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路逢剑客须呈剑,不是诗人不献诗。(1 / 1)

十方英雄传之 张大兴 2766 字 1个月前

回到岸边,李祜一行人急匆匆地告辞,登上他们的丝网船向北赶路去了。见主人们回来了,婆子、丫环和朱大端来了洗脸水,芰荷瞅着朱大诡秘地笑道:“你,这回我可晓得了。”“嗯。”“渤海国的王弟呀!”“啊!”“看还能逃到哪儿去?”“呀!”“那个王弟呀,是在惠山寺前遇到的,被张老英雄给打跑了。”“噢。”“原本我们还怀疑你是那逃犯呢。”“嗨。”朱大长长地嘘了口气,心力交瘁地低着头走开了。“糟了,糟了!”小青从里面跑出来叫着。“丫头,怎么了?”贺儿关切地问。“我的木剑还在张爷爷那儿呢。”“可人家已经走远了。”贺儿抬头向河面上望去,那丝网船早没了踪影。“开船!”船老大大声吆喝着。漕舫船向北行进,不巧大运河上起了大风,时急时缓,怕出意外船老大也依着风势驾着船时进时停。前面还真有不知深浅的,在疾风中强行通过,那风儿可不认识你是谁,把它掀了个底朝天,结果是船毁人亡,好不触目惊心。为此耽误了时间,当行至谏壁里的入江口时已是黄昏时分了。远远就望见大运河与长江的交汇处排起了长长的船队,落日的余晖穿过紫色的晚霞铺洒大地,映照在河面上涟漪的光芒更是绚丽多彩,大的、小的船只全无例外逐一缓慢地通行。“前面怎么了?”船老大问着前船的舵手。“又设卡子啦!”舵手回应着。“为了什么缘故啊?”“是崇明岛的人,听说是为了搜查渤海国的逃犯。”船上的几个人也都闻声聚到船头来。“崇明岛的人在河口设了卡子捉逃犯呢。”船老大向大小姐陆贺儿禀告着,“小姐,您可能有所不知,这崇明岛上的周海山岛主江湖上人称银链横江,威名誉满江东。一条银链舞得是出神入化,真气贯於索链任由曲直,都说他‘柔若蛟龙缠玉柱,直如巨棒扫樯橹’。”小猪听别人赞美自己的父亲暗自心花怒放,沾沾自喜的神情溢於言表,那船老大接着说,“周岛主是岛上的世家,他有两个儿子。大公子周阡,专练铁掌,掌中带毒,功夫了得!左手劈山,右手推舟,神力无穷,有诗叹道‘担山何需愚公力,迎风一掌龙门开’。还有个二公子叫周陌,功夫还算过得去,据说曾救了个吐蕃和尚,学了些瑜伽本事,身法柔韧,能穿行於乱箭之中毫发不伤。可人们背后都管他叫懒猪,这个人很少在岛外走动。”后面的话小猪听得刺耳,尤其是最后一句,只觉得满脸发烧般臊得通红。三个小丫头不敢乐还憋不得,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了尽情地捧腹大笑,向他齐声问道:“二公子,是真的吗?”“一派胡言!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听说的?”小猪从生下来还没有如此激动过,摆出誓要理论到底的架势,“我要澄清两件事。第一,周家不是崇明岛的世家,这岛子露出江面才百来年的事。早先,那里的出海口是一马平川,根本就没有陆地。是东晋永嘉南渡的世族后裔道人孙恩,利用五斗米教揭竿而起,攻城略地成燎原之势。多亏北府将领刘牢之带领部下刘裕南征北战,平定了叛乱,逼得孙恩投海自尽。可孙恩丢下的几艘战船挡住了大江的流沙,沉积成岛才有了崇明的今天。第二,我小名叫做小猪,可我不是懒猪。我不轻易出岛,都是我那不通诗文的父亲不知在何处请来个叫朱诚的教书先生,不叫我舞枪弄棒,每日只读四书五经,一心想让我考取功名,我的武功还是我吐蕃师父传授的呢。我也被允许定期出来透透气,每年的钱塘大潮时冲浪救人就是我最开心的时刻。

