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李潇湘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来是早些时候听说了李家之事,二来是因为小木子刚刚被人叫到中军大帐,却没有带上自己。不禁心生疑惑,觉得这小木子与白玉琅之间,定是有着某种特殊关系,至於是什么,他一时还想不明白。
李潇湘本打算趁着夜黑,到千畜营去见见李宗与焦露浓,看二人过得如何,但因心事繁重,也就没了兴致。
按照军中规矩,无事不能在军中随意走动,可小木子此前并未与他说起过这些,而李潇湘又不熟悉此类规矩,这才有了去见李宗的想法。
但他或许不知,李宗二人在千畜营的生活,可要比他过得惬意的多。因为派到那里任职的,大多都是受到排挤之人,对於畜人与御师,皆能一视同仁,并无歧视之心。
又见李宗御道非凡,更是对他喜敬有加,已至在千畜营中,隐隐成了众人争先结识的对象,连带焦露浓一起,也受到不少尊敬。
而私下里,竟还有二人互为情愫之云云传出,也不知是众人闲来打趣,还是确有其事。
待到深夜,李潇湘仍未睡着。因帐中只他二人居住,所以比其他军营来,此处要安静得多,连翻个身都要弄出好大的动静。
李潇湘掀了掀被褥,望着门缝外忽明忽暗的火光,正自苦恼。却听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门帐掀起,一道人影溜了进来。此人背对着月光,看不清脸孔,只见他略微一怔,随即开口问道:“肖大哥,你还未歇息啊,可是我吵到你了?”
李潇湘坐起了身,说道:“并未,只是我初来军中,还不太适应,一时睡不着而已。”随即问道:“盟主寻你何事?”
小木子一边解衣,一边回道:“无事,不过是几位御将、校御来帐中商议今早未完之事,让我帮着伺候罢了。”
“他们可商议出什么对策了?”李潇湘问道。
小木子一本正经的说道:“肖大哥,这可是军中机密,你这般问我,是想陷我於何地啊?”
李潇湘一怔,连忙说道:“是在下唐突了,还请恕罪!”
小木子坐到自己床边,死死地盯着李潇湘看,良久,忽然笑出了声,说道:“我逗你呢,肖大哥若想知道,我说说倒也无妨。”
李潇湘着实吓了一跳,只觉在他面前,无论自己有何心思,都会被其看穿,难以掩饰。随即淡淡而笑,问道:“当真?”
小木子披上薄被,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这帮人商讨了一晚,还是如晨议时那般,争吵个没完,还好盟主睿智,想了个万全之策。”
李潇湘心想:‘这帮门派和世家,看似结盟一处,其实各怀鬼胎,想出的计策,也大都是为了自家利益,看来此事还需靠白盟主才行。’问道:“是何计策?”
小木子道:“诈降!”
“诈降?”李潇湘疑声道:“这又是何计策?”
小木子道:“此计策并非普通诈降,而是要以重利,诱千真派下山。”
李潇湘急忙问道:“怎能确定这重利会诱得千真派下山?”
小木子嘴角一斜,随即恢复如常,说道:“这个,这个我就不知了,他们商讨时话音很低,我也听不大清楚,总归是有了计策,众人也已同意,应该是能成的。”
李潇湘点了点头,心想:‘重利,什么重利能让千真派看上?’随后倒在床上,说道:“大军后日便要开拔了吗?”
小木子也躺了下去,
盖上薄被,将臂膀露在外面,说道:“不错,万事都已准备妥当,就等后日设坛祭天,盟主宣读讨逆檄文,众人跪拜起誓,之后三路大军便可同时开拔。按照黎先生先前部署,分置梁州与洛州,讨伐无道之千真派。” 听到这里,李潇湘郁结的心终於缓和了不少,不禁跃跃欲试,激动的念道:‘爹,娘,太公,李家的族人们,时候到了,你们看着吧,我李潇湘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见李潇湘呼吸微促,小木子撇了撇眉头,问道:“肖大哥,你可是冷了,要不要我给你再找床被子?”
李潇湘干咳一声,说道:“我不冷,多谢啦!”随后看向小木子,忽然心中生出一疑问,便开口问道:“木子,我到此也有一天多了,还从未听说你是哪里人呢?”
小木子一怔,似是没有想到李潇湘会如此问,思虑片刻后,说道:“唐州。”
李潇湘听后又惊又喜,叹道:“你是京城人?”
