失眠等情形,而第三四晚开始,每天晚上,在人人睡意正浓之际,就有
人推睡着的人,耳际则听得有人在说:「让一让,让一让,热死了,让我去凉快一
下!」
被推的人,睡意正浓,大都缩一下身子,翻一下身,让一让就算,也不计较。
两三个星期下来,人人都被推过,都觉得讶异!究竟是谁,每晚非出去「凉快凉快
」不可?於是,排长和队长,集中所有人来问,可是竟没有一个人说曾有过这样的
行动!
这自然大有可疑了,排长提议要人轮值夜班,他自己首值,可是到半夜,他倦
极而睡,正好人阻在通道上,朦胧中又被人推醒,还是那句话,他一下惊醒,大喝
一声「什麽人」,在没有回答的情形下,他向天连射了三枪,枪声惊醒了每一个人
,当晚,点起油灯,要找出那个是什麽人来,找了一夜,也没有结果。
直到天亮,负责灶上烧火的,是雇来的一个当地乡民,年纪十分大了,才冲冲
疑疑地道:「可能--是鬼--作怪。」
排长队长直斥其非:「鬼在那里!胡说八道。」
老年乡民道:「可能是在灶下--他不是说热吗,已经秋凉了,怎麽会热,除
非是一直有火在烤他!」
事情一直发展到这时,还是可以有种种「科学解释」的,排长和队长,见有不
少人相信了老伙头的话,就决定「破除迷信」,下令把灶拆掉,向下发掘,掘下去
不到一公尺,就赫然有一副十分完整的骸骨在,这一下,人人都青了脸,傻了眼,
不知如何是好。一切只好全靠那老伙头善后,把那副骸骨,迁地为良,重修炉灶之
后,就再也没有人半夜推醒人要出去去乘凉了。
这一带虽然荒凉,但倒是大小军阀经常打仗的地方,又曾在几十年前,经过一
场海啸,淹死了不少人,所以无主冤魂,不知多少,那个日间被灶火烤得火热,晚
上要出去乘凉的仁兄,自然也不知是何许「魂」也了。
另一桩事更异,也是在当地,一个叫「大有舍」的小集镇上,那是一个庄子,
逄单有集,有一次去赶集,看到几个乡民,遥指着一个少妇,在交头接耳,那少妇
十分健壮,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少妇,正在购物,也没有什麽异样,好奇心起,过去
一问,乡民说这少妇,每隔一个星期,会发疯,力大无穷,不管当时在做什麽,必
然抛下不理,飞奔至一棵大榆树下--伸手指了一下,那株大榆树就在庄子口--
用没有人听得懂的话,大声叫嚷,至少要半小时才止。
当时听过就算,怎知到了傍晚要回去时,就看到那株大榆树旁,围满了人,又
有人在大声叫嚷,挤过去一看,就是那个少妇,手舞足蹈,正在大声说话,神情极
激动,可是所用的语言,无人听得懂,有几个人上去想阻止,都被她推了开去,每
个围在旁边看闹的人,神情都十分古怪,显然,他们看惯了这种情形,但是也觉得
十分之诡异可怖。
约莫二十分钟左右,那少妇发出了几下嚎叫声,戛然而止,垂下了头片刻,再
抬起头来,神情一片茫然,看来完全不知发生了什麽事。而刚才在她身边的两个男
子,多半是她的亲人,就过去扶着她离去,一面低声交谈着几句,别人想上去和他
们交谈,他们不愿理人。
当时,看到了这种情形,心中所想到的唯一的答案就是:鬼上身!
第十六章 除灵魂附体外别无解释的事
我自小就有各种各样古怪的想法,在记忆之中,似乎一知道了「鬼魂」,就立
刻深信了有这种现象的存在,而不受任何「科学解释」之左右,颇有「走在时代前
面」的样子。所以,一见到那少妇这种怪异的举动,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灵魂附
体」。但只见了一次,自然不能肯定,可是这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自然兴趣极
高,不肯轻易放过。
於是,在那少妇和两个男人离去之际,就追了上去,一路上想和他们交谈,可
是他们一声不出,一直跟到了他们家门口,三个人进去之后就把门关上,无可奈何
之极,只好转而向其他乡民,探讨详情。
听其他乡民说,这种情形,发生在那少妇身上,已超过一年,以前,发作的次
数不是很密,一个月一次之类,但是近来,几乎三天两头如此,而且,必然是在傍
晚时分,若是想看,每天来碰碰,说不定很容易碰上。
果然,自那次之后,一共又见了三次之多,且有两次,是从头到尾,躬逢其盛
;少妇疾奔而来,那两个男子--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她弟弟,追上了想拉她,
全被她推开去。
然后,到了那株大榆树之下,她又开始大声说话,看她的神情,像是正在诉说
什麽,十分迫切地需要四周围听的人了解,可是她使用的绝不是当地的语言,我也
一样听不懂。
可是从第二次开始,就留上了意,她说的话中,不断重覆着一个十分怪的单音
,这个单音发音如「淹」而又有鼻音,从神情动作看,是「我」字的意思。而且,
又死记了几个较简单,她在不断重覆的句子。然后,就到处去问人,那些句子,是
什麽意思,可是问来问去,都没有人能懂。
到第三次又看见到那少妇「发疯」时,更可以肯定,「她」是想说什麽,剖白
什麽,可是却完全没有人懂,且把她当疯子,她的神情之焦急,再好的演技,也无
法演得来。
每一次的时间,都不是很长,半小时左右,她就像如梦初醒一样,由她丈夫、
弟弟陪着离去。
在第三次之后,终於有机会和她谈了几句,问她自己是不是知道自己在说什麽
,她一开口,全然是本地口音,说什麽也不知道,不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也不
知道自己曾做了些什麽,只是「心中一迷忽,就像中了邪一样。」
在与她说话期间,她的丈夫,带了当地民兵队长过来,其势甚汹,幸而那时年
轻,看来不像存心勾搭良家妇女的模样,民兵队长瞪了几眼,自己识趣,没有再说
下去,也就无事。
等到第四次,少妇又「发作」之后,民兵队长在树旁,拦住了他们,对她丈夫
说这样子下去,不是办法,要把她送到县医院去。当时少不更事,就对民兵队长说
这少妇不是生病,而是她是一个不自觉的灵媒,她能和鬼魂沟通,鬼魂借她的身体
,想说一些话给人听,最好有人听得明白那番话,她以后就会安然无事了!
