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扫落叶啊!」她笑眯起眼。

「唉,你们母女俩真像,都什么时候了,老是闲不住。」胡常文乐呵呵的笑说道,「坐下来吃早点吧!」

孩子结婚后,杜尹芝一跃变成亲家母,她却丝毫没有为此开怀过,甚至连一丝笑容也没有,只要求胡常文让她继续住在这里,为胡家工作;胡常文本来就打算两家人住在一起,只是不可能让她继续当管家了。

不过杜尹芝却坚持得很,所以情况似乎没什么变化。唯一起变化的,大概是其他佣人对待她,已经比管家更上层楼了。

餐桌增大了些,因为胡氏夫妻的兄弟姊妹全回到这栋大宅院,大家也见过了杜玫儿,只是搞不清楚为什么才十六岁就让他们结婚,不过一开始的反对跟质疑,却在胡绍甯日益有起色的健康中自动消音了。

「想不到冲喜这么有效!」胡大伯一直啧啧称奇。「医生说绍甯的病好很多,情况稳定了下来。」

「嘿嘿!」胡爷爷跟胡奶奶自豪得很,自认居功厥伟。

「前几天还嚷着要下床,意识清醒多了。」说话的是胡二伯,他是个医生。「常文啊,要不要趁着情况好转,一口气把事情解决了?」

「怎么解决?」胡常文迫不及待的想听他的意见。

「换心吧,这是让绍甯痊癒的唯一途径!」胡二伯斩钉截铁的道,让杜玫儿有些不安。

「换心?」胡夫人叹了口气,「说得容易,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问题是,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到我那里去吧!我待的医院是心脏科权威,到那儿等心脏也比较有利。」胡二伯在美国执业,语气十分肯定。

「到美国去?」胡常文沉吟着。这也不失为好方法,所有的兄弟姊妹几乎都在美国跟加拿大,到那儿也比较有个照应。

到美国去?杜玫儿吓了一跳,但是她只是默默的咬着手里的吐司,听着席间的大人们说话。

「二哥,你说真的还是假的?」胡夫人也认真考虑了起来,「到了那里,我们得住哪?」毕竟他们在美国没有置产,而从换心到完全痊癒是一条漫长的路。

「就住我家,你不用担心。」胡二伯大方的答应,「你们为了照顾绍甯,太久没去我那儿了,我现在住的家啊,容纳三十个人都没问题。」

「老公……」胡夫人看向胡常文,「这的确可以考虑。」

杜尹芝端着刚煮好的咖啡,站在桌边为胡家人一一斟添,来到杜玫儿身边时,左手悄悄的握紧她搁在桌下的手。

她看向母亲,母亲依然亲切的对胡家人微笑,轻声寒暄,询问还想吃些什么,但是左手,却紧紧的握着她。

「那玫儿呢?一起过去吗?」胡常文看向斜对面的她。

母亲的手握得更紧了。

杜玫儿感受到一桌的注视,她端起牛奶,轻轻的啜饮,也回握母亲的手。她知道妈在想什么,但是妈太小看她的坚强了。

难得能得到母亲的关爱,她还是很感谢。

「现在是学期中,而且我才高二。」她清了清喉咙后开口,「我这样就到美国去,会不会适应不良,或者接续不上学业?」

「说得有理。」胡常文皱起眉。绍甯已经确定休学了,百分之百小玫儿一个年级,回到现实状况……他们两个本来就差了一岁。「那怎么办?等高中毕业吗?」

「嗯……」杜玫儿感受到手中的力量微微松开,母亲要再去厨房忙了。「绍甯在那边会治疗很久吗?」

「应该不至於吧……」胡二伯正在思考,「等到心脏的话,顶多半年时间。」

「那……我想留下来。」她大胆的做了决定,「先等高中毕业再说,我想留在台湾等绍甯,让他知道,我在这里等他!」

「玫儿!」胡夫人心疼的跨过桌子牵起她搁在桌上的另一只手,「可是换心这种事不一定,说不定要更久……」

「没关系,再视情况而定。我也会更认真的练习英文,至少过去时,不会太吃力。」杜玫儿挤出微笑,用力点着头。「放假时我就去美国找他,没问题的!」

胡家陷入一阵热烈的讨论中,觉得她的话不无道理,她的语言能力虽不差,但立即过去确实会难以适应学校生活。

杜尹芝走了出来,杜玫儿看向母亲,瞧见她示意她过去,於是离开桌子,往厨房走去。

「医生说少爷醒了,嚷着肚子饿,你把早餐拿上去给他吃。」她早把东西准备好,全放在托盘上。

看着按照医生指示准备的餐点,杜玫儿知道母亲对胡绍甯真的非常用心。

「妈,你希望我去美国吗?」她突然问道。

瞥了她一眼,杜尹芝立刻背对她,开始抆起厨房的角落、桌子跟瓦斯炉,几个佣人发现情况不对,也趁机溜了出去。

「妈!」她又唤了声。

「不希望!我连这场婚姻都不希望发生!」杜尹芝揪紧手里的抹布,双手撑在流理台上,高耸的双肩显出她的紧绷与怒意。「这一切都太荒唐了,结婚是儿戏,刚结婚又要让他去美……」