”小猪吐露出肺腑之言。没人再笑了,小青由衷地说:“周二叔公,你好伟大耶!我也要像你那样,行侠仗义,造福一方。等我的木剑找回来了,我准备给它起名叫紫霞,就像这天边的晚霞一样,把最美丽的瞬间留在人间。”  等啊,等啊,终於轮到小猪他们的漕舫船了,河口外是两条硕大的沙平船,排成一字拦挡住去路,中间横搭着一条粗大的铁索,没有经检查的船只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二公子!是二公子的船,快去报告大公子。”船舷旁站着几个渔夫打扮的壮汉,他们手持家伙,冲着漕舫船上的人招手呼喊,“二公子,你去长安啊?”“出这么远的门也不是你的作风呀?”“二公子,你身边这么多美女,走桃花运啦?”你一言他一语,场面热闹非常。“别瞎说!小弟,我父亲和我大哥呢?”一个看上去要比他大十多岁的精瘦汉子连忙回答:“岛上来客人了,岛主今天没来。大公子在舱里呢,还有……”这小弟话音未落,从舱里急步走出三个人,一个粗壮青年,年纪在二十三、四岁的光景,脚下像打鼓一般,咚咚山响,浓眉大眼,黑衣黑袍,特别是那双手看起来比别人的又大又厚。“老二在哪儿呢?”他边赶过来边问身旁报信的伙计,四下寻觅着忽然发现了小猪,大喊大笑道,“二弟呀,你小子这是怎么了?喝了齐安那老和尚的迷魂汤吗?一出门就走这么远。”小猪见到大哥从心里往外地高兴,“大哥,小猪猪回去了吧?那竹筒里的纸条你收到啦?”铁掌周阡看着弟弟笑得合不拢嘴,“它回来了,纸条我看了。爹说不用管你,让你去耍,说你自有道理。”大公子一指身后背着大包裹、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中年人,“小猪,你看谁在这儿呢?”他不说小猪还真没有注意到,定睛分辨,惊诧地喊道:“五经先生,你这大包小裹的是要去哪里呀?”那中年文弱书生扒开额前的方巾脱口而出,“小,俺回砀山老家去,想俺大了。前儿俺就来了,老大说你要去长安,说能捎上俺。”大公子补充道,“朱诚先生执意要回老家,我们挽留也留不住,昨天父亲还在这儿送他呢,今天武夷山兰陵老人和他的徒弟来岛上,父亲抽不开身,让我替他陪朱先生在这儿等你,这一路之上你可要细心照顾好啊。”小猪殷勤地接过大包裹,搀扶着老师走过船来。大公子抓住大铁索,灌入真气,像举起大铁棍似的笔直地挪开它,“时辰不早了,朱老师就不再留您了,一路顺风啊!”漕舫船平稳地通过卡子,驶入长江。迎着阵阵江风,芰荷疑惑地问小猪:“你家到底兄弟几个呀?又是大哥,又是小弟,还有个小猪猪。小猪猪是你的孩子吗?”周陌扑哧一笑,“就我们哥俩,小猪猪是我养的一只白海豚,等它下仔了,我送你一只小小猪猪。那个小弟是手下的一个伙计,是随百济义慈王归唐流民的后代,百济人管小弟弟叫小弟,大家都和他开玩笑叫他小弟。”芰荷听得更是混乱了,不解地追问:“什么管小弟弟叫小弟?”小猪狡猾地小声说:“就是管小弟弟叫小弟,下面的那个小弟弟,哎,你出嫁了就会懂的。”芰荷左思右想突然恍然大悟,追着小猪捶打着骂道:“死小猪,你太坏了!”

