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昨日犹是花开富贵满枝头,今朝已是落花春尽俱付风。

「娘娘,静王爷若是知道您这般消沉丧志,他会不开心的。」素儿别无他法,只得搬出法宝来。

乔婉微微一震,迷蒙的眸光渐渐恢复清晰专注,「对,我在胡说八道什么呢?王爷对我寄予厚望,我们还有白首之约,我怎么能教他失望?」

「既是如此,主子更该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素儿送上一盅用红泥小火炉热好的燕窝粥,「来,娘娘多喝点,燕窝滋补养气,夜里也能睡得好些。」

「谢谢你,素儿。」她看着贴心侍女,眼圈儿一红。

「主子跟素儿客气什么呢?」素儿温言笑道。

乔婉心头一暖,唇畔漾起一抹窝心的笑容。

乔婉纵然贵为皇贵妃,可仍旧每日晨起,便得依礼向母仪天下的皇后请安行仪,连半点规矩也不出错。

皇后心机之深沈,可比当年的春妃强过太多,每当后宫姐妹相聚之时,也是亲亲热热地挽手喊婉妹妹。

「娘娘万福。」乔婉款款欠身行仪。

「婉妹妹,你来得正好,昨日大理国进贡了几盆香气扑鼻,当世少有的艳色山茶,本宫昨儿一见便留上了心,擅自替妹妹要了一盆红的、一盆粉的,正想着要命人送到你香甯宫去呢!」皇后亲切地笑道。

「多谢皇后娘娘。」乔婉谦逊温柔的低头答谢,「娘娘这般疼惜,婉婉实在是受宠若惊,日后真不知如何报答娘娘於万一。」

「傻妹妹,咱们都是皇上的人,就像姐妹一般亲,哪用得着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呢?」皇后嫣然一笑,随即向奶娘示意,「太平睡醒了吗?若睡醒了,便抱来给他这些好姨娘看看,瞧瞧我们太子最近可有没有长胖了。」

「是,奴才遵皇后娘娘懿旨。」奶娘得意地睨了乔婉和其他嫔妃一眼。「这就去恭迎太子爷前来。」

嫔妃们多年来皆未能得龙子凤女,见皇后这么大刺刺炫耀皇上至今唯一的嫡亲血脉,不禁又是懊恼又是妒恨,面上却敢怒不敢言。

乔婉眼神温柔如故,微笑道:「日子过得真快,太子也将满周岁了,皇上好生疼爱太子,前些天还跟鄙妾说,要为太子办个盛大的周岁宴呢。话说回来,我们后宫姐妹们也得赶紧备上些奇珍异巧的好礼物送给太子,要不,将来只怕给太子埋怨我们这些姨娘小气呢!」

「是呀是呀!」

「鄙妾们肯定会精心准备些吉祥物,好给太子添福添寿。」

嫔妃们赶忙抓住这个机会表态,吹捧讨好,以免被一向爱作宽容大度、其实心思诡密、阴狠无情的皇后捉住了错处。

半年前,知书达礼又温驯可人的秀妃就因为无心说了一句:「太子长得真可爱,五官容貌简直和娘娘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结果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了皇后,硬是诬陷秀妃戴的金指甲套划伤了太子,居心叵测,有谋害太子之意。皇上却是不分青红皂白,便轻信了皇后的话,龙颜大怒,立刻就将秀妃贬为罪婢,发配到边疆充作军奴!

就连秀妃的父亲柴尚书也被打入大牢,柴氏一家二十几口人死的死、逃的逃,下场好不凄惨。

自那日之后,再无人敢於太子的容貌上多做着墨形容了。

所以当半点也不像皇上的娃娃太子被宝贝地抱了进来,嫔妃们连声称赞大子长胖了,红通通的气色好极了,一瞧就是个多福多寿的小寿星。

乔婉环顾四周言不由衷、却阿谀奉承不绝的嫔妃们,再望向笑得志得意满、好不骄傲的皇后。

--这是个多么残酷、可怕、扭曲人性的人间炼狱。

可悲哀的是,她居然已经习惯了这个无情、冷漠又萧瑟的华丽墓穴。

她已经很久没有闻过酸甜清新的青梅子香气,还有粗糙却朴实温暖的烙烧饼面香。

乔婉在这刹那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一抹已经死了很久的幽魂,拚命想重返阳间,再嗅闻到一丝人间烟火的气息。

