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
一会儿,茶点上来了。洞庭异叟门声不响地吃喝了一阵,忽然朝玄龙他们这边大声喊道:“喂,那个大头乞儿过来,老夫有话问你!”
大头乞儿朝玄龙和白男二人扮了一个鬼脸,离座朝洞庭异叟的座位走去。玄龙和白男齐都放下茶具,睁圆着两眼,抬头望将过去。玄龙知道,大头乞儿的嘴巴阴损起来,并不下於他的师傅摄魂叟。他担心大头乞儿可能会为了在他和白男面前卖弄,故意用语言去逗对方,要是一个弄不好,将洞庭老儿惹翻,可不是耍的。他颇为懊悔没有在大头乞儿离座之际用眼色向他示意。想到这里,玄龙不禁低声朝白男说道:“我看大头要闯祸。”
白男冷笑一声,低声道:“在我白少爷面前,只要这个紫面老儿敢!”
玄龙吓得一吐舌头,不敢再说下去。他知道白男的个性颇有与洞庭异叟相似之处,说多了,本来没事儿的,都可能逗出事来。
说话之间,那边大头乞儿已和洞庭异叟对答上了。
首先,洞庭异叟昂着下巴,撑着脸,向大头乞儿皮动肉不动地问道:“你认得老夫是谁么?”
大头乞儿傻呵呵地笑道:“认得,认得。您老不就是跟咱们师傅有着一字之争的洞庭前辈么?”
洞庭异叟哼了一声,又道:“你师傅呢?”
大头乞儿道:“他老人家去皖北啦!”
洞庭异叟寒着脸道:“平常你听你师傅提到过老夫么?”
大头乞儿连忙笑道:“时常提到!”
洞庭异叟闻言,脸色一紧,忙道:“处古的怎样讲?”
大头乞儿搔搔满头乱发,故作追忆之状道:“他老人家说,您老为人刚正,武功绝世,可算得上是当今武林第一位人物,只是——”
洞庭异叟实在错估了大头乞儿,他还将大头乞儿当做一个大孩子看待,满以为童言无谎,颇想从大头乞儿口中,套询一点他那个一字冤家背后对他洞庭异叟的观感,这是自高自大的人常有的现象,他既不将别人放在心底眼里,却万分渴望人人心目中有他!
当大头乞儿扛着师傅的旗号朝他瞎恭维时,他听得一句一哼,而面子上愈听愈冷,似乎全不将摄魂叟在背后对他下的评语当做一回事,心底下却是受用异常。
可是,大头乞儿口风陡转,来了个突如其来的“只是”,无异於在鱼翅席的最后一道菜里上了一碗臭海虾。
尤其恼人的是,大头乞儿说到“只是”时,一笑打住,再无下文。
大头乞儿这一手神来之笔,只听得玄龙浑身发寒,白男抿嘴而笑,洞庭异叟紫脸变青。
洞庭老儿对於同辈之人,尚有不先出手的自负之约,在一个后生小辈面前,风度、气派、架势,自然更是要紧。所以,他内心虽然气极、恨极、怒极,表面上却装做没事人儿似地,冷冷问道:“只是怎么样?”
大头乞儿仍然傻呵呵地笑着,不慌不忙地说道:“只是——恩师他老人家说,您老有点事理不明!”
“啊?”
——白男在心底喊了一声。
——玄龙脱口低声惊呼了一声。
——洞庭异叟拍着桌子,怒叱了一声。
大头乞儿对周遭的各式反应视若无睹,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下去道:“恩师他老人家说,为了一个‘叟’字,您老找他老人家近十年的麻烦。但像天台双凶,摩天一恶,龙虎头陀,邙山半纯阳之流,着人服,为兽行,您老不去找那些‘兽’,却专找他老人家那个‘叟’,实在——”
“实在怎么样?他说?”洞庭异叟冷然逼问道,大道乞儿忽然改成毕恭毕敬的神色回道:“实在辜负了您老人家那一套天下无双的‘少阳七式’!”
“唔——”
——白男在心底点点头!
——玄龙会心地,微笑点了点头。
——洞庭异叟傲然地点点头!
好个大头,画龙点睛,一笔点在紫脸老儿“笑穴”上,酸软麻痒,说不尽那股好受滋味!
最后,洞庭异叟指着玄龙和白男向大头乞儿问道:“那两个是谁?”
大头乞儿答道:“是大头新交的两个朋友,要不要他们两个来拜见方老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