当他们的船停靠在京口金陵渡(西津渡)的时候已是繁星满天了,渡口里停泊着些许客船,高高低低,有长有短,小青眼尖,兴奋地喊道:“小姑奶快来看,那不是张爷爷的船吗?”仔细辨认的确是张祜他们的丝网船。贺儿牵着青儿的小手径直向丝网船奔去,快到船边时贺儿姑娘放慢了脚步,大家闺秀得注意仪态不是?借着星光就瞧见从后舱鬼鬼祟祟窜出一条黑影,倏地钻进了明亮的前舱。“好像是朴护卫吧?”贺儿低头询问着青儿,“这么神秘,有些不对劲呀!”她俩蹑手蹑脚地靠上前舱的窗口,明亮的船舱里坐着阎长和金、朴两个护卫,他们正悄声低语着,“送去的茶他喝了吗?”“全喝了,现在他人事不醒。”阎长一拍桌子,下定决心地说:“好!张公子对不住啦,为了我们新罗的长治久安,只有牺牲你了。”他扭头转向金护卫,“下面就看你的了,拿上那只楛矢石砮,背上他去岸边那片林子里,戳穿他的心脏,刺不死也能毒死他,做得干净些,让外人看了就会认为是渤海国的人干的。”一阵夜风袭来,桌上的蜡烛摇曳不停,阎长为之一惊,与金护卫附耳密语起来,那护卫转身走出舱去,阎长隐晦地嗤笑着与朴护卫交换着眼神。等金护卫再次进舱时,他那冰冷的刀锋下紧逼着两个姑娘的玉颈,“偷听,不好!你们知道我的小秘密啦。”阎长调侃地戏耍着,突然翻脸跳起勃然大怒,“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却闯进来。我们前世无怨,今世无仇,何必三番五次地纠缠呢?在惠山你们就差点坏了我的好事,今天又跑来鬼鬼祟祟地偷听,若不是我这长年做海盗练就的鬼耳朵,发现你们藏在窗外,不然你们又要坏了我的大事。”贺儿刚想挣脱,那护卫用刀背狠狠地砍在她的肩上,疼得她就地摔倒。“小姑奶!谁偷听啦?我们是来取剑的。”小青护着倒在地上的陆贺儿辩解着。“废话少说,活该用你们俩的小命去换千万条百姓的性命,值!剑就不用取了,到了阴曹地府还要它有什么用?你们先走一步,随后我就把张老爷子一并送过去。”他抬手示意,两个护卫拿出绳子把她们捆绑紧了,又用麻布堵严了嘴。“依波呦,可惜,可惜,丢到江里去!”大平脸的话刚刚出口,就听一声脆响,窗棱子的碎片四下飞溅,一道黑衣身影破窗而入。此人夜行装束,黑巾蒙面,步伐矫捷,出手如电,瞬息间将反绑的姑娘们扯到身后。“什么人?”“好人!”阎长一惊一气之下,破口大骂道:“好人?啊洗吧!我们就不是好人吗?”来人朗声道:“好不好人,得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你们新罗为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私下里与姑苏慕容串通一气,欲扶持南燕余孽在燕赵大地卷土重来,企图与你国成掎角之势,对我渤海国图谋不轨,利用鲜卑各部力量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这没说错吧?看到金刀一脉呈蠢蠢欲动之势,窃喜之际闻听大彝震殿下派王弟南下阻止,你们又瞒天过海散布谣言说渤海要诛灭后患,并借江南武林之手大施杀戮,这也是真的吧?你们又为了使慕容后人义无反顾,死心塌地被你们牵着走,使出笑里藏刀之计,先在惠山寺前大造声势,上演出一幕渤海王弟刺杀传信人的假戏,让全天下都知道渤海人要对张祜下手了。然后茶中下药,用楛矢石砮痛下杀手,嫁祸於人,使慕容氏再无回头之念。这又说中了吧?大好的和平生活,就是被你们这些别有用心、为己私欲丧心病狂的家伙毁於一旦的,你们扪心自问还有没有人性和天良。”阎长理直气壮地讥笑道:“这真是只会腆脸说别人,没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是那个王弟大虔晃吧?我们不找你,你却送死来了!上,宰了他。”三人挥刀猛扑上来。王弟大虔晃毫不畏惧,徒手迎上,两拳如砸夯,重重地将两个护卫悠了出去,远处传来桌椅破碎之声,就再无其他声息了。中路的阎长全力劈在大虔晃的前胸,恶狠狠地骂道:“混蛋,去死吧!”