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再急也得用步量,肚子再饿也得一口口吃,何况还有抢你的筷子阻挠的呢。团练使带着队伍登上南岸,一路走来山峦秀丽,植被茂盛,使紧迫的心情有所松缓,可没走多远就发生了变故。
前面是洋洋洒洒、苍翠欲滴的毛竹林,后面是冠大荫浓、合抱成群的樟树林子。就从这树林里发出一串穿透力极强的马嘶,说也邪门,队伍里一共三匹马加一匹骡子,听到后是异常的兴奋,连仰脖子带尥蹶子,一门心思要把马上之人掀下去。
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义方师徒俩还算反应敏捷,而日本和尚却冲钝了些,也不知是他驾驭能力有限,还是胯下的渤海国贡马特以的彪悍,只见他从马鞍桥上狼狈地滚落下来。
还好,身体没有受到重创,正当他要翻身爬起来,却没想到那匹青骢马翻蹄亮掌向林子里跑去,一蹄子正正好好踏在他的右臂上,疼得和尚忍不住哎呀一声。
比慧萼更惨的是刺史温璋,他骑的是府兵平日里侍弄庄稼、驮载货物的骡子,被其粗暴地直接甩了下来,未出一声被摔得昏厥过去。
待义方和天赐跳下马,束好缰绳,与众人将刺史和学问僧扶起抢救,那伤得重的半天才缓过气来,摔得晕头转向直问刚才是怎么啦?那伤得轻的却未顾及自己,强忍疼痛单臂卸下背篓查看,见佛像完好无损,方才喜笑颜开地重复着“有戏”。
趁着这工夫,那两匹坐骑早已窜入树林逃得无影无踪啦。“天赐,跟我去追!”义方见他俩并无大碍,便唤着徒弟上马去追。山高林密沟壑纵横,上哪里去寻呀?漫无目的只能折返回来,将天赐的回纥马让给温璋骑。
这刺史坐在马上哼哼唧唧地揉着伤处,日本和尚没他的娇气,虽然伤了一只胳膊,还是非常庆幸地面露笑容,跟在马后徒步而行。
队伍越往东去,山势越发得俊秀,与其他地方大不相同,真是林林翘秀,峰峰神似。
“打劫!打劫喽。”一声断喝吓了众人一跳,随即从路边的竹林之中跳出两个人来,他们均是以布掩面,威风凛凛立於当道。看穿着身量,是一个道士和一个大汉。
道士为中等个头,而另一位身材比同伙高大,大脑袋,一字眉,露出的柳叶细目眼光若芒,他光着头,发丝稀卷,两鬓微秃。
走在前列的曹旗主和乞丐头领钱广见只有两个人,却并未掉以轻心,还很客气地自报家门,说明是去宣州解救无辜百姓的。
道士气愤地啐了一口,“说的好听,你们就是懦夫!投降官府助纣为虐,是给那个皇上的红人引路的吧?还有,后面那个大官一定是来宣州讨伐的宋州刺史温璋喽。你们辜负了康将军的重托,真没想到,战船和荷叶洲就这么快全完啦。”看来他们两个是康全泰的同情者,摆明了是冲着宋州官军来的。
不容曹烈和钱广再做解释,尤其是听说李惟真已经战死,余悦也溺水而亡,两个人愤恨地咒骂着冲上前来,赤手空拳施展武功不留情面,招招狠毒欲致人於死地。
烈火旗主和双花红棍真不是他们的对手,十几个照面便处在下风。手下人见头领要吃亏,呼啦一齐围上要以多取胜,车轮战确实使大汉手忙脚乱。可那道士却游刃有余,他的武功实在了得,用双手借力打力,一推一带间武士乞丐被他撂倒了一片。
义方和天赐看情形不利,飞身上前分别抵住对手,“无上天尊,儿娃子怎么是你?”道士与天赐拳脚相交,
一眼看清不禁惊呼道。 天赐听他说话也是一愣,好像也隐约猜出对方的身份。
“巍哥!来者不善,我们撤。”那边的同伴招呼道,两个劫路的同时抽身后退。
“想溜?你们走不了啦!”义方哪能让他们这般轻易脱身,带着天赐向竹林里追去。可就听后队有人呼喊,“侯爷快回来!刺史被人劫走啦。”这一声喊惊得义方身子一震,立即转回来看个究竟,见天赐的骏马和温璋没了踪影,只有慧萼和尚耷拉着左肩,龇牙咧嘴大喊疼痛。
义方将其从地上扶起来询问经过,那出家人强忍着说与他听,“阿弥陀佛,你们在前面厮杀,不料从后面的竹林里飞出个人来,蒙着面,看不清容貌,只见一道白光,他直奔马上的刺史而来。我在旁边用左手去挡,却被那人一脚蹬在肩上,他跃身上马在刺史的眉心一戳,温刺史便傻呆呆地任他掠去。孙施主已经去追啦!”
“向西面去了吗?”义方焦急地追问,和尚两个胳膊不能动弹,用下巴扬起示意是向后面去了。
“是些什么人呢?把温璋劫到哪儿去啦?”义方紧锁双眉后悔中了人家声东击西的诡计啦,清醒地意识到事态的严峻。
“没追上,这人驭马的功夫真是了得,跑的比我的石子都快。”泄气的孙致通返回来抱怨道。
“这里是什么地界?”
听将军问话立即有小校回禀,“禀告侯爷,这里是宣州南陵县马人山。”
“马人山!”义方的眼前立刻浮现出陈商的音容笑貌,听他生前讲过,这座山上有如马如人的巨石,故此称做马人山。随之李晕那拖拉着伤腿的样子也映入脑海,他摇摇头心想,不能在马人山下就怀疑与李晕有瓜葛,不能因为他曾偷过太庙的灵牌,就往人家身上想,而且他那条残腿还能干什么?唉,要是秘书监陈商还健在就好啦,他毕竟是本地人,号称马人三友的老二,一定对这里的情况十分熟悉的。
义方在这里思索,天赐在那边帮着和尚卸下背篓,又替他从篓子里翻出佛像,见观音像完好无损,慧萼欣慰地笑道:“有戏!有戏。”
“天赐,你留在这里照顾禅师。孙兄、曹烈、钱广跟我进山去马人寺,拜会一下老隐士王翀霄。”十方侯不敢耽搁,立刻安排道。
天赐腾地站起身要求说:“师父,让我一同去吧,我好像认出那两个劫匪啦。”
“怎么你认得他们?那太好了!他们是何方人士?叫什么名子?”义方有些激动,没想到徒弟认得来人。
“那个道士是我四北北的盟兄弟,武当山处洪道人。至於另一个大汉,师父,你也应该听说过呀,在泗州城遇到那俞家少奶奶推荐的朋友嘛,扬州东关铁匠坊坊主六蹩兽张明琛。刚才他们虽是蒙面伪装,可从他们的语音上已辨出来啦。我认得他俩,可以为找回温刺史尽一臂之力,而且这里的兵士都可以照顾禅师的。”