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弟,写得好啊!天军又举戈,你说的没错。自当朝临政以来,河西、河湟相继回归,吐蕃土崩瓦解,苟延残喘,大唐呈现出蒸蒸日上,中兴之势。此时正是吾辈施展才华,报效国家的大好良机。”大白脸壮志凌云激扬陈词。
“报效国家!我也是这么憧憬的。可心有志向,满怀一腔热血,却屡考屡败,报效无门啊。我已决心不考啦,投笔从戎,投军去!来得更是直接痛快。”魁梧书生把拳头一挥决心已下。
“秦前辈,喝酒呢?过来一同坐吧。”大白脸向窗边的秦靖邀请着,可那边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摆了一下手,又独自自斟自饮起来。
喻坦之无奈地笑了笑,就选了张旁边的桌子坐下,忽然传来阵阵鼾声,再转头去看秦靖已伏在桌上睡了。
待他抬头向里边的客人看时,又忙不迭地站起身致意道:“噢,栖白上人您也在呀?晚生这厢有礼喽。”
“阿弥陀佛,是坦之呀,你是在朋友聚会请题私试吗?”大和尚向这边招了招手,又不忘向青年人介绍,“这位是右威卫大将军康季荣,曾是泾原节度使,功高盖世,本领卓绝,有收复河、湟之功。现如今调任为徐泗节度使,马上便要启程上任,我们特意来这里为他小聚送行。”
“上人言过啦,这没有什么,你不说我都忘啦。歪会儿年轻有冲劲,也走四从吐蕃手里夺回原州,又攻克了石门、驿藏、木峡、制胜、六盘、石峡六关,得了人畜几万,逼得大相论恐热来降罢了,真的没什么。此次被皇上委以重任,臣下必将鞠躬尽瘁,时时自省,不辱圣恩。”将军紧跟着谦虚地说。
“哦,您就是大将军康季荣,学生喻坦之,久闻大名,失敬,失敬。”大白脸看那吃惊的表情,便知此前是听说过对方的。
骄傲的将军坐在座位上欠了欠屁股,出於应酬他低声简单回礼道,“不敢,不敢。”
大白脸不忘把朋友介绍给出家人,“上人,他是池州的张乔,这位是李昌符。”
“噢,这位也叫李昌符吗?真是巧得很,我这里也有一个李昌符。”栖白手指同行中的一个消瘦青年人,“阿弥陀佛,你们同名同姓,他是凤翔节度使大儒蒋系帐下镇将李昌言的弟弟,人很随和,虔诚守信啊。”那个青年听说对方和自己一个名字,笑逐颜开地站起身来施礼回应。
“善哉,喻施主,年轻人文采飞扬,评古论今就是热闹,你们自便吧。”和尚重新坐下让对方不要拘礼,两拨人稍加客套后,各自说着自己的事情。
“上人,这几个孩子您认识?”康季荣随口问道。
和尚不经意地撇了那桌一眼,“哦,应该是几个落第的书生,刚才说话的贫僧认得,他叫喻坦之,是姚合的学生,常和李频来我寺中。几月前还在我那儿小住几日过夏,夏课作了些新文章,他是很有才气的。”
“几个白丁啊!你说的那个李频是谁?”将军看来是从未听说过。
大和尚细加解释微笑回答:“李频吗?现为武功县令,他你是不知道,他的岳父姚合你一定晓得吧。”
“姚武功,哦,知道,知道。怎么翁婿两人都曾在一个地方任职,真是巧合啊!”大将军为自己的发现嘿嘿地笑了。
也许是声音有些大了,那桌的三个人听到后很是不入耳,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什么白丁落第?都是他们最怕提起伤心晦气的字眼。
“喻兄,那个穿紫色袈裟的矬和尚你认识?他身边装模作样的家伙又是谁呀?”翩翩公子取出把锦扇摇着问。
大白脸低声告之,“他同桌的高官说是收复失地的康季荣,那位大师也和你一样,是江南人。李频兄的诗友,他们常有来往,与仙逝的老师更是亲近。现驻锡荐福寺,为内供奉赐紫袈裟,交友甚广,诗文了得。他也曾写过边塞诗作,西北黄云暮, 声声画角愁。阴山一夜雨,白草四郊秋。乱雁鸣寒渡,飞沙入废楼。何时番色尽,此地见芳洲。”
“怎么?他是闻名遐迩的栖白和尚。他的诗我拜读过,真是篇章不朽啊。李老弟,你可认识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大将军吗?”张乔侧过脸去询问李昌符。
“他吗?康季荣!我听别人提起过,曾做过泾原节度使,假门假势的东西,确是个道貌岸然的巨贪。在泾原擅用官钱二百万缗,被朝廷发现本要严惩,他痛哭流涕地请求以家财偿还,皇上姑且念其尚有战功,放他一马贬去夔州为长史,不知他又通过何种途径去徐州高就啦。”待李昌符小声道出康季荣的底细,另两个人都对这位新任徐泗节度使的为人嗤之以鼻,大打折扣啦。
此时,酒保已为他们摆好茶盏,斟满香茶。
“好茶,沁人心脾呀!”
“不错,清香宜人。”
“好茶,不亏是贾家楼啊。”
三个儒生品茗浅抿赞不绝口。
“李老弟,你下定决心来年不考啦?去投军去吗?”大白脸喻坦之关切地问李昌符。
魁梧书生态度坚决,“不考啦,伤不起心啊!再说,几场下来总算看清楚自己啦,我根本不是那块材料,喝完这顿酒就走,往西北凤翔府投军去。”
“好,人各有志,不能一棵树吊死。”喻坦之表示理解支持。
张乔也举起茶盏祝愿道:“喻兄说的是,人挪活,树挪死,退一步海阔天空,那就先以茶代酒,祝愿你时来运转,早日发达吧。”三个朋友举起茶盏相碰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