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
李潇湘高声喝道,挥臂指向范孤然。
云海之上,顿时雷电大作,风卷云集。
范孤然心中一惊,暗道:‘这十年他到底是在何处修炼,怎的御气如此充盈,竟能同时施展两道御法!’
此刻漫天剑影如骤雨般落下,眼见便要将李潇湘斩为肉泥,可他却无半分退缩,仍旧朝前猛冲。
与此同时,脚下泥土翻动,石板崩裂,随即一道道山墙破土而出,从两侧聚向李潇湘头顶,彼此交错,形成一座座拱墙,将倾泻如注的剑影尽数当下。且随着李潇湘朝前冲去,山墙不断在两旁突起,似是生有灵性一般,庇护李潇湘不受剑影伤害。
见此情景,范孤然一边催动御气,加速施展御法,一边缓步向后退去,眉头紧锁,暗自叹道:‘又是未曾见过的御法!’
李潇湘则边冲边笑道:“当心了!”说罢左臂凌空一斩,雷鸣之流顿时银光大盛。而云海之上,云蛇翻腾跃起,雷震九峰,张开血盆大口,朝范孤然猛扑过去。
范孤然暗叫一声:“险极!”随即收回御法,将长剑换手,引诀道:“九玄祺剑,霖谷霏绝,固我冥塚,经骸不缺,云宗阙!”
霎时间,剑身霞光万丈,碧芒璀璨。
范孤然手持剑柄,於空中挥舞出一个金色大字“擎”。随后金字陡然变大,渐若流水,进而化作九柄金剑,悬於半空之中。
这便是御师间的争斗,攻守转换瞬息万变,绝无常势,稍有不慎,便会身首异处。
此时云蛇已跃至石台上方,范孤然神色一凛,手中长剑轻抖,九柄金剑随即倒转,剑锋直指云蛇。
李潇湘亦是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懈怠,双指猛地向下一挥,云蛇携雷霆之势,径直撞向九柄金剑。
“当!”
一声巨响,云蛇与九柄金剑瞬间撞至一处。
范孤然身子猛然一震,顿觉双臂发麻,急忙催动御气维持住金剑霞芒,嘴角微颤,流下一道血痕。
李潇湘亦是受了内伤,左臂臂骨剧痛难忍,似是断裂了一般,好在他是御魄之体,可以御气之力护住魂谷。
此时云蛇与金剑僵持在半空,互不相让。而李潇湘二人亦是拚命的催动御气,维持御法。不过李潇湘毕竟御气雄浑,没过多时,范孤然便已支撑不住,只觉体内御气渐要耗尽,若不放手一搏,必然惨死蛇口。
随即抬眼望去,却见李潇湘神情坚毅,不禁心头一颤,默然动容,眼中含泪,疾呼道:“李潇湘,我代千真派向你李家谢罪了!”
李潇湘一怔,险些散了御气,心道:‘他这是要分散我的注意力,好借机破我御法,想得美!’随后用紧心神,催动云蛇向范孤然头顶猛压下去,冷笑道:“范长老,何出此言啊!”
范孤然淡淡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满足之色,应道:“你胜了!”说完右手猛一发力,剑身之上顿时生出无数裂痕,一声脆响,化作漫天粉尘,随风而散。
同时天空中,九柄金剑忽然霞光大绽,随后迅速黯淡下去。云蛇见势将蛇首猛地一摆,九柄金剑瞬间被其吞入腹中。
似是知道要得胜一般,云蛇扭着巨大的身躯,扑向范孤然。
此时范孤然神情呆滞,因御剑被毁,魂根也随之破碎,再无生还可言。腹部一阵起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洇红了衣襟。望着扑面而来的云蛇,畅然道:“十年了,终於等到了此刻,我可以解脱了!”
见状,
李潇湘已是惊得目瞪口呆,待他回过神时,云蛇已重重撞向石台,任他如何催动御法,也已避之不及,大声喊道:“为何如此!” “轰!”
石台之上,尘土飞扬,雷鸣万道,将整个猿霞峰震得地动山摇。
李潇湘不顾御法尚未消散,箭步冲了过去,手中祭出风常,用力将尘土挥散,急声喊道:“范孤然,范孤然!”
烟尘散去,一道身影正静静的躺在碎石旁,全身衣衫已被焚毁,脸上到处是灼烧后留下的焦痕,披头散发,神色憔悴,却带着一抹笑意。
李潇湘纵身扑到范孤然跟前,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颤声道:“为何、为何如此做,我、我、我并未想过要杀你,我、我并、我并未——”
范孤然努动着双唇,有气无力的问道:“你可是、你可是第一次夺人、夺人性命?”
此刻的李潇湘像是做错了事的孩童一般,揉着通红的双眼,点头道:“是!”
范孤然淡淡笑道:“幸甚,你第一个杀的人能是我,幸甚!”
李潇湘大为不解,立即问道:“为何如此说?”
范孤然摇了摇头,嘴角再次涌出一口鲜血,低声道:“闯山、闯山那人,就、就关在——”声音越说越低,到了后半段几乎已听不清楚。
闻言,李潇湘急忙凑到他嘴边,问道:“那人关在何处?”
范孤然瞪着双眼,声嘶力竭道:“泰—霞—峰,剑狱!”
“剑狱?可是关押他的地方?在泰霞峰何处?”李潇湘连声问道。
此时范孤然行将就木,神智已昏,望着李潇湘,细语道:“血,都是血,都是血,是我下的令,是我,是我……”
渐渐的,范孤然合上了双眼,带着对李家无尽的愧疚,和自己所犯的罪孽,离开了人世。
弥留之际,那一抹微笑,好似在说他已脱离苦海,自此解脱了。
李潇湘摸着范孤然尚有余温的躯体,对此难以置信,神色黯然道:“前辈,我杀人了!”
过了许久,余知己才叹气道:“不错,你的确杀人了。”
李潇湘双眼发直,惨笑道:“他是仇人,我应该杀他,对吗?”
余知己默然无声。
李潇湘微微颤抖,起身拾起那柄剑鞘,在范孤然屍体旁挖了一个深坑,将他好生埋葬了。
在此期间,他一句话也没说,也未哭泣,而是奋力的挖着。剑鞘使不上力,便用手去刨,直到身后热汗涔涔,指缝间塞满泥土。
取过一块石板,在上面刻了一排字:御师范孤然之墓。随后在墓碑前重重磕了三记响头,高声道:“我李家宽恕你了,好生安息吧!”说完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石台,所去方向正是泰霞峰,心中念道:‘老朵儿,林兄,对不住了,莫要怪我任性,有一人我非杀不可!’
待李潇湘离开后,之前暗道黑影也离开了石台,紧随在他身后,低声笑道:“嘻嘻嘻嘻,有趣,有趣的紧啊!”
善恶歧途多无奈,只帆苦海孤然心。
此时断桥下,忽然传来一声猿啼,凄厉空冥,响彻山谷。
大批千真派御师,正朝石台赶来。
随后,两道身影落至石台上方,见满地的破败,其中一人呵斥道:“坏事,来晚了一步!”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响起阵阵脚步声,另一人急忙问道:“前辈,他们追来了,我们如何应付?”
这二人正是朵慈与林无异。
朵慈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前方,见地上立了一道石碑,仔细望去,顿时惊呼道:“那小子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