小木子淡淡笑道:“京城怎么了,还不是照样在此做杂役嘛!”
李潇湘摇头道:“在下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我活这么大,还从未去过尚京城呢!你见过皇宫吗?”
小木子笑道:“我也说不准是见过还是未见过。”
李潇湘皱眉问道:“此话何意啊?”
小木子兀自打了个哈欠,说道:“肖大哥,时辰不早,咱们还是快些睡吧,明日还要去大帐,可不能冲了!”说完收回胳膊,合眼睡了过去。
李潇湘也是略带困意,见他如此说,也就不好再问,转了个身,没过多久,便也沉沉睡去。
转眼已到了后日,这日清晨,李潇湘二人早早便被唤到大帐前,准备祭天事宜。但二人的工作并非营建祭坛,而是要帮忙拆卸大帐,装车安置,好为众人腾出祭天的场地。
李潇湘上下打量着祭坛,见祭坛高约十丈有余,宽亦不下数丈,台基由泥土夯筑而成,其状若五行之阵,设百余级石阶,石阶左右,分别立有三十六根石柱,石柱表面,雕琢着各式奇珍异兽。
李潇湘逐次看去,竟看到其中一柱上,雕的是李家族兽——冬门寒狼,着实吃惊不小。再向坛顶看去,则是祭天所用的案台与香炉,前方立有一尊铜鼎,不时冒起青烟。
因为离得太远,李潇湘并未看清铜鼎是何模样,也不知案台上所供祭品都是何物,只知那铜鼎硕大无比,看上去颇为庄严肃穆。
“肖大哥,你不觉得这祭坛建得雄伟壮阔,颇有气吞山河之势吗?”小木子问道。
李潇湘道:“我可是第一次见到设坛祭天,不好评说。不过此祭坛确实壮阔宏丽,置身其下,直叫人觉得生命太过渺小,就如风中的一粒尘沙,海里的一叶扁舟,微不足道。”
小木子笑道:“若肖大哥立於坛顶,怕又是另一番感触了!”
李潇湘点头道:“此言不假,可这世间又有几人能立於坛顶,就算真到了那,又有几人能下得坛来?”心中想起李家之事,不禁慨叹良多。
小木子听后沉默不语,良久,叹气道:“是啊,是啊,又有几人能下得来呢?”
不多时,二人已将大帐拆解,正欲分车安置,就见远处走来几人,为首一人,正是李宗,在他身后,则跟着焦露浓和其他几名御师,还有数匹诡马。
李潇湘见状惊喜万分,连忙迎上前去,问道:“锺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李宗作揖道:“锺礼见过少爷。”
焦露浓也是微微欠身,笑道:“肖大哥,我们可是为了你身后之物才来的呦!”
李潇湘回头望望,说道:“你们可是要把大帐拉走?”
李宗道:“不错,我等接到命令,要将各营的军帐和粮草提前拉走,说是什么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眼下千畜营的御师已被派到各个营中,而我们几人的任务则是将这中军大帐拉走。说来也巧,当锺礼知道要来这锦营时,别提有多高兴了,只盼能早一刻见到少爷,知你无事,也就安心了!”
焦露浓道:“是啊,锺大哥可是高兴了一晚呢,就是苦了人家,还要陪他彻夜闲聊!”说完看了一眼李宗,脸上露出淡淡红晕。
李潇湘哪里懂得这儿女之情,虽是见到焦露浓脸色异常,却又怎能猜出她女儿家心思,笑道:“不知那千畜营的生活,二位过得可还习惯?”
焦露浓听后,颇有怨气的道:“肖大哥有所不知,那千畜营什么都好,就是气味太过难闻,我只待了两日,身上就已是恶臭无比,洗都洗不净!”说完看了看众人,兀自笑了起来。
李潇湘凑近闻了闻,确实有股骚臭之气,不过更多的还是焦露浓那淡淡的体香,随即笑道:“真是难为焦姑娘了,你一个女儿家,定是讨厌身上沾了这股子臭气。你放心,只需再熬上几日,我定会让邢掌门为你另寻别处的。”
焦露浓急忙问道:“那锺大哥和你呢?”
李潇湘道:“我们自是要去一处了。”
焦露浓听后,长舒了一口气,低声念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这时小木子走了过来,见来人乃是千畜营的,而李潇湘又与他们相聊甚欢,心中大为不解,问道:“肖大哥,这几位可是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