她不禁打了个冷颤,递体生寒。

今夜,听说皇上是歇在新进宫的苏才人那儿的。

她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乔婉一头青丝披散在背后,素净着小脸,仅着一件雪白绣花袍子,光着小脚坐在栏杆上,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发呆。

这里是香甯宫后殿的一处小院子,本来是给伙房的厨娘们住的,可是她一见院子里有一株梅树,便命厨娘们搬到他处去,然后自个儿留了下来做使用。

在这小院子里,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所有宫女、太监一步都不许踏进来。

「尔静哥哥。」她仰望着夜空中皎洁的且亮,轻声呢喃,「你朱云殿那儿的月亮有没有和我这儿的月亮一样漂亮呢?你现在,是不是也在月光不想着婉婉呢?」

她知道自己在说傻话,好傻好傻的蠢话……

可是她多么怀念以前和他在太原那所小院子里,一同练字、腌梅子,说笑拌嘴,那么单纯却快活的日子。

「傻婉婉。」

乔婉顿时呆住了,甚至不敢呼吸,深怕那一声轻唤只是出於自己的幻觉。

温暖强壮的手臂自身后将她拥入怀里,抱得好紧、好紧。

「尔静哥哥?」她胸口灼热,浑身颤抖,「是你吗?」

朱尔静拥着怀里柔软馨香的女人,一方面害怕自己搂疼她了,可一方面却又恨不能将她深深揉进身子里。

生生世世,再不分离。

「是我。」他哑着声音低唤,俊脸埋入她幽香玉颈间,试图藏住涌上眼眶的湿润。「你又瘦了,为什么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尔静哥哥,让我看你……」她挣扎着想转过头,想亲手碰触他的脸颊、描绘着那思念了好久好久的眉眼、鼻梁、唇畔……她好想好想再见到他温暖含笑的眼神。

朱尔静微微松开双臂,乔婉迫不及待的回过身来,清丽脸庞上早已爬满了泪水。

「尔静哥哥,你一点都没变。」她痴痴地望着他,冰凉的小手轻颤,缓缓抚摸着他俊美如玉的面孔,心里涌现一抹酸楚。「不像我,我已经老了。」

「傻丫头,你小我六岁,又怎么会比我老呢?」他温柔地捧起这张自己朝思暮想的小脸,心痛地发现她虽容颜清艳依旧,可眉眼间却凭添了抹沧桑之色,喉头一阵发紧,却只得佯装取笑道:「这笔帐怎么算怎么错,幸亏不是做生意,要不只怕你本就赔大了。」

「只要对方是你,就算要我赔尽本钱,甚至赔了性命,我也心甘情愿。」她仰慕地看着他,神情带着热切与崇拜之色。

「笨蛋。」朱尔静脸色微变,不悦地轻斥道:「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能伤及你自己的性命,听见没有?」

她瑟缩了下。

「以后别再说这样的傻话了,上次你中剑受重伤,我几乎崩溃,至今想起犹心惊胆战,久久无法释怀。要是你再有个万一,你想我还能独活吗?」他神情缓和了下来,万般温柔地将她再度揽入怀里,心疼不已。

「对不起,婉婉以后不会了。」乔婉柔顺的偎在他胸前,心底既感酸楚又感甜蜜,「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不会再教尔静哥哥担心的。」