可利刃像阻在一堵墙上砍不进去,情急之下他腾出右手大力拍下,只听“啊呀”大叫,短刀落地,人也随着对手飞起的一脚,结结实实地摔在舱门边,他捂住流血的右手咬牙切齿。“软蝟甲!”这是阎长落地时最后的一句话。“知道就好,这软蝟甲是金丝和千年古藤交织而成,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就你们几个区区小贼还敢舞枪动棒,真是可笑至极。”他蹲下去解开贺儿、小青身上的绑绳,扶她们站起来,两人施礼道谢。“他们三个怎么办?”贺儿问道。王弟不假思索地回答:“也把他们绑上,送给张祜,任他处置。”他拿起根绳子走向门边的阎长,正要捆绑之时从门外鼓进一股劲风,如水柱倾泻势不可挡,风中一人往大虔晃头部踢出连环三脚,逼迫他就地后翻。趁其脚跟还未站定,下路又似洪水漫地,剪刀脚接连跟进,王弟一再退避躲闪,全无攻势处於下风。两个姑娘认出来人,正是惠山寺前那个圆饼脸的刺客,此刻再不见罗里罗嗦的浅薄笨拙,全然是浑身凌然正气的大家雄风。伴着白衣人声声“呀!哈!”的怪叫,一拳一腿,极尽华丽潇洒之风范;击锁缠拿,灵动飘逸中不失迅猛狠辣之章法。瞄准时机一撩对方的小腿,反肘将大虔晃擒锁在身下,使王弟动弹不得。“还得是一代宗师呀!花郎将军武功盖世,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您来得太及时了,把这小子和那两个妮子都干掉,以除后患。再杀了后面的老小子,咱们就大功告成了。”可白衣人撒开双手站起身来,冷漠不屑地看了阎长一眼,“阎长啊!你还能讲点信用,走点心不?你脖子上的那叫脑袋,不是夜壶!我不是看在张保皋将军的面子上,早就回新罗了。你看你弄的,一出出全是漏洞百出,荒唐至极的事情。先是找了个人云亦云、不走脑子的张祜挑起事端。又编排出寺门外刺杀,让我只输不赢,还整个苦肉计,血染当场。想叫天下人都知道靺鞨人要杀张祜,然后你暗下毒手逼慕容台北上报仇。你是机关算尽,自以为天衣无缝,可你忘了,现如今可不是五百年前文明帝慕容皝的前燕,也不是成武皇帝慕容垂复兴的后燕,更不是四百年前献武帝慕容德发奋图强的南燕。远自匈奴冒顿单於大破东胡,东胡部落联盟土崩瓦解,分为退居鲜卑山的鲜卑族和乌桓山的乌桓族开始,鲜卑人卧薪尝胆世代经营,前赴后继尽据匈奴故地,人才辈出兴建十国,气势如虹,席卷北方。然隋唐后再次四分五裂,分化为契丹、柔然、奚、室韦、慕容、宇文、段部、拓跋、乞伏、秃发、吐谷浑各部, 成为一盘散沙据地自守。那姑苏慕容台一向骄傲轻狂,他是否是聚沙成塔的英主暂且不论。单说那契丹八部的盟主耶澜可汗遥辇屈戌,臣服於回鹘帐下,因羽翼尚未丰满,一向是阳奉阴违,表面上推崇鲜卑旧主,可背地里韬光养晦,妄想自立做大,你想借契丹之力牵制渤海国那是痴人说梦。并且我们事先约定,我是信佛之人,绝不允许你在我面前滥杀生灵,难道你忘记了吗?”花郎又愤怒地指着渤海王弟厉声道,“大虔晃,都说你礼贤下士,仁义博於四方,今天我不管你是为何南下,暂且不杀你,可你今后要好自为之。你们渤海国连年袭扰边境,蚕食新罗土地,联合倭国南北夹击,意图吞并我族为后快。尤以渤海文王、康王为甚,用武力相加迫新罗臣服,强取豪夺贪得无厌,呼来唤去视若奴仆。我汉江两岸岂是你们践踏的乐土,三韩子孙怎能忍受这非人的蹂躏?记住,恶贯满盈终会自食其果。”这花郎说得不无道理,阎长张口结舌只能辩解几句,“不是我的主意,都是相爷和郑将军计划的。”忽然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狡猾地说,“花郎将军,我有一计可两全其美,我们火速奔往扬州,到那里我自有道理。”突听岸上嘈杂声临近,舱外有人高声在喊,“有人看见那两个姑娘被抓进这船里去了。”阎长心做贼虚地惊呼道:“不好!我们被人家看到了,他们中间有希运大师的徒弟,大家快从舱后乘轻舟离去,事不宜冲不必和他们纠缠。”新罗四人急匆匆向船后走去,弃船登舟,趁着月色向大江北岸疾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