「我会留下来的!」杜玫儿端起托盘。早知道跟妈讨论这件事是无解的,她更听腻了身分不同、地位不配这些理由。

「玫儿,如果少爷去了美国,你怎么办?」杜尹芝幽幽的道出她的不安,「你们年纪这么小就结婚,身为夫妻却分隔两地……你知道会有什么变化吗?」

「不会的!我放假就去找他!」她坚强的绽开笑颜,「有什么变化,就到时再说吧,我现在懒得想那么多。」

话落,她快步走出,一点都不想再跟母亲讨论这个话题。

走上二楼,她来到熟悉的房间,绍甯正半坐卧在床上,望着外头的景色;光线打在他身上,他显得那么亮眼,却又温柔。

「早。」她先把托盘放到一边,「真高兴这么早就可以看见你。」

胡绍甯转过头,望着她,连眼睛都笑弯了。「早安,好久不见。」

她白了他一眼,动手把床底下的ㄇ型桌子拿出来,跨在他身上,才能把丰盛的早餐摆上去。

「楼下好吵,吵到我睡不着。」他撑起身子,让自己再坐得直些,「我也想出去走走,我觉得我的脚快废了!」

「呵呵,不会的,我每天都有帮你按摩。」杜玫儿坐到了床缘,笑着看向他。

胡绍甯没动手吃饭,双眼只顾着凝视着她。他注意到她的头发留长了一点点,发丝在肩上弯出一个弧度,之前才在耳下的说……他伸出手,夹起她的发,食指有意无意的触碰着她的脸颊。

「你要跟我走吗?」他冷不防的问。

「嗯?」她有些意会不过来,眨着眼表示疑惑。

「去美国治疗,我听见了。」他微笑着,漂亮的眼直直盯着她。

杜玫儿吓了一跳。没想到绍甯会这么快就听到消息……不是胡家隔音太差,是楼下真的太大声了。

她咬了咬唇,摇了摇头。

「我想在这里等你。你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吧?」她抬起手,包覆住他在她颊上的大手,好冰、好冷……

「我不知道……给我一个回来的理由如何?」他将她拉近,前额贴着她的,珍惜般的抚着她脸颊,「为什么我要为了你回来呢?」

「咦?因为……因为……」彼此靠得太近,令她慌张,一时竟然找不出一个好理由!

「因为你现在是我的……」他轻哂。玫儿跟他真像,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身分转变了。

「……」她瞪圆了眼,轻咬着唇,然后狐疑的挑了挑眉,「妻子?」

胡绍甯泛出笑容,捧着她的脸蛋,吻上久违的柔软唇瓣。

他好像好久好久没有品嚐这饱满多汁的柔软了。

他的记忆不多,唯一存在的是愤怒与兴奋;他对於李晏慈率众欺凌玫儿的印象太深刻,深刻到昏迷之后,他几乎都在作恶梦,梦魇里是一再被欺负的玫儿,跟一旁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的梦一直断断续续,突然间听见妈说要帮他跟玫儿举行婚礼,什么他们两个既然彼此喜欢,趁机冲个喜也不错……理由他懒得听。但是娶玫儿?他发现自己没有反对的理由。

他喜欢玫儿,玫儿是他的,如果可以借此永远让她留在身边,何乐而不为?

接着,他的记忆又中断了。再清醒时,就见着身穿红色旗袍的玫儿。

真奇怪,平常大剌剌的她,怎么穿起旗袍来会那么好看?她笑得有些腼覥,戴戒指时,她瞧着他的眼里,盈满了让他欣喜若狂的爱慕。

那应该是爱慕吧?不然谁会这样凝视着他?

后来他应该是又发作了,迷迷糊糊的到前些天,终於完全恢复神智,至少确定他现在正吻着的是真实的人,不是梦。

「停停……」杜玫儿忙摀住她的唇,「你太激动,小心又发病!」

「噢!」他最讨厌这样了。「我非得快点治好我的身体不可,不然我很难再进一步!」

「再进一步?」她瞪着他,小脸瞬间通红,「你还有工夫想那个喔!」

「为什么不能想?」他倒是大方承认,「你不会以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会甘於只有接吻而已吧?」

「吃早餐啦你!」她羞红了脸,把叉子塞给他。尽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我不要!」胡绍甯缩回手,「我手没力,你喂我!」

以前他生病时都是这样的,玫儿会一口一口喂他吃。

「那是你小时候耶!」她不可思议的抱怨,却还是动手切起餐盘上的白吐司。

她细心的切着,伴随着一小块起司,送入他的口中;两个人总会相视而笑,其中夹杂了大量的腼覥与羞赧。

谁瞧见了,都会觉得这不只是两小无猜,还是对可爱至极的小夫妻。

「你会想我吗?」杜玫儿在叉起最后一片水果时,突然有些沉重的问。

「会!」胡绍甯抚着她的头,手指伸进了她的发里,「我会非常非常非常的想你!」

杜玫儿娇羞般的红着脸,为他送进最后一口水果,然后温顺的偎向他单薄的胸膛,享受他的拥抱。

这将是他们十年来第一次的分离,她觉得好不安。

但绍甯是要去治疗,没有什么事能比他的健康更为重要!

「一痊癒,我就会回来。不准搞外遇!」他吻着她的发霸道的命令。

她不敢太用力,却尽付深情的拥抱他。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