见她如此温柔驯良,朱尔静心下更是纠结疼楚难安。

「你中剑那件事……」他一想起,喉头就像堵了块大石般说不出话来,顿了顿,方能找到力量继续说下去。「对不起,害你受苦了。」

「这一切都是婉婉自己愿意的。」她嘴角噙着温柔而幸福的笑容,尽管如今伤口虽愈,肩胛骨却落下了每逢雨天便剧烈抽痛的病根,可对她来说,这都不算什么。

他凝视着她沧桑却美丽的笑容,心下一痛,弥也无法压抑长久以来累积的感伤、不舍、爱怜与渴盼之情,低下头,柔软唇瓣灼热地印上了她的。

他狂野却不忘温柔的吻是她盼了一生的礼物,乔婉仰起头,无比虔诚、渴求地迎向他。

沐浴在月光里,两个紧紧贴近的身形忘我地纠缠着,彷佛再也没有明天,彷佛只有眼前这一刻。

霎时,朱尔静所有的自制力粉碎殆尽,一把将乔婉拦腰抱起,没有停止那热烈得近乎粗暴的亲吻,乔婉也紧紧勾搂着他的颈项,浑身酥麻颤抖,任凭他将她抱进小屋里。

屋子里也和当年在太原他所住的小屋摆设一模一样,简单的木床,粗陋却干净的青花被褥。

「婉婉?」意乱情迷之际,他仍旧瞥见了那张如此眼熟的床铺,霎时停下所有动作,胸口一热,「这、这里是?」

「是……」她喘息着,眸光炽热地注视着他,「和那时,一样。」

「傻丫头。」他眼眶湿了,喉头哽住。

「婉婉不傻。」她心疼地捧住他的脸庞,柔声道:「能和尔静哥哥相遇相知相守,是婉婉这辈子做过最聪明的一件事了。」

他再也无法言语,因为纵然有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内心震撼感动於万一,他唯有以此心此情相报……

千秋万载,永不离弃。

「尔静哥哥,请你要了我--」她羞怯地把手滑入他衣襟之内,贴在那强壮结实的胸肌上,感觉到掌心下的他深深一颤。「帮我忘了这些年来,所有我不想记起的事,只要让我想着,我还是当年那个婉婉,你的婉婉……好吗?」

朱尔静闻言心如刀割,几乎落泪。像是对待极珍贵脆弱的玉瓷人儿般,轻轻地将她置予床上,怜惜地拨开落在她颊畔的微乱发丝,俯下身去,柔柔地吻住了她。

缠绵炽热气息再度升起,只是在彼此渴盼索求的情慾相思之中,多了一份疼惜与心痛。

乔婉轻柔的呻吟在他进入的刹那,化为一声失控的痛喊!朱尔静迅速吻住她痛苦的叫唤,震惊与不解也僵住了他的动作。

「婉婉……」他浑身紧绷,气息急促地问:「你--竟还是处子之身?」

她好痛,可又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饱满、震撼与充实。她细细喘息着,不知怎地既想要庞大坚硬的他退出去,可又贪恋不舍地想要永远永远留住他。

「我、我不知道……」她本能地扭动身予,稍稍纡解体内那狂暴火烧般的渴望。「他、他碰了我,但最后是压在我身上喘息,从没有像你这样……这样……进来……」

一股狂烈的男性欢愉巨浪瞬间淹没了朱尔静,他浑身上下充斥着疯狂的喜悦和满足。

是,他知道自己很蠢,而且是个无可救药的大混蛋!

可是当他发现朱信武原来不能人道,他的婉婉从来没有被那无道昏君玷污之时,他好高兴--不,简直是乐疯了!

原来暗暗流传在太医院内的流言蜚语:朱信武日日进用大补滋阳之物,多年来药性已加重剧烈数十倍--看来,他龙阳精气损耗衰弱一事,果真有之。

曾经,他为婉婉入宫侍寝而心痛,当她和朱信武的第一个晚上,以及后来无数次的夜晚,他都在王府里彷佛困兽般焦躁痛苦地来回踱步,竟夜无法成眠。

可是上天垂怜,他的婉婉终究没有因为他的雄心抱负而牺牲到如斯惨烈地步。

「尔静哥哥,你怎么哭了?」一滴湿润落在颊畔,乔婉吓了一跳,急急拭去他脸上那滚滚而落的珍贵男儿泪,「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还是我弄疼你了?」

「不。」他紧紧拥住她,想笑,可该死的眼泪却不断冒出来。

这样在她面前,他哪还有半点男子气概可言?

可是他真的为此深深感谢上苍,没有让他的婉婉受到那样非人的折磨与苦难,尽管那个苦窑火坑,是他亲手将她推入的。

乔婉焦灼的眸光渐渐柔了,她与他两心相系相通,又怎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感?

