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人一窝蜂地奔出去,带领一干人等围追堵截去了。
“娃儿,来人走啦?”等了半天何有佳才从方砖下面冒出头来,上面的对话他已经听得清清楚楚。
“有佳,事态严重啦,趁他们去追那个倒霉鬼,你们得立即脱身。”李晕当机立断地安排道,“还有!你父亲的死是个误会,你就不要念念不忘无法释怀啦。”
“哼!前辈,那是花言狡辩你也信它?”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怎能说释怀就释怀了呢?
义方他们在质库门外与张水儿告别,黑小子只说了声“再唯”,便拐进了茶行。
清清楚楚地从北面天津桥传来鬼哭狼嚎之声,可想而知那里的打斗激烈非常。趁着云层遮住了月光,李商隐抱着儿子衮师,带着何丐头、义方和天赐急速向城东而去。
一路左顾右盼地走来,跨过伊水渠的石桥,前面就是李商隐的岳父、已故河阳节度使王茂元建在崇让坊的老宅子,不用再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啦,马上就要到家了。
“崇让坊对面是履道坊,白乐天白老的宅子。时光过得真快呀!白老已经故去五年啦。”随着商隐心情的放松,话也跟着多起来,“门严九重静,窗幽一室闲。好是修心处,何必在深山。那园子原本是杨凭的府邸,白老买了来拓展水面,密植幽篁,叠石成峡,聚土攒岛,奇思妙想,巧夺天工。看那院子好冷清啊,院静留僧宿,楼空放妓归。白老自感去日无多,便尽遣家妓放归,只留下闭门清修的裴兴奴和胡秋娘。”
“这个坊叫啥?坊前还有卖夜宵的。”天赐指着临近的坊门问道。
“哦,是集贤坊,坊里住的多是些漕吏,这么晚了,还有商贩在卖酸辣汤啊。”义山顺着少年的指示望过去,在紧闭的坊门外,确实摆了个摊子,一位半老徐娘正忙乎着生意。还不错,三张桌子有两张是空的,一张围坐着三个食客,他们在东张西望窃窃私语,不时地去摸摸脚边的竹篓子。
这三个人衣衫褴褛,满身的补丁,都戴了顶草帽遮住脸面,细看原来是叫花子,不知在哪儿讨来闲钱,便大模大样地上了桌面,扬眉吐气一回。
“哒,额饿咧,夹馍。”怀里的衮师可怜巴巴地对父亲说,自从夫人王氏过世后,李商隐愈加疼爱这双儿女,此次东都之行把儿子带来,就是想重温一下逝去的美好时光。“儿呀,太晚了,夹馍可没有,前面有卖酸辣汤的,也很好吃。”
“好吧,喝酸辣汤,喝酸辣汤。”孩子很懂事,指着坊门的摊子嚷着。
几个人走近了,选了张靠外侧的桌子,喊那蹲着身子正在炉子前扇火的摊主,让其为每个人盛来一碗。
“中,等一下哈,桌子扬起有油饼,桌子嗲有墩儿,兄里自个坐哩。”那女人没有回头独自忙碌着。
背后的三个人说也奇怪,自从见他们过来就缩头缩脚地不做声了,义山疼爱地望着咬嚼油饼的儿子,不禁动了感情潸然落泪,他哽咽地对义方感慨道:“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看见衮师我便忆起晏媄,经年来为了生计奔波在外,我们一家聚少离多,我亏欠他们啊!”他双手抹去腮边的泪珠,仰头望月满怀深情地呢喃着,“往常我们夫妻吃罢晚饭,就坐在宅子里的西亭前看月亮,撩怎咧!可惜日月轮回,斗转星移,阴阳相隔有情人啊。义方,大哥我昨夜得诗一首聊以寄情,此夜西亭月正圆,疏帘相伴宿风烟。梧桐莫更翻清露,孤鹤从来不得眠。”
“呜呜呜”背后有人在哭,“不至於吧,夏老五,这么大人还哭?笑话死人乃咧!”另张桌的食客在劝着同伴。
不劝还好,这么一劝那个伤心人更加的悲痛欲绝,哇的一声索性放声大哭起来,“商大哥,娃惨乃咧。莫妈的滋味饿可知道,饿想饿婆,饿想饿妈。”他摘去头上的草帽扔在桌子上,“偷娃的事饿不干类!伤天害理,要遭报应的。”
义方回头看去,那人是认识的,他一眼大一眼小,是个雌雄眼,正是曾在潼关北码头遇到的乞丐。
另一个身形瘦小的将桌上的空碗一推,撞得另一只叮当直响,他也将帽子掼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踢向竹篓,“狗日的!拿人家娃当要挟,窝她妈是个撒货呀?”
“唉,弟兄,有啥办法哩?”听声音是那白眉毛的老乞丐,他将草帽扣到桌子上,无助地四下望了望,当他的眼神与义方、何有佳相遇时闪闪躲躲,看再也无法避开,情急之下招呼着其它两人,“啊,庄将军!何丐头!老五、小蔡,快拜见都尉。”三个人跌跌撞撞匍匐在地行礼参拜。
经义方询问才得知,他们是在坊门外做接应的,二丐头肖庆久和苗翠翠不死心, 再次潜入坊中偷孩子去啦,偷的还是漕吏谷良的娃子,用来威逼要挟谷良就范,同流合污私扣漕粮。
“何丐头,是你让他这么做的吗?”义方深恶痛绝地质问道。
何有佳无辜地摆着双手,极力否认着,“从来没有!打漕粮主意,想是想过,可没敢;偷人孩子,是根本奏没敢想。”
“咦,何丐头,这也不中,那也不中,所以人家不份儿,要取而代之。”女摊主手里掐着一碗酸辣汤,扭着水桶般的腰身走过来,将碗放在白眉毛的面前,“三碗哩,还差恁们一碗。”这女人在额头斜插一朵牡丹绢花,媚眼流波风韵犹存。
“老信!是你?”不光是叫花子头好生意外,其他人也是没有想到。
“是俺,凤姐姐叫俺把住这坊门,专等着这几个信球,奏招他们还会来偷小少爷哩。”他轻蔑地瞪了一眼那三个乞丐。
何丐头怒目而视,“我还没死呢!老信,有我何有佳在,看他们谁敢动一动满仓那孩子,你们三个,给我听好了,不许再为虎作伥,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啦。”潼关来的三个手下唯唯诺诺点头哈腰地称是。
丐头火气未消索性吩咐道:“你,商老倌,都怨我耳软心活,被肖庆久蒙蔽了,撤换了你。拿出你当年的威风来,从现在起,你还是仁义会坐镇潼关的头领,那个骚婆娘什么也不是啦。”
花白胡子闻听后受宠若惊地浑身颤抖,感激涕零地叩头行礼,拜谢着丐头,“我,商与同从即日起,唯庄将军、何丐头肝脑涂地,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