这样一说,几乎闯了大祸,民兵队长如临大敌,连连盘问,并说这是「散布迷
信言论」,不由分说,带往民兵队部,押将起来。
这时,真是有理说不清了,幸而纠缠期间,有人看到,飞报队部,大队长亲自
出马,说明我是公安干部,级别比他们党支部书记还高,这才得以自由,民兵队长
兀自幸然:「明明是反革命造谣!」
在归途之上,把我的意见向大队长一说,给他痛斥一顿,吓得再也不敢提起。
自此之后,就未曾再见这位少妇,一打听,果然被送到县医院去了。
又过了几个月,还是一直在向人问记下来的几句简单的语言是什麽地方的方言
,那时候,听都没听过有一种东西叫「录音机」,不然倒可以将那少妇在鬼魂附体
之际所说的那一番话,全都录了下来,慢慢研究。但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终於,遇
到了一个人,听懂了那个代表「我」字的发音,十分讶异:「你到过鲁南?山东人
称我是『俺』,只有鲁南董榆人,才发这样的语音。董榆话另成一格,山东人听不
很懂的!」
可是另外两句,由於学得不像,那人也不知是什麽意思。推测是:若干年前,
有一个董榆县的人,在那个地方「多半是榆树下」死了,可能是死得十分冤,临死
前可能曾为自己辩白,但是没有人听,若干年之后,他的灵魂,和那少妇的脑电波
,发生了作用,所以才会有这样怪异的事情发生。
当然,这只是推测,但除了这个推测之外,还有更好的解释,可以解释为什麽
一个一辈子未曾离开过本乡的少妇,竟然会说一种十分冷僻的山东方言?
湄海县的县城是东坎,几次到东坎去,找上县立医院,都不知曾有这样一个病
人,就此不知所终了。
第十七章 神州大地任规划
要开辟五十万亩的荒地为农场,当然不是简单的事,但是一想到大地任凭策划
,喜欢怎样规划,就怎样规划,而且真正是改造大地,要把盐硷地化为良田,豪情
胜慨,真能使人忘记生活物质上的困苦。
生活上的困苦,举一个例子,在大批劳工到达之后,住的地方,又从大窝棚变
成小窝棚,天一冷,温度常在摄氏零度之下。早上出去劳动,铺在地上的草,就结
成了冰,晚上回来一躺,到半夜,体温将冰融化,一按就会出水,第二天又出去,
草铺上会有一个人形的凹坑,到晚上回来,只要在那个人形的凹坑上一倒就行,十
分省事。
由於当地,曾经遭受过海啸的袭击--怪的是,全然没有正确的年月,只知大
约是民国十年左右的事,在此之前,曾有美国人和英国人,考虑到这一带的纬度,
十分适宜於棉花的栽种,曾设立过小型的农场,名称叫「中南公司」,就是毁於海
啸。据说,海啸令海水涌进内陆超过一百公里,所以盐硷地的盐份更高,地也更荒
了。
为了防止再度有海啸,所以首要之务,是建造一道海堤。这道海堤的规则,相
当壮观,北起自陈家港,南迄废黄河口,全长超过十公里,恰好可以保护那五十万
亩荒地,不再受海水袭击。
海堤的大小是:高四公尺,顶面宽七公尺,底宽二十一公尺,横断面是一个漂
亮的梯形,全部用土来建筑,土的来源,由距海堤五十公尺处挖掘,在取土的同时
,形成一条取土河,这条取土河,可以形成将来农场主要的引水灌溉渠道,这种设
计规划,不知出自什麽人之手,真是又科学又经济,一桩工程而有两桩工程之利,
实在是高手的手笔。取土河和海堤正好相反,宽二十四公尺,深四公尺半,底宽八
公尺。
开始不明白何以取土河要比海堤大,后来知道设计者早有计划,海堤在土堆上
去时,要经过一层一层夯实,比原来的土还要结实,所以要多用点土。可知设计者
之妙。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一开始,一切顺利,可是有一大段,在挖到两公尺以下
时,全是深灰色的流沙--也不能算是流沙,土不像土,沙不像沙,简直无以名之
,挖上一个坑,一两个小时之后,坑就会消失,挖上来的泥,根本不能堆起来作海
堤之用,真是伤透了脑筋,整条河,其势又不能有的地方深,有的地方浅,而且更
麻烦的是,晚上收工前,量度的深度是两公尺,到第二天,流沙层涌上来,深度反
变成了两公尺五,这种古怪的地质情形,真是始料未及。
於是,只好大量去采购小竹子,编成了竹排,挖多深,竹排插多深,阻止流沙
涌过来--为了采购大量小竹子,倒捞了一趟浙江之行,见识到了着名的富春江,
那是一次极愉快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