「尔静哥哥,真是太好了。」她说着说着,也不禁哽咽了。「原来我还是个有福气的……原来……」

「都过去了。」他眼神无比温柔地注视着她,「重要的是现在,还有未来,我们两个才是拥有彼此一生一世的人,对不?」

「对。」她痴痴地望着他,小脸渐渐赧红了起来。「呃,尔静哥哥……」

「嘘。」他感觉到体内逐渐爬升的燥热、战架快感,越发深入她紧窒湿润的幽径,「只要去感受我正爱着你……」

乔婉倒抽了一口气,随着他一次又一次坚定地贯穿而嘤咛着、颤抖着,她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完全容纳他,可是当他坚硬的男性亲昵地挑逗着、抽撤,再深深挺入的当儿,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快要死了,死在那一波波狂野需索与火热狂潮之中……

直到,全然结合为一休。

直到,抵死缠绵,欢爱竟夜。

这一整晚,乔婉不再感觉到姜冷,也未曾有机会合眼入睡……

东方露出鱼肚白的刹那,乔婉在极致欢快的狂喜中晕厥了过去。直待醒来时,人已回到了内殿的华丽绣房里,素儿守在纱帐外,寸步不离。

她浑身又痛又酸地醒来,双腿间羞煞人地湿润又剧疼,可又有种奇异的幸福满足感。她一个翻身,不禁脱口呻吟出声,「噢……」

「主了,您醒了?」素儿在纱帐外关切地问。

乔婉娇慵疲累地伏在绣花枕上,整个人好似还未自昨夜欲仙欲死的梦境中回魂,好一会儿才听见素儿的低唤。「嗯?什么?」

「婢子失礼了。」素儿撩起绛纱帐,用两旁金钩勾妥,然后快手快脚地捧来漱口青盐和洗面盆,「娘娘,您该梳洗了。」

「素儿,谢谢你……」乔婉回过神来,小脸顿时红成了五月榴花般娇艳。

「呃,昨晚……我、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五更天。」素儿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不过主子请放心,王爷行事隐密妥当,没有任何人瞧见的,还有,婢子帮您报了病,说您早上有点头疼,所以就不用前往皇后那儿请安了。」

「素儿,多亏了有你,不然我可就惨了。」她小脸还是红通通,又害羞又赧然。

「主子还用得着跟婢子客气吗?」素儿替她拢好了长发,忽又想起,自怀里取出一只碧绿小瓶。「主子,这是王爷留下的珠玉化瘀膏,婢子待会儿替您抆上。」

「我没哪儿瘀青呀?」她一脸困惑。

素儿终於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拿过一柄打磨得光亮的铜镜搁在她面前。「主子请瞧。」

乔婉瞥见自己松开的衣襟内侧,雪白锁骨和酥胸上尽是点点淡紫红晕吻痕,不禁啊地一声,羞红了脸。

「主子别慌,王爷说这珠玉化瘀膏是江南「凤徽号」的玉娘子研制出的奇药,只要抆上一点,不到半日便可化去瘀色,肌肤恢复如常,不会给别人发觉的。」

「噢。」她还是害羞得快抬不起头了。可恶的尔静哥哥,这么格外吩咐,素儿就算本来不知道,现在也全都晓得他们昨儿做了什么了,教她往后还怎么好意思面对素儿呀?

「主子。」素儿看出她的尴尬和羞窘,温言道:「您和王爷苦恋多年,昨夜终於得以鸳鸯交颈,就连素儿也好替您高兴。」

「素儿……」她望着贴心侍女,难掩感动窝心之色。

「主子和王爷将来的好日子还长着呢。」素儿顽皮地眨眨眼,「所以婢子千万得把这珠玉化瘀膏收好,往后还得常常为主子抹上。」

「好你个坏丫头,竟然这样取笑本宫?」乔婉大发娇嗔,佯装要打人。

「婢子下次不敢了。」素儿装作害怕,满眼却是管不住的笑意。「请娘娘恕罪,婢子以后不再做这个多事人儿便是,像这样的美差,就交给王爷亲自出马得了。」

「你还说!你还说!」乔婉大羞,索性钻进绣被里不出来了。「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