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池荷满,含苞未放。青叶华盖,新藕立塘。怜而香远,醉人芬芳。
可如此良辰美景,岸边打水的二人却浑然不觉,装满木桶后,便匆匆离去。
李潇湘跟在方怀熹身后,一路纠结,他不知自己到底错在何处,心中烦躁不安,回过神来时,已行至九千梯下。
方怀熹随即驻足,等待了片刻,而后淡淡说道:“若水你慢慢爬,不必着急,我先回道观了。”说完转过身子,看李潇湘如何作答。
李潇湘并未明白方怀熹是何用意,沉吟良久,却只回了一字。
“嗯。”
闻言,方怀熹失望叹气,全没了平时那嬉笑耍闹的模样。
转过身,又顿了顿脚步,嘴边似有话说,但依旧没有开口,轻点脚掌,随即纵身跃起,不多时,便消失在云层之上。
李潇湘仰着头,突然怒吼一声,对着双颊狠狠拍下,顿时现出两个红色掌印,疼得他龇牙咧嘴,不停的斥骂自己。
大概是骂得累了,便瘫坐在台阶上,看着桶中清水,随即撩起一捧,便往脸上甩去。
清水打在脸上,溅得附近到处都是,却让他冷静了不少。俯身过去,痛饮几口,只觉甘甜沁肺,确如方怀熹所言。
长叹一声,继而起身,看向后方。
那高耸入云的九千梯依旧让人叹为观止。
连连摇头,想起第一日爬它的场景,一股无力之感再次袭来,加上今日这烦心事,不禁破口骂道:“他娘的,老子这般闹心,你却生了这么多石阶,是想累死老子吗,看我不踏碎你这破玩意儿!”
说着便要去提木桶,谁知刚一入手,木桶像是自己飞起来一般,一下子就跑到了头顶,急得他立刻将木桶按下,但还是溅出了不少水,衣襟也被打湿。
撇开木桶,随即伸手入怀,将古书与卷轴取出,见两样东西没有被水浸湿,这才放心。
再次来到木桶旁,此时桶中的水已少了了大半,不禁心怀忐忑,想着若就这般将木桶抬到观中,定会被人责骂,说自己偷懒。
可他又找不到回濯淤潭的路,看了一眼林中,隐约记得湜湖所在。便决定去那里取点水,凑合一下,但愿不会被人拆穿。於是提过木桶,小心翼翼朝林中走去。
李潇湘自认为记性很好,走了没多久,眼前便已出现湜湖的影子,得意的笑了笑,心中顿觉舒畅。
快步来到湖边,将木桶放於一旁,正要用手舀水时,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吼:“嘿,你小子怎的又来了,这回是想偷看我们兄弟洗澡吗?哈哈哈哈!”说完大声笑了出来,紧跟着又响起一道笑声。
李潇湘听着耳熟,短暂思考后,想起那日在此偷看余知音沐浴,有两个大汉突然窜出将自己擒下,看那架势应是余知音的手下,不过自己当时太过紧张,并未看清那二人的长相,眼下听他们说起偷窥的事,便认定就是当日那二人。
李潇湘对着声音的方向,拱手说道:“不知二位大哥在此,小弟李潇湘有礼了,还请二位大哥出来说话。”
“呦,二哥,这小子还挺有礼数,不如我们卖他个面子,出去瞧瞧?”
“好啊,我倒是想问问这小老弟,到此作甚啊,难不成真是来偷看我们洗澡的,啊哈哈哈哈!”
二人大笑着从林中走出。
李潇湘距这二人不远,刚好可以看清他们的相貌。
这左手边的一人,生得面如重枣,宽鼻厚唇,铜眼高眉,
虎须光头,一脸的凶神恶煞。赤膊上身,皮糙肉厚,黄里泛黑,一身刺青不知纹的是何物,看起来如上古妖兽,但凶恶之相倒与此人颇为神似。 而右手边的那人,就更加凶猛了,怒目横眉,宽颚大耳,尖齿兜唇。一头枯发被藤条胡乱扎於脑后,脖间则挂着用獠牙与骨珠做成的项链。此人身上同样纹有刺青,不过图案却与前面那人有所不同,但都是一般的凶恶,加上他那一脸的煞气,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
二人朝此处走来,李潇湘下意识向后退去。
左边那名大汉见状,高声说道:“二哥你瞧,小子害怕了,定是被你那张脸吓的!”
“啪”
右边那人对着他后脑打了一掌,骂道:“老三,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若论丑,我们兄弟四个里面,属你最长的最吓人,你也好意思往我身上推!”
老三不服气,回骂道:“明明是二哥长的最凶,却说成是别人,真是好不要脸。若是让大哥听见,绝不轻饶於你!”
老二一听就不乐意了,一把将老三拽了过来,瞪着两只铜铃大的眼睛,骂道:“你这兔崽子,反了你了,还敢跟二哥顶嘴,信不信我抽你个七荤八素,让你没脸见主人!”
那老三也不示弱,扯着老二的项链,破口骂道:“你个能吃的猪槽,还敢打我,你以为我怕了你不成,不服咱们就在这里比划两下,让这小子做个见证,我定打得你跪地求饶!”
“他娘的,我看这几日你是皮软了,找收拾是吧?好,今日我就让你开开眼,看你饕爷爷是怎么当上二哥的!”老二骂道。
李潇湘见这二人快要闹僵起来,怕惹了一身麻烦,提起木桶就要回去。
但那老三眼尖,见状,厉声喝道:“臭小子,跟我站住!”
李潇湘吓得脚下一软,踉跄着栽向一旁,桶里的水又洒了许多。
不禁心下恼怒,却又不敢得罪这二人,看他们满脸横肉,骂骂咧咧的,一点修养也没有,是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顿时面生愠色,回身道:“二位大哥,有何吩咐?”
二人随即罢手,走到李潇湘面前,贴近问道:“你小子跑个什么劲?是不是怕我二人的长相啊?”
李潇湘心中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奉承他们几句,免得挨打。’
於是赔上笑脸,说道:“哪敢啊,两位大哥英武逼人,一身虎力天下难得,我羡慕还来不及,又怎会害怕呢!不过我今日确有要事未办,不能在此久留,还望二位大哥高抬贵手,放我回道观去。常言道以和为贵,二位大哥既是英雄好汉,怎能说动手就动手呢?”
老三一听,哈哈大笑,转头道:“二哥你瞧,这小子能说会道的,我看那日主人不责罚他,定是被他花言巧语所骗,你说是也不是?”
老二点头应道:“不错,你说的正是,我看还是先将这小子的牙打掉,免得他日后再去骗人。接着再将他眼珠子抠出,看他还怎么偷窥别人洗澡!”
李潇湘一阵无语,想这二人刚刚还要大打出手,怎么转眼功夫就同仇敌忾了,真是让人不解。不过听他们说要把自己的牙打掉,把眼睛抠出来,这倒是要紧事。
随即向后退去,摇首道:“二位大哥,那日的事皆是误会,我本无心,并非有意偷看,再说余姐姐也原谅我了,你们就不能饶我一次吗?更何况——”
说道这里,李潇湘心中一紧,想着不能将这二人也偷窥的事说出来,如此岂不是徒增麻烦!所以话刚到嘴边,便戛然而止。
这倒是引起了老二的疑心,推开老三,上前问道:“何况怎么样?”
老三则嗤笑道:“二哥,你听这小子说何,还余姐姐!”随即看向李潇湘,斥道:“我给我听好了,我家主人做你祖宗都绰绰有余,你个无礼的小畜生!”
老二将他下,盯着李潇湘,眼中凶意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