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慈摇了摇头,似是想说些什么,看了李潇湘一眼,却还是忍了回去,问道:“绝狼,你说此子与我颇有渊源,现下总该说了吧?”
余知己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先为他探魂,我再与你详说。”
朵慈眯着眼睛,忽然猜到了什么,伸出单指,抵在了李潇湘下颚,不多时,又收回了手,神色凝重异常,问道:“是我那徒弟莫问生帮他医治的?”
听到莫问生之名,李潇湘顿时恍然,问道:“您老就是莫神医的师父?”
朵慈没好气的嗔道:“哼,这小兔崽子,才混了几年,就敢妄称神医,若是叫我捉到,非罚他多抄几遍《御化医闻》不可!”
听到朵慈这般骂自己的徒弟,李潇湘只觉好笑,心想:‘莫神医在江湖上的地位何等之高,没想到师父竟是这般严厉!只盼莫神医藏的巧妙,别被这老翁给捉到才好!’
余知己道:“此毒并非莫问生所解。”
朵慈点头道:“嗯,不错,凭他那点医术,是解不了此毒的,就算是我,也只能解其大半,除非家师再世。”说完叹了一声,又问道:“不知解毒之人尊姓何名,改日定当请教一番。虽说仍有余毒残留在魂谷之中,但於修炼来说,已是没了大碍。此等医术,倒也算得上是当世一流了!”
余知己道:“此事稍后再与朵老详讲,我还是先说说这孩子为何会中毒吧。”
随后,余知己便将李家如何灭亡,李潇湘如何逃到图山城,如何在城外误饮溪水中毒,如何寻到莫问生,求他来解毒,又如何逃出千真派追杀,碰巧到了北玄,前前后后仔细的讲了一遍。
至於北玄这十年的修炼,则一语带过,只着重说了落湖之事。但李潇湘如何被仇憎设的卦阵,如何解的余毒,便难以说得清了,大部分都是余知己推测出来的。
朵慈同样朝李潇湘问了几嘴,但结果与余知己说的并无出处,也就不再多问了。
余知己道:“不知此毒不除,日后可有隐患?”
朵慈道:“余毒尚存於魂谷之中,自然会有隐患,只不过残留不多,一时也见不出毒效,若非我刚刚探得仔细,也是难以发现的。此事绝狼也知吗?”
余知己道:“我也是最近才发觉的。”
朵慈道:“残毒甚微,单靠普通方法是解不了的,只有家师的探魂听指,才能完全除去,不过他老人,唉——!”
余知己道:“无妨,朵老也说了,此毒於修炼并无大碍,日后再解也不冲啊。”
朵慈摇头道:“也罢,也罢。”
李潇湘在一旁听得惊惧交加,直到此刻,才略有安心,想着:‘也不知仇憎是真解不得此毒,还是故意为之。只恨他给我设了卦阵,不然便可与朵老详细说明,没准他能有办法呢?’
朵慈又道:“绝狼方才与我庭语,当真是吓了老头子一跳。不过你刻意暴露身份,以御魄之体引我,所欲绝不只为这余毒吧,说说,到得为何?”
余知己笑道:“朵老还说自己是风烛残年。这般睿智,可是不太像啊!”
朵慈笑道:“老头子的确是风烛残年,不过这脑袋瓜子,可不敢有一丝放松啊!不然以江湖的险恶,连这条老命被人取了都不知,哈哈!”
余知己跟着笑了两声,说道:“之前那守卫叫了声老朵儿,我便猜到了七八分,直到见了你面,才确定你的身份。说来也巧,前些日子我刚发现若水魂谷中的余毒,没想到今日就见到了你这神医,此番与你庭语,一是为了余毒之事,二是想问问,你们八宝斋也要趟这趟浑水吗?”
朵慈道:“你以为老头子在这营中,便是八宝斋要寻千真派的麻烦?非也,老头子其实是被充军过来的!”
“充军?”李潇湘二人同时惊呼道。
朵慈捻须笑道:“怎么,不信?”
余知己道:“我只道八宝斋也要与千真派一战,若水这家仇便算是有得报了。没想到朵老竟是被充军过来的,太也匪夷所思了!还请朵老详细说明一番,究竟是如何到得此地?”
朵慈思虑片刻后,说道:“老头子本性好玩,前些年到处云游,帮中之事少有上心,恰巧有一日在云农山见人对弈,便上前看起了热闹。”
“云农山!”李潇湘惊道:“朵老帮主去过云农山?”
朵慈道:“老头子到处游山玩水,这云农山已是去过十多回了。李家小友也知道这云农山?”
