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两人身影,从门槛外消失,季秋呼出一口气,愁眉不展。
此时天上黄昏已去,临近日暮。
玄微倚靠在梁柱后边,静悄悄的听到了季秋与两位亚圣的对话。
平日里喜爱的小说传记,今日并没有握在她的掌间。
她的小手抓着梁柱,好看的弦月眉蹙在了一起,好像是感受到了季秋的忧虑。
可...
作为天命玄鸟的嫡系后裔,超越了当世所有妖类的血脉。
即使有着此等得天独厚的优势,但玄微距离真正的妖中巨头,能够媲美法相的妖王境,却仍然还是差了一筹。
虽说,其中有着时间尚短的缘故,但若是自出世开始便勤勉修行,也未必没有破境之机。
媲美诸子的大妖之境,虽也不差,可若真有什么动乱发生的话...
这点儿境界,能够堪堪自保,就已经算是极为不错了。
季秋注意到了玄微的默默偷看,但也没有过多在意。
他只是站直了身子,待到那二位亚圣走后,几步走到梁柱之间,便摸了摸少女那柔顺的赤红长发:
“好好呆在这,继续修行吧。”
“我出去,办点事情。”
说完,季秋脚步一迈,便撕开了空间,气息消失。
只余下玄微脑袋低低的,感受着发首上残留的余温,似有些失神:
“哥...”
在最开始於小院觉醒神智时。
玄微印象里的秦政,尚还是一个谨小慎微的质子。
可过了这么长的一段岁月,那个曾经比她要弱小许多的少年,肩上不知不觉间,竟已经扛起了一个伟大的国度。
甚至就连他所面对的强敌,都能叫季哥哥为之枣手。
相比之下,自己...
是否有些丢了玄鸟一脉的荣光了呢?
根本没有任何印象,只余下血脉传承里残存的母亲影像,叫玄微感到有些迷惘。
过了半晌,她突然回头,望向了幽寂的修行室,沉默了片刻,快步走入了其中。
随即,开始修行。
幡然悔悟,浪子回头,其实从来不晚。
即使晚了,自怨自艾也是毫无用处。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重新开始,迈步向前。
毕竟——
时间不在於你拥有多少。
而是在於你怎样去使用。
...
黄昏已去,天色暗沉,唯余那方才烽火台异象的波澜,未曾彻底消去。
王城陷入沸腾。
至於秦政。
此时的他,本来正值兴奋,便想要和韩非与荀况,就百家与治国之事,点燃烛火,彻夜长谈。
但谁能料到。
边疆烽火纵横,秦、燕、韩三国叩关,其中兵卒茫茫,上卿无数,就连古老者与神血之王,都亲自出面。
烽火台映照边疆,便已知边境尽破。
三国大军长驱直入,可以预料,偌大的赵国疆土,那些各处大城的守军,根本无法也不可能阻拦得住神血之王的叩关。
这一下,匆匆出了殿门,於那蛟龙柱间观摩后的秦政,顿时不语了起来。
赵氏的上将军,提着那柄重锤在暮色赶赴而来。
他半跪在了九层王阶下,看着一身玄衣冕服的王,声音沉重:
“君上。”
“赵国,难了。”
“但,遵循着武王遗命,赵五灵,会为我赵氏与君上,与国同休!”
“我会即刻领兵,北上拒燕,而若事不可为...”
赵五灵犹豫了下:
“君上可暂降西秦之主,他作为君上的初祖,应不会取你性命。”
“只要薪火未曾熄灭,我辈就随时可以卷土重来!”
“至於韩...”
“我赵氏之土,诸士皆好战杀伐,但在神血之王的镇压下,不可能拦截得住。”
“只能靠着沿路诸多大城,尽力前去阻拦了。”
说得越多,赵五灵就越觉得前路无光。
哪怕君上的那位先生季秋也能出手,可想来,也无法拦截得住此等危局啊!
三尊神血之王,还有不知深浅的古老者出面!
这怎么看,都是死局。
秦政听闻赵五灵的禀告,心头尽是沉重。
“西秦初祖...”
想起那诡异的秦宫,还有自己一脉血裔,竟只自己一人存身,秦政就禁不住微寒。
以前还小,觉察不到。
但为王之后,秦政其实能够隐约琢磨到,有些地方不对劲。
那位老迈的王,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他觉醒祖血,又得赵武王雍的馈赠,他不觉得那位对他会没有图谋。
四面楚歌。
一时间,秦政喉咙苦涩,不禁一声长叹:
“将军当真忠贞。 ”
“不过勿要忧孤,且去便是。”
“韩与秦...孤当执剑领兵,起四方甲士,与其决死!”
没有问为何大司马虞襄没来。
秦政只以一番简短的话语,将属於王者的果决,展露无疑。
十死无生,背水一战的勇气,在这位未来有可能成为古今人皇的少年身上,从来不缺。
而韩非与荀况,则领门下弟子於其后,默默观摩着这一切。
弟子们的窃窃私语,也被他们听入耳中。
韩非有些复杂。
韩,那是他背弃的王族。
从走出的那一刻起,他的志向便是天下,而非神血一家,所以回不去,也不可能回去。
至於以后...
赵国如今危如累卵,仿佛旦夕就能倾覆。
可这位王,经过短暂的观察,韩非可以确信,他确实是一位值得共谋大事的君主。
他有可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而且韩非心中隐隐有种预感。
他觉得若是能留於赵国,改革法政,他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迈出那一步,成为与诸位先行者齐名的...亚圣!
所以留与不留,赌与不赌,这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青年面上有些挣扎。
直至——
有白衣真君面色平淡,腰间仗剑,从那白玉铺成的宽阔王道,一路走来时。
他才眼前一亮。
当此时,人未到,声先至。
只听见那平和温润的言语,从那白衣人口中道出,缓缓在这临近日暮的王殿传响:
“阿政,莫忧。”
“先生,再助你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