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又能怎样,我们不是老板,总不能要他们到我们家支薪。」
「当然不行,但是我们可以开家船运厂,以两到三倍的月俸请来大批船工,并以低於市价一、二成的费用招商,当然,刚开始会有许多拿银子却没有事可做的船工,可是,别的船家没有工人,船甭想开出船埠,那些商家自然得乖乖成为我们客户。久而久之,那些不肯改变的船家,只能收船,我们再以低廉的价钱买下他们船只,将船运厂扩大。」
「太聪明了,到时他们会手忙脚乱、自顾不暇,就不能欺侮船工。」橙儿听到这里,忍不住拍手叫好。「继祯,我真庆幸你不是我的对手,否则,我怎么收场都不晓得。」
「我不会拿你当对手,忘了?我要吃香香喝辣全看你。」他笑捏起她的鼻子。
「是哕!要没有我这救命恩人,你哪来的『口』吃香喝辣。」
「对,承情了。」把她抱在膝前、环住她的腰,他们像两把相叠的汤匙,有着相同曲线、心思,他爱上和她这样子亲昵。
令 令 令
午后,阳光撤在树梢头,撒下细碎亮点,风吹人窗头,带起她几束青丝。
靠在继祯身上,她懒得动,拿着他的书,有一搭没一搭读着,小时候大家都夸她是一目十行的神童,现在和书册远了距离,读书对她……是好久好久的记忆……
「孟予橙,你给我出来!」继善在门外大叫。
听见他的叫声,他们同时怔住,对望,莞尔。
橙儿先说话:「是你那个不懂人伦的猪头弟。」
最近,为制造莫愁对他的好印象,她憋忍好久不喊他的猪头绰号,没想到欠人刮的他,居然送上门来找骂挨。
这个家里最欠缺的是嫂友弟恭情,一不仔细,两个人便要大大斗争起来,将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为数稀少的和谐,破坏得一干二净。
懒洋洋起身、打个呵欠,她爱走不走地在他身边绕圈圈跳舞步,任继善在门外喊到声嘶,到最后,继祯看不过去,拉起橙儿走到门边开门。
「没意思,你打断我们夫妻恩爱,娘抱不到孙子,你是罪魁祸首。」橙儿攀在继祯背上,爱理不理的说话。
「你这个恶毒女人,没事干嘛欺侮莫愁?」
他这声指控,让继祯突地回身,害靠在背间的橙儿一个没站稳,差点儿摔倒。
两个大男人的眼神直直对她,还没审判,她已经读到罪该万死。
「我几时期侮莫愁?你不要信口雌黄。」
「你没有?咱们家的长工那么多,没事你叫她一个弱女子去提水,还规定她每天提满一缸,这是不欺侮还是善待?」
她规定她?这是什么跟什么!她不过是跟她讲,以前青儿姐姐身体弱,见她和墨儿成天在外跑跳,觉得羡慕,於是便发狠要训练自己的身子,从那天起,她规定自己每天提满一缸清水,那阵子,她的身体果然进步许多。
「这是她亲口跟你说的?我规定她、我强迫她?」橙儿的眼睛透出凶光。
「她怎么敢说『你』,你是她不可一世的救命恩人呢!她当然说是自己爱做、自己乐意做、自己习惯虐待自己。」继善的口才突然变好,她一时驳斥不倒。
「澄儿,我们谈过了不是,谈开了不是,你要怎样才能停止猜妒,你明着按兵不动,却在暗地里动用这些小人招数,差劲至极。」继祯每个字都是指控。
他忘记她的面子,忘记两人约定好,就算她做得再差劲,也要关起房门,他才能讲她,气极怒极,她的三昧真火开燃。
「还有上次,你明知道她怕高,还叫她去树上摘玉兰花,害她人爬上去却吓得频频发抖,爬不下树,要不是我刚好经过,人掉下来,你要怎么赔?」
呕!她只说声婆婆喜欢玉兰花的香气,莫愁爱表现,自己上树,这也要赖到她头上,衰也没人衰到这等田地。