李潇湘道:“有几个熟人,是云农门的御师。”
朵慈道:“是了,就是这云农门的御师!当时老头子正看得起劲,谁知突然来了几名御师,不但搅了棋局,还要抓老头子到贡府去充军。老头子只道有趣事可做,便跟着来了。在军中干了一月杂役,之后便被分派到这锦营。要说这锦营也真是热闹之地,龚家财大气粗,叫这整个营中的御师也跟着花天酒地,老头子生性好玩,哪管得他们什么大义不大义的,待了一年,实在是不愿离开,与营中的御师又聊得投缘,便索性留在了军中,倒要看看他们是如何与千真派争斗的。谁知大军还未开拔,竟遇到了你二人,想来我与绝狼也是有些年没见了!”
余知己笑道:“是啊,上次相见时,乞阳公还——”说到这里,余知己突然住了嘴,知道这些对於朵慈来说,都是伤心之事,不好揭人伤疤。
朵慈摆手道:“无妨,都过去几百年了,家师若真没有死,此刻也该现身了。既然寻不到,便是在那场大战中仙逝了。老头子早就习以为常,并不觉如何伤心。”
余知己知道他言不由衷,也就不再提了,问道:“不知朵老今后有何打算,难道真要去凑那热闹吗?”
朵慈抛开思绪,说道:“有这天大的热闹,为何不去凑凑!”随后反问道:“那你们呢,有何打算?”
余知己道:“这得听若水的了,眼下报仇要紧。”
朵慈点了点头,问道:“李家小友,你是如何想的?”
李潇湘还沉浸在之前云农门的事上,听朵慈朝自己问话,登时回过神来,说道:“除了报仇,晚辈也不知还要做何。但之前曾答应过余前辈,要去寻那九御,想来之后便是要做此事吧,也不知能否寻得到。”
但对於李家卷轴上的秘密,却是只字不提。心中仍在想着云农门的事情,暗自念道:‘邢副掌门为人正直,为何要派手下弟子无故抓人?我本以为与千真派为敌的门派都是正道,现下看来,还不能轻言定论。’
余知己道:“今后若水就要与朵老共事了,之前他曾得罪那个姓龚的少爷,多亏朵老与人打好了招呼,不然日后怕是要生出不少麻烦。”
朵慈道:“也不见得,那龚家少爷专横跋扈,报复心极重,老头子能帮李家小友少受比肉之苦,但真要是龚家族长下令,老头子也是无可奈何啊!毕竟这是在军中,若是换作八宝斋,只老头子一句话,那些长老便得乖乖听令!”
余知己点头应道:“是,朵老说的不错,就不知你打算如何安排若水这孩子?”
李潇湘听后,也看向了朵慈。
朵慈思虑片刻,捻须道:“老头子在这锦营中别的本事没有,但要说安排杂役,却是小事一桩。今晚李家小友先与老头子同睡一帐,待明日一早,我再介绍一人与你认识,今后便由他带着你干活,你只需与他交好,有他在,量龚家人也不敢太过为难於你。”
李潇湘心中一喜,急忙问道:“那人是谁,为何会有这般能耐?”
朵慈笑道:“我答应那人要帮他保守秘密,你只管找我吩咐去做就是。”
李潇湘耐不住心中好奇,又欲再问, 忽听远处一人喊道:“老朵儿,你在何处,龚副将有事找你!”
朵慈朝二人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是龚家族长唤我,我先去了,有话我们日后再说,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李潇湘点了点头。
朵慈道:“今晚你就睡在我那,我帐中有几个人,都是我的好友,你进去后什么话都不用问,只管倒头睡觉,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去见那人。”
李潇湘俯身道:“多谢朵老帮主,晚辈感激不尽!”
朵慈笑道:“叫我老朵儿,免得被人识破了!”说完与余知己打了个招呼,便朝来人方向走去。
李潇湘回过身,问道:“前辈,你是如何发现我魂谷中余毒的?连我自己都未曾发觉。”
余知己道:“就是那天在拐马客栈,你与那名千真派的御师交手,中途有一阵气血翻涌。当时你已注魂,魂谷中魂气凌乱,我正要提醒你,却无意间发现了余毒。想来你那阵气血翻涌,应是与这余毒有关。”
李潇湘不解,问道:“这与余毒又有何关系?”
余知己道:“我也尚未想清楚,此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不过倒也算不上什么坏事,顶多是与人交手时,容易冲动罢了。”
李潇湘叹了口气,只觉当初误饮溪水,却是给自己带来诸多苦难,待寻到何浊清时,定要让他加倍偿还。
之后余知己便回到了李潇湘体内。
李潇湘收好御息石,见天色渐明,自己却还未如何休息,便急忙朝军帐跑去,边跑边笑道:
“这石头还真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