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汉家子侄扬眉宇,番夷困兽作鼠逃。(2 / 2)

十方英雄传之 张大兴 2636 字 1个月前

义军将士过年似的,杀猪宰羊,担酒剖鱼,炉火烧得旺旺的,锅铲磕得叮当响,将士们帐里帐外围坐一起推杯换盏,呼兄道弟,好不快活!

这桌的士兵在讲是十四姑娘的智谋多,让大将军诈死引凉州吐蕃军来袭,随即将其歼灭,以除西征后患。那桌的士兵却说是大帅的高瞻远瞩,先虚张声势西去讨伐伊州,造成甘州空虚的假象,实则在附近埋伏只待战机,等敌军中计合力全歼。

你说你的对,他讲他的理,双方互不相让,争得脸红脖子粗。见谁也不服软,便寻找第三方评个公道,一把拉住上菜的火头军,那老兵肥头大耳嘻嘻哈哈,不停地用大面巾抆着手,“你们这么问可把俄难住了,俄只是个做饭的。早年在大帅家帮厨时听他达达说,蛇无头不行,鸟无翼不扬,军无将不战,兵无粮不存。俄想它的意思就是说,打仗不光靠的是带头的,还有俄这米袋子,哪个也离不得。夫人索氏一老夸二小郎君和小姐们,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娃子会打洞,和大帅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至於是老子厉害,还是娃子聪明,乃个俄可末管闲。”

大帐里同样是吵吵嚷嚷,热闹非常。“各位英雄们、自家兄弟们,都别客气,大碗喝酒,大口吃菜,这一仗打得漂亮啊!真痛快。先是把甘州吐蕃打残了,这又将凉州的劲敌揍趴了架,东面可以说是固若金汤,转回头再西征伊州,与安西回鹘庞特勒合兵讨伐叛逆的吐蕃人,就无后顾之忧啦。”

大将军张议潭举着牛角杯激动不已,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几日可把我憋闷死了,都是十四丫头出的鬼主意,装死人,装的我哪儿也去不得,只能半夜里偷偷跑出帐子透口气。这回好了,自由啦!”他不经意间甩到了伤臂,被掉在脖子上的布带挡了一下。

“大哥,你那伤到底怎么样啦?要不要回沙州休养几日?”一直笑呵呵看着他的张议潮关心地问。

议潭索性把布带取下抛了,“不碍事,就是被箭抆破点皮。这伤是偏得,原本计划好了射在身上,里面藏着厚实的盔甲和棉衣,可人算不如天算,半道杀出个尕娃娃。二弟,哥哥我还要和你西征呢,你可不要把我当成伤号留下来呀。”

大帅张议潮抿嘴笑了,“大哥,我还真不能带着你,这甘州得由你坐镇我才放心。凉州经此一战元气大伤,不会有什么作为了,可若是河湟之敌来偷袭,谁人能独当一面,稳坐中军呢?只有你,大将军张议潭。”

张将军是谦虚地摆手摇头,“二弟抬举哥哥了,说得我都面红耳赤啦!这一屋子表亲族弟、朋友知己,还有小字辈的孙男弟女,论武艺有武艺,要韬略有韬略,哪个不比我强?我老了,不中用啦,就是装回死人还腰酸背痛的。也就是领着你们祭祭祖先,念个祝词什么的还行。”

将军索琪坐在旁边大声称赞道:“议潭大哥,你真是谦虚的很,能把大家招集起来一同谋事,那就很了不起啦!昔日汉太祖高皇帝刘邦、蜀汉昭烈帝刘备,我朝的高祖都是文武泛泛之辈。却就像大哥你一样,威而有恩,勇而有义,宽宏而有大略,使四方豪侠都争着来依附。”

“索琪,你呀。”张议潭笑着用手指点着,“我这个小舅子把姐夫捧到天上去了,我哪里有那本事?全是你二弟议潮的功劳,联络沙州豪门大姓,再有你们兄弟帮衬,才有今日的局面,都来之不易呀。”

他儿子张淮深坐在下手,一时来了兴致高声喊道:“是来之不易,二叔!老子,我们眼下精英云集,兵强马壮,又有沙、瓜、甘、肃、伊州做根基,不如二叔做河西王,老子你做兵马大元帅,自立门庭,另起炉灶。还回归什么大唐?在人屋檐下看眼色行事,岂不憋屈?”

还没等老哥俩儿答话,索勳带着酒劲猛得站起来,“表哥,你此言差矣!河西百姓出生入死地追随我们,各方豪杰不遗余力地支持义军,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你当什么河西王?不!那是为了一个情节,百年来的回归梦,是心的归属。大姑父、二姑父挂在嘴边上的教诲你都忘了?生承封公之志,死作圣朝之鬼。”

他越说越激动指着帐外,“如果你懒得看封公常清临刑前写的《谢死表闻》,就劳你大驾出去看看那大旗上写的什么?誓心归国!”

他身边的两个孩子一起站起来帮着腔,“姐夫说得在理,不能只顾眼前的小利而忘大义。”

“堂兄,你说的不对,大姑曾说贪嗔痴是火,火是能烧死人的。”

群起攻之张淮深连连讨饶,脑袋晃得脖子上的银锁左右直摆,“索勳、淮鼎、淮诠,看你们,我就是随便一说,你们还都冲我来了,我不说别人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三个小的不依不饶问他还有谁, 淮深求救地向张议潮喊道:“二叔,你看他们三个!”

“你们这几个娃啊,聚到一起就吵,都是自家兄弟就不能求同存异,有话好好说吗?”帅位上的张议潮劝解着,“索勳说得对,誓心归国,这是我定的调子,也是我毕生的追求,从沙州打出来就是要横扫河西,光复我大唐的故土,像封常清老将军那样一心报国,荣辱不惊。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

一位女将敲着桌子把诗接过去,慷慨激昂地继续朗诵道:“随风满地石乱走。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这是岑参写给封老将军的,也是您的最爱。”

这女子长得清秀妩媚,落落大方,“哒,您十七岁就作《无名歌》,已表露出救民於水火、驱除吐蕃的宏大理想。正因为您有报国除暴之志,这些叔叔伯伯们才会追随於您。”

“还是我娃理解哒,经此一战河西东部已定,大军明日挥师伊州,扫平吐蕃叛逆。随后乘胜再下一程,将西州、北庭收入囊中,直抵葱岭,大事成矣。”张议潮成竹在胸地展望着。

他身边的女尼颇有顾虑地提醒道:“善哉,兄弟,是不是步子迈得太快了?”

大弟议潮充满自信地说:“老姐,不快,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