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不尽的山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做着同样的动作,随着山势的抬高,山里的气温更加阴冷了。
不光要小心翼翼地攀登,还要不时地大声呼喊着,“大德子!”这是婆婆的声音。义方也学着这样喊,可总感到像是在喊大师兄,而且特没有礼貌,还勾起对往事的回忆。
走到一处谷中的平地,三面被群山环抱,“喊累了,不喊大德子啦!”独臂的周世贵抱怨说,“应该换换别的试试,小熊!小熊你在哪里?”说来邪性,这么一喊,像远山的回应,从前面的峰峦间同样传来“小熊!小熊你在哪里?”的呼喊声。
周老头甚是自豪,“看我这气力,这回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是一般习武之人无法可比的。我若是成为铁掌帮帮主,哼,不仅仅是映山河,那绝对是照天地。马老鬼要在东峰仙掌崖刻上铁掌映山河,我呸,我让他扬威立万,连夜我们就上了北峰,等他们一到便围而歼之,可惜我们人手少又受了惊吓,反被人家连窝端了,不说这些丧气的事啦。喔!小熊你在哪里?”
真不是自夸自擂,山峰间连续回应着,“喔!小熊你在哪里?”
婆婆不甘示弱也放声喊出,“喔!大德子你在哪里?”可喊完后无半点回音。
“老姐姐,不是我夸口,女人的气力就是差劲,啸傲之功是男人天生固有的,女人就会斗嘴尖叫。就说走夜路吧,不光是胆量,就是体力你们女人也不行。还有这功夫,我不是顾及耗费内力,这火把是不需要的,用我这铁掌运功之光就可以照亮道路,你看。”他真的运动内力蕴蓄於右掌,掌心逐渐由暗变亮,似有一团火焰燃烧跳跃。“怎么样?不错吧!”他收起架势,挺胸抬头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这样也没忘记呼喊小熊。
从漆黑的夜幕里钻出一人,他体格健硕,大耳有轮,翻着厚厚的嘴唇,唇边的胡须才萌生出浅浅的轮廓,是个高大的后生。“大叔,老奶奶,你们看见一个又瘦又矮,黑不溜秋的学生了吗?”
老头子咧嘴笑了,“我长得很年轻嘛,小伙子你说什么黑不溜秋?黑不溜秋是什么东西?”
“黑不溜秋,就是人长得曲不留秋得黑。你们见过他吗?那货还是个杠头儿。”
“什么杠头儿?杠头儿是什么?”独臂老人刚搞明白小伙子是在找个皮肤很黑的同伴,又被杠头儿这词儿给弄糊涂了。
“叔儿,杠头儿就是爱和别人抬杠。大奎他父亲是将军,天南地北地镇边,他从小就过着漂泊的日子,嘴里指不定跑出哪儿地方的方言。”从后面又上来一个大高个子,瘦高瘦高的,仅是他那张脸就比别人长半尺,虽然个子高却未脱孩子气。
“程杰,你起开!咯叨个啥?”大块头不耐烦地一把推开瘦子。
“你俩在这儿耽搁什么?还不快去找,裴烈是顺着千尺幢滚下去的,滚得再远也该见到了。大奎、程杰,你们再四下找一找,是不是掉到草窠里啦。”发命令的是个沉稳的男孩子,身量适中,步伐矫健,谈不上英俊,但有着成熟的韵味。
“龙哥,这黑灯瞎火的,他又长得瘦小枯干,从那么老高的山上軲辘下来,没准軲辘回金天王神祠去啦。”大快头咧开大嘴叉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郭大奎!你还有心思笑得出来,我们都快急死了。”
“麦子,就得你说他。”严厉斥责他的是翩翩而来的两个妙龄少女。
其中之一的粉衣姑娘,
像花蕾一样团团的小脸,五官精致得似宝石般晶莹剔透,身形紧凑得妩媚动人,她指着大快头埋怨道:“都怨你,不是你在百尺峡上大呼小叫,我怎能一脚踏空?裴烈也不会为了扶我坠下山去。他现在生死未卜,你还笑!” 另一位花衣姑娘上前踢了他一脚,这孩子生得干净利落,白白嫩嫩好似临水的茭白,骨子里透出侠义豪放之气。
“黑齿云雀,你干啥踢我?你一天总打我。”
花衣姑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打你,打你都是轻的,整天仗着膘肥体壮,看不起这个,欺负那个,可到了关键的时候却像个娘们,大呼小叫的,你刚才在百尺峡没吓得尿裤子呀?”
大块头不服气地辩解着,“谁遇上谁知道!磨盘大的石头从天而降,直接砸向你脑瓜顶,说不害怕那是瞎胡扯。万幸啊,真是我福大命大造化大,就差那么一丁点,却被两侧的石壁卡住了,吓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你们说,我能不喊吗?”
坐在他身边的大长脸苦闷地嘟囔着,“你们就别吵啦!找裴烈要紧。如果找不到他,明天我们回不去太学,那后果你们想了吗?杨老爷子不得把我们除名啊?”
豪放女双手叉腰仗义地说:“你们三个先回去,旬假有限,别耽误课程,我和王麦儿留下寻找他,反正我们也不用上学,裴烈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被开除是早晚的事。”
那边的大块头用手捅了一下男孩子,“龙哥,这夜里太凉,三勒浆还有吗?让我喝点暖和暖和。”
“哪儿还有啊,都在裴烈的褡裢里,你想喝?好啊,咱们一起再找裴烈吧。”他催促着几个人继续向山下找去。五个人边走边喊,“喔!小熊你在哪里?”
“这就是你的回声啊!各个声调都有,真是此起彼伏,经久不息,是神仙都无法可比的呀。”婆婆对独臂老人调侃道。
老人也是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几个宝贝儿,“你们要找的朋友叫小熊啊?”
“啊!叔儿,他大名是裴烈,在太学我们都管他叫小熊。”正经过他身旁的大高个子回答着。
沉稳的男孩子端详着他们三个,思考后说:“刚才喊小熊的是你们吧?我还以为是不虚道长派人进山接我们来的。真的巧了,你们的朋友也叫小熊啊?”
义方从第一眼看到这孩子就甚是喜爱,“小兄弟,我们进山也是找小熊的,可那是我们养的真熊,你从上面下来看见一只黑色的小熊了吗?”
孩子认真回想后答覆道:“没有,肯定前面没有,回心石再往上就是陡峭的石壁了,往上攀登的石窝子只能放下小半个脚,就是人想爬上去都吃力,更何况是个熊呢。我看它不在前面,你们还是在山下找找吧。”
三个人交换着眼神,认为这孩子说得有理,便跟在孩子们的后面下山了,老太婆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喔!师叔,你在哪里?”
“喔!铁袖无痕,你在哪儿呢?”
“喔噢!周世贵你在哪里?”
从毛女洞前的盘山道上传来一声声的呼喊。
前面走的大块头闻听笑了,“今天晚上这华山里真是热闹,老老小小,人和畜生,捉起迷藏来了。这么黑的夜,还是什么师叔,一大把年纪啦还出来瞎折腾啥呀?八成他也是出来找人的,是媳妇跟别人跑啦?”然后是肆无忌惮地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