「自然,这又是我吩咐她去做的了。你刚刚问我要怎么赔,我倒想问问,那位可怜的娇娇女被我欺凌成这等模样,我该把她赔给谁?是长孙继善还是长孙继祯?你们要先讨论好,免得为一个『弱女子』兄弟阋墙,传出去,街坊邻居听了,脸上无光。」
「橙儿,你又来,对於一个女子而言,善妒不是好德性。」继桢说狠话,眉目拧得紧紧,眼底净是不谅解,他不明白,橙儿为何处处针对莫愁。
「是啊!还是七出里的重罪呢!要不要写封休书?你没空,我很乐易代劳,不过就是收包袱回家吃自己,成全你和娇弱女,很了不起吗?放心,我到哪里都不会饿死,皮正从男人口里抢肉吃,这种事我做得多了。」
见她没半分后悔,反而咄咄逼人,继祯恼极,他气她动不动就把休书搬出来威胁,她真是不看重他们的婚姻?或者在她眼里,这场婚姻可有可无。
「你认为这种性子,别人会容忍你到什么时候?」语带寒霜,他被橙儿逼得失控。
「是哦!辛苦你了,忍了这么多年还没忍出重大疾病,果然是圣贤人士,其修养凡人无法比。」她冷讽。
「也只有我哥受得了你这个坏女人,要是我,早把你赶出家门,还由得你在我家作威作福。」继善为莫愁,不遗余力。
「我作威作福?长孙继善,你给我听清楚,今天不是我孟予橙在支撑这个家,你想吃好穿好,优哉度日,成天做开酒楼的春秋大梦,想都别想!」
推开继祯,她大步走向继善,这忘恩家伙搞不搞得清楚状况?
「你厉害,会赚钱,一天到晚想把我们压很死死,别忘记;你手下那些东西每一份每一样都刻着『长孙』两个字。」继善的骂人功夫经多年修练已臻炉火纯青。
「问题是这此东西交到你手下,不到一年,『长孙』两个字就要换上新名字,你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二斜着眼,她摆明看不起他。
寒着脸,继祯插进话,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缓慢,满眼严肃:「你以为长孙家除了你,再没人可用。」
咬唇,橙儿知道自己话说得过分,但眼前情势让她不能不硬起头皮,接出下一句。「有人吗?我的确是看不到。」
「这就是原因了,开口闭口休书,你从未在意过我们的婚姻,对你而言,婚姻只是你获得长孙事业的附加物。」
「我……」说出口的话来不及挽回,她没这个意思啊!继祯冷漠的表情阻下她满腹解释,她无言以对。
「你从来没做过一餐能人口的饭莱给丈夫裹腹,没为丈夫缝衫制衣,是不是我们的婚姻不值得你努力,请问,身为女人的本分你做过几分?依我看,莫愁她样样比你好,她温驯善良、体贴和善,她会弹琴作画,女红厨艺样样精透。如果能选择,所有的男人都愿意妻子是她不是你。」敛起愤慨,他冷静把话说齐全,转身和弟弟离开。
橙儿目送他们的背影,泪水悄悄滑落……他的话成利刃,戳得她鲜血淋漓。
他说可以选择的话,所有男人都愿意妻子是莫愁,不是她。
换言之,他后悔那场冲喜婚姻,后悔容忍她多年?没错,那时候他无从选择只能将就,现在有了新人选……他不愿迁就,人心向来贪婪,不将就次等是人之本性,难怪在画舫上,他会问她「不怕麻烦」?原来,他有了预知,知道他们的爱情经不起考验。
爱情,说穿了是笑话、是谎言,她守他多年,不过守出一场空:几百声爱、几千个情,都是过眼云烟,欢愉过去,剩下的只有嫌弃。
他说她算不得女人,女红诗画、琴艺厨艺样样差,原来男人对女人的要求是这个,难吗?不!对她来讲一点都不困难,曾经,她是神童呢!
她不做次等女人,他可以不要她、可以嫌她性格不好,但不能因为她是「次等」讽刺她,她会做到样样精通。
咬住下唇,用背抆去泪水。她——孟予橙是不会哭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